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第61章
他是她的道标
累了一天, 南宛白這次睡得格外久,生物鐘都沒能叫醒她。
醒來時,時間已經過了早自習和第一節 課, 太陽照常升起,高懸于空,與黑夜交替出現。
南宛白匆忙掀開被子,踩上拖鞋往洗手間跑, 迅速擠牙膏,刷牙洗漱。
頭發還被編着,她昨天睡覺沒有拆,上面是華晞給她編頭發用的黑色小膠圈和發卡。
這種彈力性強的膠圈很緊,不容易拆卸, 南宛白取下來時,不可避免地扯斷了幾根頭發。
她也顧不上那麽多了, 用梳子去梳頭,結果頭發被編發固定一晚上,多出來很多卷,怎麽也梳不直。
南宛白:“……”
內心仿佛有個小人崩潰捶地。
九年義務教育,外加高中三年, 從未有過遲到經驗的她,終于體會到了速度與激情是什麽感覺。
“醒了?”
解西池一進門就看到南宛白在洗手間和頭發做鬥争,他困倦地打了個哈欠, 明顯也不太清醒。
南宛白看了他一眼, 快步走出來,把人往裏推, “遲到了, 快洗漱。”
解西池被推到洗手間門口, 想到什麽,手撐在門框上,偏過頭看向南宛白。
小姑娘發現推不動了,還懵了一下,溫熱的掌心緊貼在他後腰處,呆呆地仰起臉,滿眼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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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西池不禁笑了下,“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洗漱用品不在這邊。”
南宛白露出了然的表情,放下手,“哦對,這是我卧室。”
然後她見這人還不動彈,只盯着自己笑,用手指戳了戳他腰那裏,“那你快去呀。”
解西池身子一僵,捉住作亂的手,往下壓了壓,低道:“老胡一定很欣慰。”
南宛白“啊”了聲,茫然不解地看他。
“我們小白是個好學生。”他說。
南宛白:“……?”
沒見過遲到一節課的好學生。
內心吐槽剛冒出來,南宛白忽地騰空而起,雙腳離地,她下意識摟住始作俑者的脖子。
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被放在柔軟的床上了。
見小姑娘發呆走神,解西池似是無奈極了,揶揄道:“在心裏罵我呢?”
“……沒。”
“再睡會兒吧,老胡給你放假了。”
南正雄被拘留在派出所,後續還有很多問題要處理,老胡頭自然不會勉強南宛白來上課。
兩人也是真睡懵了,才想起來這事。
南宛白抓了抓頭發,慢吞吞地醒神,“我請假了,那你呢?”
“我逃課啊。”解西池說的理直氣壯。
南宛白:“……”
這絕對是在胡扯。
她重新躺回床上,眼角餘光不自覺地往床邊的少年身上掃。
“要哄啊?”他說。
南宛白小幅度地搖搖頭,好像有他在身邊,那些擔心害怕的事情就沒那麽可怕了。
有人說,枕邊的玩偶,會在人睡着時,化身戰士趕走夢魇。
她後知後覺意識到,昨天解西池一直抱着她,不讓她去看魑魅魍魉,将視線擋得嚴嚴實實。
現在回想起來,也只能想到少年溫熱的體溫,以及近在咫尺的心跳。
她是他的戰士啊。
南宛白往裏挪了挪,空出來一半的床,用手拍拍床面示意解西池過來。
他眼神深了些,掀起被子的一角,躺在她旁邊。
“怕嗎?”他問。
南宛白嘴角彎起點弧度,“剛才有點,現在不怕。”
人總是會在事情發生之後開始後怕,面對成年人的力量,根本無法抗衡,仔細想想,她當時渾身都在發抖。
解西池伸手攬住她腰那裏,将人往懷裏一帶,姿勢瞬間變得親密許多。
然後,他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睡吧。”
南宛白閉上眼睛,輕靠在他心口那裏,耳邊能聽到他的心跳,整個人都被他抱得暖暖的。
“你好像一個超大型玩偶。”
“嗯?”
