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消失
第12章 消失
“他”現在的反應與白日完全不一樣,應該在他手掌下瑟瑟發抖才對。
白岩遲鈍的眨了眨眼睛。
他其實看不清男人,腦子也不甚清楚,只能嗅到房間中極其濃郁的鐵鏽氣息,這氣息層層疊疊的包裹着他,讓人膽顫,卻又讓他覺得十分安全。
只是這股氣息雖然沒有傷害他,但是把他裹得很緊,緊到白岩有些不好呼吸,後頸又開始酸軟起來。
白岩試着掙紮着了兩下,但是脖頸被轄制在男人的大掌內,完全動彈不得。
少年力氣微弱的開始掙紮,楚骥看在眼內,禁不住冷笑了一聲,只是下一刻,他的嘴角就緊凝下來。
本該在他掌心內驚慌掙紮的少年只是細微的象征性意義的動了兩下,發現掙脫不開後,幹脆放下了力氣,渾身軟軟的,完全只靠着他的掌心為支撐。
少年靠着他的手掌,張着朦胧濕潤的杏眼看着他,然後忽然擡起兩只胳膊。
楚骥擰起眉。
“唔---”
少年竭力朝他伸直胳膊,因着被他掐着脖頸,廢了不小的力氣撲騰,臉頰都變得更紅潤起來。
楚骥瞳孔微縮,他盯着少年,低聲呵斥道:“你到底在做什麽?”
少年聽到呵斥,動作停頓了一下,随後怔怔的看着他,從嗓子眼發出了兩聲哭腔,可憐的仿佛被丢棄的貓崽子。
楚骥眉頭擰得更緊,他加大手上的力道,冷眼看着因為窒息揚起脖頸的少年,冷冷說道:“不要在孤面前耍這些伎倆。”
“唔---嗯---”
少年在他的掌心中艱難的張着唇瓣喘息着,他擡着兩只小手,在空中掙紮着劃了兩下,而後落下來,緊緊握住楚骥掐住他脖頸的手臂。
那兩只小手絲毫沒有停頓,緊跟小腿着一使力,少年整個撲騰進他懷裏。
充斥着危險的氣氛陡然變得微妙起來,以至于楚骥愣住了片刻。
少年軟軟的身體緊貼着他的亵衣,連帶着冰涼的濕意也一并傳遞過來。
太涼了,他皺了下眉,下意識地低呵道:
“放肆!”
少年被他呵斥的低聲吓得抖了一下,只是連頭也沒擡,兩只小手仍然緊緊抓着剛剛夠到的他胸膛的衣衫,整個人越發往他胸膛埋去。
少年還在病氣中,呼出的熱氣很輕易的穿透輕薄的珍貴鲛紗編織成的亵衣,打在楚骥的胸口。毛躁的發頂也蹭着楚骥的下颌,陌生的親昵感覺使他怔了一瞬,随後臉色變得更加黑沉。
楚骥這一生還未曾見過如此膽大妄為之人。
他低下頭,正待提起這團子扔掉,動作卻忽然頓住。
他擡起大掌,手背一片自然,剛剛猙獰繃起的青筋全部蟄伏了下去,腦海中瘋狂叫嚣的殺戮之意也不知在何時全然消失了。
下一刻,他的拇指忽然傳來更軟的觸感,随後是尾指。
楚骥視線微動,眸光深邃的看着蜷縮着緊緊抓住他大掌的手指。
時至今日,他才算知道“坤澤”的效用。
這東西只是貼近,就能在一息之內平息他體內全部暴動的信息素和精神力,果真如此,他便“死”不得了。
許是知道自己安全了,少年給自己尋了一個好地方,側着身體,墊着他的掌心,抓着他的手指,細細的呼氣起來。如若楚骥把他丢走,少年便會緊緊抓住他的手指,貓崽子一樣發出帶着哭腔的哼唧。
楚骥煩躁的擰起眉梢,即便這東西有用,但實乃“膽大包天”“肆意妄為”,只是現下病得傻裏傻氣,便是甩也甩不掉。
他沒耐性再與這東西玩“游戲”,大掌再次“撕”下緊貼着他胸膛的少年,将他丢在龍床一角。
少年沒反應過來,呆呆的團了個團兒,暈乎乎的滾到他腳下。
楚骥冷冷的看着他,随後掀開被子,徑直側身而躺。
這東西果然锲而不舍,不過片刻而已,龍床角便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
一小團溫暖悄悄慰了過來,緊貼着男人筋肉緊實的後背,小手也緊緊抓住他的衣衫帶子,像是松手就怕他消失一樣。
少年的額頭很燙,身上半濕的衣衫則又潮又涼,許是楚骥身側溫暖,他便像顆粘人的團子一樣,使力往男人身前粘。原本就不甚聰明,病了更是不知天高地厚,全然沒有任何禮數。
楚骥涼涼睜開雙目,片刻後,他沉着臉起身,冷聲朝寝宮外呵道:“來人。”
殿外的丁從喜一激靈,立刻打個千兒單膝跪地:“聖上,奴才在呢。”
楚骥看着因為他起身,找不到熱源而胡亂貼的少年,不耐道:“找兩身衣衫來,約摸六尺餘。”
“啊——?”丁從喜張大嘴巴,癡傻着道。
