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第27章
“你是沒錢了嗎?”
“考完試要不要出去玩?”
解西池單手托腮, 另一只手無聊地轉着筆,轉兩下就會在紙上寫出一些解題步驟,就好像轉筆是什麽思考答案的必經之路一樣。
他的字有特意練過, 字體略斜,筆鋒淩厲,一眼看過去跟印刷出來似的。
“不要。”南宛白絲毫不為所動。
解西池把視線從卷子上移開。
少女寫得很專注,眼睫又長又密, 在眼下打出淡淡的陰翳,注意力并未放在他說的話上,一直在做題,恨不得一筆寫完所有過程。
她寫解的時候,豎會拉得特別長, 有種不拘一格的飄逸感。
臨近考試,解西池閑暇時就會拎着卷子和習題冊往南宛白這跑, 一起做作業,或者劃劃重點。
南宛白不是那種不怎麽學就能考得好的學神類型,她基本上沒事做的時候,就會刷題,分全是靠題量堆上去的。
至于解西池, 那就是一時間管理大師,該玩玩,該學學, 哪個都沒落下。
兩個人各做各的, 房間裏只有翻書和寫字的聲音,安靜又和諧。
不知過了多久, 解西池的手機突然震了起來, 他去窗戶那邊接電話。
南宛白聽不清另一邊在說什麽, 只聽見解西池好半天才敷衍的“嗯”了一聲,語氣算不上好,反而有些不太耐煩。
“那您想要多少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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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西池瞥向窗外,整個人都帶着一種沉悶壓抑的煩躁。
他抓着手機一言不發,就那麽站了有一分鐘。
電話挂斷了。
多可笑,從來沒盡到過責任和義務的人,靠着法律關系與血緣關系強行聯系在一起,抛開這些不提,在過去十七年的人生中,就沒什麽存在感,可有可無。
演技拙劣。
南宛白手一頓,指尖還握着筆,有些僵硬,她放下筆,定睛看向那本該意氣風發張揚的少年,被強烈的落寞和脆弱吞沒。
明明向着陽光生長,卻感受不到半點暖意。
南宛白想起家長會上永遠空下來的座位。
不能問。
他和她曾經因為這個話題,大吵了一架,吵得特別兇,但其實最開始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吵完以後兩個人又都覺得很蠢。
“不寫了?”
解西池的聲音驀地把人從過去拉了回來。
南宛白“啊”了下,腦袋有點空,再看卷子時,沒了寫下去的興致。
見她這樣,解西池坐到旁邊,手指在屏幕上點動幾下,眉眼間的神情和以往沒什麽不同,身子懶散地歪着。
“那看個電影?”
“……好。”
手機被橫着夾在支架上,兩個人窩在沙發上看電影,這次是個搞笑片,茶幾擺了些零食,只有南宛白在吃。
解西池看電影時不怎麽說話,也不吃東西,偶爾幫南宛白遞一下離她遠的零食。
“咔砰——”
南宛白側目看過去。
一只手伸向茶幾的聽可樂上,指節分明的手指握住易拉罐,食指還維持着開拉環的動作,卡在那個圓形的環裏。
随之而來的是“滋滋”的氣泡聲。
順着手的方向往上看去,解西池表情淡漠,唇邊的弧度似畫了一條平直的線。
南宛白知道,不是電影不搞笑。
是他不開心。
只可惜,孤狼學不會哄人,不懂社交,從來沒有人教過她,應該如何與人相處。
南宛白緊抿着嘴,手指勾着解西池衣服下擺拽了拽。
他眼眸一動,把可樂放到她邊上。
手卻沒松,攥得更緊了,把那一小塊布料捏得全是褶皺。
這樣就夠了。
溫度仿佛能夠順着那塊布料傳遞過來,視野中的事物逐漸模糊,其他細微之處卻無限放大。
比如,抓着衣服的那只手,在輕微的顫栗而不自知。
客廳裏響着電影的聲音,有零食,有飲料,還有解西池。
南宛白空白的記憶裏,除了寫不完的卷子以外,又多了一件事。那就是寫累了和解西池一起看個電影,有時是驚悚片,有時是搞笑片,偶爾還會看個獅子王什麽的有關動物的電影。
熬到比較晚的時候,解西池會在沙發上蓋個毯子蒙頭睡覺。
蹭吃蹭喝蹭沙發,恍惚間給人一種,偷偷在家養了只狐貍的錯覺。
城南月考在四月初,班級群裏炸開了鍋,聊什麽的都有,有商量考完去哪潇灑的,有互相問誰和誰在一個考場的能不能友情“幫助”。
南宛白早就把群屏蔽了,這份熱鬧吵不到她。
大事會艾特全員,小事會單獨艾特或者私聊,所以,屏不屏蔽,對她來說沒差別。
考試不要求必須穿校服,基本上都穿日常裝,相較于死板的藍白校服,今天到處都能讓人眼前一亮,就連夏芝芝都化了妝,發梢用卷棒燙了個小卷。
性格倒是沒因為形象改變而改變,她手攥成拳自我鼓勵道:“我昨晚挑燈夜戰複習了一晚上,這次一定能行。”
南宛白平靜道:“加油。”
小姑娘眨了下眼,“有你這句話,不行也得行,絕不辜負組織對我的期待。”
南宛白:“……”
你是懂添油加醋的。
南宛白在一考場,氛圍還不錯,監考老師沒來,挺多人都在低頭複習,不吵不鬧,眼熟的面孔有幾個,只不過看到她紛紛錯開了視線。
想來,她那不能惹的威名是坐實了。
班長陳博一也在,他沒裝看不見,友好地沖南宛白笑了笑。
南宛白微點下頭算是回應。
距離考試開始還剩十分鐘的時候,解西池幾乎是踩着點進來。
他穿得一點也不花哨,白T黑褲,外邊配個薄外套,端得是平易近人的氣質,外班的人都能和他打個招呼說幾句話。
南宛白想,讓他當小弟實在是太屈才了。
這不妥妥的老大出街嗎?