我的狐貍玩偶戰士。
————
下午,A市派出所。
南宛白手裏捧着杯全糖的奶茶,解西池在裏面和華晞他們談話,偶爾會看過來,給她一個安心的目光。
正如他昨天說的一樣,他會來解決。
可是……
即使沒專門學過法,南宛白也知道,這種情況,大概率是不夠判的,言語上的傷害,不會流血,也看不見,所以,總是被人看得很輕。
她捏住吸管,沒表情地攪動奶茶。
傷害一個人的成本,好低啊。
華晞看着資料嘆氣,“你也要高考了吧,怎麽想的?”
少年身上有股不屬于這個年齡的穩重,讓人很難把他當成孩子來對待,華晞說話時都潛意識将他當作成年人來對話。
解西池繃着情緒,冷聲道:“起訴,诽謗和侵占財産。”
“打官司太費時間,你們要高考,折騰不起,要不等……”華晞幫忙分析着。
話音未落,就被他打斷,“等不了。”
華晞看了看解西池的臉色,欲言又止,很是擔憂。高三太重要了,無論是心态還是時間,都經不起消耗。
解西池默了幾秒,下颚線繃緊,眼裏透着狠勁,“華晞姐,你覺得他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找小白?”
華晞不是想不到,只是,心疼兩個孩子。
這本不該是他們這個年齡該面對考慮的問題,壓力卻全壓在他們肩上。
南正雄這種人,為了利益什麽都能幹得出來,總是搬家,躲得是什麽?
恐怕,當年将南宛白拒之門外的不是南正雄,而是——
奶奶。
或許,奶奶答應了他一些條件,才放過那個女孩,比如錢。
如今找過來,他是想搶回那筆錢,還是……
解西池眼神沉冷,不敢繼續想下去,垂在身側的手用力攥緊成拳。
賠償金養老金這些擺在明面上的東西好找,至于其他的,拼的就是財力人脈和時間。
只要還是學生,做什麽都給人一種在過家家的感覺。
快點成長為可以獨當一面的大人吧。
————
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車輛,宛如一條長龍,兩邊是許多不同店面拼接出的繁華鬧市。
“不回去嗎?”南宛白疑惑的問。
解西池注意着路過的小店,随意道:“逛會兒。”
南宛白抿了抿嘴,沒繼續問。
他是在領她散心吧。
南宛白挂在他手臂上,充當挂件,左看看又看看,直到解西池領她走進一家寵咖樂園。
貓狗都有那種,還有一些不常見的小動物。
一樓是狗,二樓是貓,不得不說店家這麽安排很好,客人一進門就能感受到狗子的熱情。
來得人多是年輕人,這個時間,學生沒放學,工作黨沒下班,店裏人不多。
兩人在門口穿上鞋套,剛走進去,一群狗子目标明确,搖着尾巴狂奔而來。
二哈,薩摩耶,金毛,柴犬……
老板是個狠人,狗子一眼看過去有幾十只,場面壯觀,根本控制不住。
南宛白被一只二哈撲在身上,腳下一個踉跄,差點摔倒,好在解西池扶了她一下。
沒什麽客人,狗子全都集中起來,圍着兩人打招呼。
南宛白一只摸一下都摸不過來,艱難行走,和它們商量着,“讓我先過去呀,我坐那邊陪你們玩。”
她指了指不遠處的椅子。
沒有狗理她。
解西池忍着笑去前臺點餐,像這種店,都是有低消的。
南宛白眼看着這人撒手不管,丢下自己,委屈巴巴地看他,“你幫我一下呀。”
一只金毛正用爪子扒拉她,非要和她握手。
她連忙彎腰和金毛握手,結果一只握完,另一只也要握。
那邊,解西池點了烤翅薯條等等一些小吃,又在前臺買了些喂狗子們的零食。
他把狗零食遞給南宛白,笑道:“店員說了,給它們這個,能讓你體會被舔狗追的感覺,身上能長狗。”
果不其然,零食袋一響,狗子們更興奮了。
一個個狗臉認真,直勾勾盯着她。
南宛白默默接過狗零食,“我謝謝你啊。”
然後,她就被狗淹沒了。
很快,小吃就做好了,解西池也不着急叫南宛白,在外面找了個空桌坐下。
飲品依舊是清涼的檸檬水。
過了一會兒,南宛白帶着一身狗毛倉皇逃離,她在前臺拿了個粘毛器,處理衣服上的毛。
她邊滾動粘毛器,邊抱怨道:“有吃的都不叫我。”
解西池不禁莞爾,“吃哪個?”