楚骥長眉冷樹,正待責罵他,空氣中甜熱的氣息陡然消失殆盡,他瞬間看向少年原本在的地方,果然沒了絲毫人影。
丁從喜終于反應過來,雖然不解楚帝的意思,連忙請罪道:“陛下,奴才愚鈍,奴才這就着人準備……”
“不必了。”
寝宮內傳來帝王冷沉的聲音。
楚帝語氣極為陰森,丁從喜怔了一跳,連忙叩首,道:“是、陛下。”
殿內再沒了回應,丁從喜也不敢起身,就着涼風在殿前跪了一夜。
*
“殿下,太醫已經為小世子把了脈,說是打娘胎裏帶來的毛病,身子骨較之旁人弱些,不過并無大礙。”
申時,侯府客房的燈火正噼噼啪啪的燃燒着,楚祈宣的貼身侍女小心的為他血肉模糊的後背上着藥,侍從正德則剛從太醫處回來,拱手彙報着消息。
楚祈宣卧趴在床上,他閉着眼,額角青筋死死繃着,聞言松了口氣,這麽一洩氣,扯到了後背的傷口,他頓時眉頭皺得更緊,手臂上的肌肉也緊繃起來。
侍女連忙告罪:
“殿下恕罪,奴婢……”
“非你之過,繼續吧。”
楚祈宣語氣溫和的說。
侍女僵立片刻,然後又重新小心翼翼的繼續。
這三十軍棍出自禁軍之手,絲毫情面也沒留,除了骨頭沒有問題,說是皮開肉綻也不為過。
方才在都江候府的家宴上,楚祈宣又給足了臉面,上一杯酒就喝一杯。
侍從看着,禁不住道:“殿下,您這又是何苦,而且您既已耗費如此大的精力保下小世子,為何不告知他呢。”
楚祈宣閉目道:“此事是我自願為之,與他說了也是徒讓他覺得愧疚而已。”
更何況……
楚祈宣微微張開眼睛,少年的面容又在他腦海內一閃而過。
他最初保下都江候府,的确只是為了完成母親的遺願,可見到白岩後,卻覺得那股保護的沖動更加強烈,就好像……就好像他曾經認識過白岩一樣。
楚祈宣又搖了搖頭,驅散自己的想象。
江國與楚國此前已斷交數十年,他又怎麽會見到過白岩呢?
若非要說,應該也只是從母親那裏得來的熟悉感。
只是他能力尚且不足,脾性也有些任意散漫。
不過只要多加教導,也未必不能順利繼承世子之位,即便有意外,他也自會護他一生平安。
一生平安……
這個念頭一出現,連楚祈宣自己也怔了下。
這個念頭實在出現的太自然,就好像是他的執念。
是因為……白岩很合他的眼緣嗎?
“殿下,明日可要向陛下告假?您這一身的傷,少說也得将養幾日。”
正德問道。
楚祈宣回過神來,淡淡說道:
“不必了,明日我會遞上請安折子,現下皇城內外還有得是事務需要處理,即是本宮自己的原因,自然也不能影響正事。”
正德就知道他會這麽說,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洩氣的應答了一聲。
楚祈宣忽而側目看向他,沉吟片刻,吩咐道:“皇叔近來脾氣不好,坤澤宮怕是不會好過,你且去知會都江候一聲,若有需要本宮代為轉達三公子的東西,一并交由吾便好。”
正德一愣,随後踟躇道:“殿下,這不太好吧……若叫他人知曉了,那畢竟是坤澤宮。”
雖說坤澤宮的坤澤再二次分化後也會被賜婚其他皇族重臣,可現下私自轉達東西,若教人抓住難免不是把柄。
楚祈宣卻道:“三少爺是他的兄長,此前對他一直頗為照顧,想必他也是擔心兄長的,我現下既能幫得上一些忙,自然不能推辭。”
更何況他心中坦蕩,也不會往其他方面想。
正德還是覺得有些不合規矩,只是世子說完這句話後就側身趴下,正德糾結了片刻,拱手應道:“是,殿下。”
而,藏書閣仍亮着龍魚油燈。
太河均自午時散朝後,便一直沉于江國藏書閣中尋求“那東西”的來源。
因着楚帝的特殊情況,楚國藏書殿他與國師先前便已翻了個遍,但也未曾見過相關的記載。
江國有數百年歷史,藏書閣內的孤本極其多,只可惜太河均翻遍了史料傳書,也沒有從中尋到一絲一毫的蛛絲馬跡。
負責看管藏書閣事務的大尚宮輕輕敲門,提醒道:“大人,快到宮禁時間了。”
太河均眨眨困澀的眼睛,放下傳書道:“辛苦大尚宮稍作等候,本官這就整理一下。”
“大人客氣了。”
大尚宮在閣外客氣回道。
太河均起身,落地時腳步有些不自然,他已經在藏書閣幾近呆了一日一夜,畢竟楚帝近來燥郁越甚,需得盡快查清那東西是否有用,若真是他判斷失誤,還需得另尋其他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