然後,就看見解老大找到自己的座位,毫無形象地往桌上一趴,補覺了。
南宛白:“……”
算了,他當老大,這個組織得散。
考試鈴聲響起,監考老師進來收手機,發卷子。一天考下來,魂都快沒了,感覺飄飄然,一堆人開始對答案。
夏芝芝癱在椅子上,有氣無力地問:“你們考得怎麽樣?”
楚清越老樣子,随口回道:“還行。”
南宛白不知道怎麽說,有樣學樣,跟着說:“還可以。”
“我完了。”夏芝芝慢吞吞用手比劃,“數學後面的大題,那是人能做出來的嗎?不是!”
不是人的南宛白:“……”
不敢說話。
夏芝芝看起來挺頹廢,“我媽說了,我數學這次要是能考一百往上,要啥有啥,現在好了,估計我只能擁有西北風了。”
松鼠委屈巴巴,像是剛找到糧食,就被人沒收了。
楚清越不易察覺地勾了下唇角,“下次努力。”
“我感覺我下次也懸,那個填空題……”
兩人如火如荼的聊起題來,雖然多是夏芝芝自己在說,但氣氛還算融洽。
南宛白無聊地垂着腦袋,不知道怎麽加入話題,也不擅長多人聊天。
兩個人說話還好,只和對方說就行,再多一個,就會減弱存在感,總覺得自己是多餘的,可有可無。
偏偏南宛白清楚的知曉,聊天的人沒有故意忽視她,只是她加入不進去罷了。
這是她的問題。
她從小就沒什麽特別在意的東西,別的女孩子用娃娃過家家,她在家練習寫字和算數。
玩游戲并不會讓南宛白多開心,考高分也是如此,大概是因為同學總是會很高興的說,“我爸媽答應我考多少分,就給我買什麽”
她考得好,不會有誇獎,考得不好,也不會挨罵。
所以一直不懂,為什麽其他人會害怕考試,亦或者期待考試。
漸漸的,就變得無關緊要了。
不知道可以向誰要獎勵……
解西池一擡頭就能看見小狼崽縮着身子,恨不得馬上逃離現場飛奔回家。
她的同桌和前桌在聊天,她一聲不吭,本以為和夏芝芝相處不錯,這回總該不是孤身一人了,結果效果甚微。
她就那麽安安靜靜坐着,明明座位不是角落,卻無人問津。
老胡頭進教室講了幾句話,沒耽誤太多時間,便放人走了。
夏芝芝忽然問道:“南宛白,這次聚會你也不來嗎?”
南宛白不關注群裏聊了什麽,也不加小群,聚會這種消息,自然不了解,但大概聽說過這些人逢年過節遇到考試就會出去吃喝玩樂。
人太多,她從不參加,恐怕去了,也會掃興,不如不去。
“你們玩,我不去。”南宛白說。
孤狼的稱號名不虛傳,她隐匿在人群,從教室裏消失,沒有人覺得意外,習以為常的繼續進行聚會讨論。
南宛白雙手插兜在公交站等車。
過了一會兒,邊上突然多出一道身影,把光都擋住了。
南宛白面無表情仰起臉問:“你不去主持大局?”
解西池朋友多人緣好,能去的地方可太多了,說他是鎮場子的存在都不為過。
他垂眼看她,眼底情緒複雜。
之前南宛白想安穩度過高中三年,自我屏蔽各種社交,連他也只能私下聯系,後來天降同桌,小狼崽直接吓懵了。
緊接着各種事情接踵而來,亂成一團,反倒讓她适應了些。
小狼崽自己都沒發現,她吓着了的時候,會不由自主靠近狐貍,明知是陷阱,也願意往裏面跳。
沒辦法,她只認識狐貍。
孤狼的存在,要麽是被狼群驅逐出去,要麽就是,其他狼都死掉了。
四月的天氣逐漸變暖,風似乎都沒那麽涼了,帶着迎接熱夏的沖勁兒。
少年就那麽直接問出口。
“要一起吃飯嗎?”
南宛白想了想,反問道:“你是沒錢了嗎?”
聚會就算AA,每個人也不少,月底月初通常是“貧窮”日,她合理推斷,解西池不好意思直接說沒錢,于是來找她接濟。
誰讓她把他撿回去了呢。
作為飼養員,飯錢她還是有的。
南宛白掏出手機,準備給解西池轉個帳。
解西池:“……”
她是懂怎麽把天聊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