南宛白掃了眼桌子,“雞翅。”
他低頭拿了個雞翅,把骨頭去掉,舉到女孩面前,“喂狗累壞了吧。”
南宛白覺得他這話在內涵自己,看在雞翅的份上,沒計較,下意識擡手就要接過來。
下一秒,雞翅被人收回,她接了個空。
南宛白:“……?”
我警告你不要得寸進尺!
小白很兇的!
解西池只淡淡笑,“你洗手了嗎?就吃東西……”
南宛白動作一滞,耳朵發紅。
這話,聽着好像家長說在外面玩瘋的小孩子。
她低着腦袋拿濕巾擦手,又用酒精消毒,外加洗手液,全套洗了遍手。
解西池挑了挑眉,沒再逗她,把雞翅遞過去。
南宛白手上有水,正準備拿紙擦手,看到雞翅,行動快于思考,張嘴咬上去。
兩人皆是一愣,空氣裏像是産生了奇怪的化學反應,熱得要命。
指尖觸感柔軟,碰到了她的嘴唇,解西池稍微松手,率先離開了雞翅。
南宛白只覺這雞翅咬也不是,不咬也不是,徒增煩惱,心髒砰砰亂跳。
她這一糾結,眼神就顯得有些可憐兮兮的。
“确實挺累的。”解西池開口打破尴尬。
南宛白“啊”了下,看他,“什麽?”
解西池笑了笑,視線越過她,落在後面的一群修狗上。
“喂狗累壞了吧。”
“确實挺累的。”
南宛白:“……”
這人說話實在是太欠揍了。
南宛白只當這雞翅就是解西池,憤憤地咬着,沒再想剛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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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西池這幾天一直都陪着南宛白,兩人吃住都在一起,貓學長被他無情地送到韓永那寄養。
即使再不願,假期也有結束的一天。
請假的最後一天,南宛白和解西池坐車回了平房區。
曾經連成一片的紅磚房全被拆掉了,地面挖開,底下的土翻上來,和記憶中的樣子完全不同。
那塊地方還在修建中,能聽見機器轟隆隆的聲響,宛若晴天暴雨的雷鳴。
南宛白站在路口,隔着護欄朝裏面望去,一時間找不到熟悉的标示,也不知道該往哪邊走。
她記得,平房最邊上的是一家小賣店,以前她要買寫字的本子,就會去那裏買。
山下有火車軌道,同齡的孩子經常去那撿好看的石頭,還有一條小河,好多人說能在裏面抓蝌蚪,結果養大發現是癞//□□不是青蛙。
田地裏有很多蜻蜓蝴蝶螞蚱,誰家小孩不聽話,偷摘了別家的菜,吃過的櫻桃随便吐籽,過幾年,就變成一片櫻桃樹林。
……
南宛白漫無目的地沿着護欄一直走,努力去回憶過去的事,卻發現,都是些“聽說”。
老房子是奶奶的,聽說她沒病的時候,會和鄰居打撲克,出門遛彎,還會種種菜。
可她記憶中,只有奶奶//頭上的白發,和虛弱無力的身體。
一切都顯得那麽空白蕭瑟。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記憶有了色彩。
南宛白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始終跟在身後的少年。
四面相對,只在倏忽間,目光變得模糊。
陽光燦爛,熱淚盈滿,她和她在護欄外圍走了一遍又一遍,仿佛要将過往安放在內心最深處。
無論苦甜,皆無法忘懷。
走出那個圈,便要去尋找真正的森林了。
如果是解西池的話,她相信他,不會帶她走錯路。
他是她的道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