第54章
第54章
紀冠城萬萬沒想到電梯事件最後以安全違規操作被記了一筆,他有些摸不着頭腦,反推回去認為電梯程序設計不符合人類求生本能。栾彰笑着聽他吐槽了半天,最後告訴他這是沒辦法的事,別說電梯,哪怕是一盞燈的開關都會被觀雲判定。
這叫紀冠城突感無力,反問栾彰,要是未來世界的人活在如此标準的條條框框裏那還有什麽意思?人就是人,是永遠不可能被約束的。
栾彰并未回應紀冠城。
諾伯裏可以接入觀雲,他清楚地知道那天發生過什麽事,栾彰問他對當時的事故怎麽看,諾伯裏沒有任何結論,只對栾彰說:“也許我可以理解人類思維,但我也并不能理解人類思維。”
完全喪失語法和表達的一句話,這不應該是諾伯裏會出現的錯誤,栾彰陷入了沉默。
這時光光走了過來,左看右看,發現紀冠城并不在家,只好去找栾彰要吃的。栾彰喂了光光一些零食,為了表示報答,光光會在吃完後用頭蹭栾彰的手掌。
以前光光也會有這種行為,但那是被芯片影響的,栾彰可以控制它的親近或者疏離。在把芯片取出後,光光做回了普通家貓。長時間的休養讓它看上去似乎失去了很多過去的記憶,倒還認得紀冠城,卻對栾彰表現得有些陌生。
栾彰對貓并沒有什麽感情,照常喂養罷了。時間久了,他發現光光會蹲在一旁看着他,試圖靠近,在多次确定這個人類不會傷害自己還會給自己好吃的之後,光光也可以親近栾彰了。
每當光光過來蹭時,栾彰同樣知道光光想要做什麽。他變得習慣,習慣愛撫一只貓,習慣家裏永遠掃不幹淨的貓毛,習慣了……習慣了這只貓的存在是在證明他的生活裏有一個無法被忽略的人。
栾彰蹲在地上用手指撓着光光的下巴,只聽諾伯裏說道:“有件事我想跟你确認。”
“什麽?”
“在原本的計劃裏,你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和小紀分手了,但是現在沒有任何跡象。那麽計劃需要修改嗎?根據現在的數據和模型推算,我覺得……”諾伯裏的口吻變得有些遲疑,“你喜歡他吧?”
聽到如此尖銳的問題,栾彰的并沒有任何抵觸,意外地有種松一口氣的感覺。他站起來拍拍手,笑了笑,像是把問題重新回味了一遍,然後無比坦誠地說:“喜歡嗎?應該是有的吧。”
諾伯裏無比驚訝,這是栾彰第一次表示他喜歡一個人。
這個男人交往過的對象很多,他嘴上可以對任何人說喜歡,光諾伯裏聽過的就不計其數。但當只有他倆在一起交流時,栾彰只把那些人當做一個又一個數據模型,徒有分析的熱情,其餘的情感都是冰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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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冠城不同,栾彰在他的身上投射了太多從未有過的情緒。
諾伯裏問:“那你要正式和他交往嗎?”
“不,這段關系大概還能維持四到六個月,無論那時他有怎樣的進展,都應該結束了。”
“為什麽?你不是喜歡他的嗎?”
“是喜歡。但是‘喜歡’和‘讨厭’一樣,‘愛’和‘恨’也一樣,都是太過廉價且無意義的情緒。” 栾彰的态度忽然變得堅決,“我不需要。”
他聰明且善于思考,洞察力敏銳。自那次在地下機房驚心動魄的經歷之後,他覺得自己變得有些陌生,幾經分析,他得出了一個糟糕的結論。
紀冠城是他所見過最好的人,沒有人不會被他吸引,連自己也是。可是另一方面,那種讓人自慚形穢的完美也在變本加厲地激化着他心中的惡,他不相信人間神話,他想毀了這一切。
他變得既愛紀冠城,又恨紀冠城。既想得到紀冠城,又想親手把紀冠城毀了。
栾彰不是一個糾結的人,很快想通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他也曾動過讓紀冠城以另外一種方式存在于自己生活中的念頭,但他及時清醒後,一只腳已經懸在了懸崖前。他的理智告訴他若不及時停止會有難以控制的局面,他不允許失控,也不允許自己淪為情緒的奴隸。他像一個肢體感染了疫病的人,想活下去,必須要忍痛切割潰爛的部分。
這樣,他才是他。
在餘下的時間裏栾彰對紀冠城尤其得好,不知道是為了彌補紀冠城,還是為了彌補自己。紀冠城也未再發生過頭疼的情況,工作順利,生活開心。不考慮即将要面臨的關系終結,栾彰甚至覺得這是自己人生中最快樂的一段時光。
如何處理分手比如何建立戀愛要更複雜,特別是想要處理得幹淨體面時更需要微操。兩個人好端端地無風無雨,忽然提分手,任憑誰都是難以接受的。
原因很重要,自己既不能主動,也不能是過錯方。
這套操作栾彰比任何人都會玩,但是在紀冠城身上遇到了麻煩,因為他在紀冠城身上找不到任何縫隙。
他計算推演很久找到了一個相對周全的方案,可惜離完美還差了一點點。
“春節嗎?”紀冠城面對栾彰突如其來的提問,如實說道:“是要準備回家的,你呢?”
“我沒有地方去。”栾彰說,“我父母都不在國內,我們也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了。”
紀冠城清楚栾彰親緣很淡,在一起的時間裏幾乎不會聽到他提任何家庭相關的話題。所以當他說自己要回家時,栾彰自然而然地露出了一些寂寞的神情。紀冠城有些不忍地問道:“那你……有其他打算嗎?”
“都說了沒有了。”栾彰話鋒一轉,“你可以帶我回去嗎?”
“這……”
“不可以嗎?”栾彰說,“就算以朋友的身份?”
他單看紀冠城的表情就知道紀冠城在糾結。紀冠城本性不喜欺瞞,自然是不想把人帶回去之後對家人朋友撒謊。可是不撒謊的話,又怎麽解釋自己突然喜歡上了男人這件事?
還把人帶回家,簡直就是在颠覆所有人的三觀,這年大家都別過了。
“你不會覺得委屈嗎?”紀冠城把問題交給了栾彰,“以朋友的身份。”
“怎麽會?”栾彰笑得有幾分自嘲,“我習慣了。”
紀冠城不忍,只好答應了下來。可回家之後的種種問題如何處理,他真是一點都沒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