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阮靈風可不知道陶執內心如此千回百轉,他只是感到意外而已。從今早開始,意外一直降臨,先是和陶執的合作莫名其妙就說要敲定了,再就是陶執本尊不請自來,還聽到他們的實習生口出狂言。
不過聽到陶執的控訴,阮靈風莫名又覺得這事可能并不那麽棘手。雖然陶執是挺煩人的,但他喜怒太形于色,憑借阮靈風這麽多年在職場裏和各色人交際的經驗來看,這樣直白表露情緒的反而容易哄。
而且阮靈風多少也有些心虛,不管前面有什麽不愉快,陶執确實幫了他,而且接下來這段時間還要當他金主,他不幫着說話,确實不合适。
前幾次在這位甲方面前屢屢破功,阮靈風暗下決心,從現在開始他一定要扳回一城。
于是阮靈風用上了認識以來最和煦的态度,說會給陶執一個處理結果。
語氣雖溫柔,內容卻說得嚴肅。旁邊那位當事實習生立刻耷拉下眉眼,估計滿腦子都想着禍從口出誠不我欺。
然而,阮靈風不覺得陶執真會在這種事上追究。他說完便盯着陶執看,他在賭,果然,陶執雖先講了幾句讓人不太能理解的話,随即還是擺了擺手:“算了,不和你們計較。”
拿捏了。阮靈風心裏松了一口氣,讓那實習生再次給陶執道歉,也是再次真心實意地訓了那實習生幾句,讓他以後無事不要再亂議論他人。之後又把陶執請到會客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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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同的事自然有其他人去經手,阮靈風估計陶執這次來主要還是跟他讨論內容相關的事。
此刻這間會客室只有他二人,阮靈風按先前做好的功課給陶執泡咖啡,冰拿鐵,用燕麥奶換了牛奶,少糖。杯子遞到陶執手邊,陶執皺眉:“謝謝,我不喝。”
阮靈風坐到陶執對面:“換了燕麥奶的。”
陶執頓了頓,還是接過了杯子,再看向阮靈風,又顯得神色複雜起來。
他問:“你怎麽連我要換燕麥奶都知道?”
阮靈風理所當然道:“采訪裏說了。”
“沒有必要。”陶執說。至于是沒有必要做什麽,他并沒有明确說。猶豫一番之後,他還是低頭喝了一口阮靈風手泡的咖啡,香味馥郁。
當然陶執不是來這兒喝咖啡聊天的,他很快切入正題:“我也不是閑得慌,來這兒就是有事跟你說。”
“我知道。”阮靈風說。
“那我就不廢話了,也別互相浪費時間,你的方案我看完了……”說到這兒的時候,陶執左右看了看,發現阮靈風很快遞了一個iPad過去,上面有昨天那個方案ppt,已經打開了,可以直接翻頁查看,于是陶執接着說,“有幾個點我要說一下的。第一是你提到的整場情緒遞進的問題,說要先舒緩再上揚。”
“嗯。”
陶執又說:“你說的是有點道理,但我不喜歡,我希望我的整場演出,觀衆都是興奮的。”
阮靈風:“……”
什麽東西?阮靈風心想。不過他還是笑盈盈地解釋道:“觀衆當然都會很興奮,但是這個興奮還是要有層次的,一般來說開場都會比較炸一些,之後可能就會換幾首舒緩一些的……”
“你當我沒聽過別人的演唱會嗎?”陶執道,“我就是不想和別人一樣。”
阮靈風想了想,又用了個比喻:“就算是坐過山車,肯定也是有起有落才更刺激……再說了,你也有些慢歌不是嗎?排歌單的時候剛好可以放進去過渡。”
陶執:“當然,慢歌我也要唱的,那你得把他編排出讓人很興奮的效果。”
阮靈風有點頭痛了:“但是……”
陶執:“但什麽是,我是甲方還是你是甲方?”
阮靈風:“……”
網上流傳很多甲方乙方相關的段子,大多數都是跟設計師有關系的,比如什麽想要五彩斑斓的黑,想要這個字大一點但是小一點……阮靈風認為陶執提的這個需求完全能媲美這些段子。
誰懂?一場兩個多小時的演唱會,這個陶執想讓觀衆全程發瘋,還想讓觀衆在聽抒情歌的時候也發瘋。
他甚至說你要把慢歌排出讓人很興奮的效果。
幹脆在臺上螺旋倒立唱情歌算了,誰會不興奮!
阮靈風心裏罵了句傻逼,怪不得之前找不到團隊接他的活。這麽想着,笑容卻更和善了。他應道:“你是。”
陶執:“那你就老老實實記下需求就好,哔哔那麽多。”
阮靈風不動神色地深呼吸,确實也還是記下了陶執所說的需求。入這行這麽久,見過的奇葩多的是,不差陶執一個,反正他總有辦法的,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
陶執又對着方案提了幾個他想改的點,有了開頭的鋪墊,後來陶執說“我想和觀衆互動多一點但又不想讓他們太關注音樂以外的東西”之類的話時,阮靈風竟然覺得也不是不能接受。
兩人又談了一會兒,陶執是說得痛快了,阮靈風感覺自己快不行了。偏偏他今天沒有“狀态不好”這件事當借口,說出來的社交辭令和臉上挂的笑始終和預設好的程序一般,哪怕腦內已經痛罵陶執千萬遍了,微笑程序仍在執行。
除了這個,他強迫症一般的完美主義又犯了。
具體來說,即他不太認可陶執提的需求,但又開始瘋狂轉動大腦,希望有幾個能滿足陶執需求的靈感泡泡能浮出來。
而且為了能做到陶執說的那些,他也提了一個要求:“陶老師這幾天有空麽?方不方便讓我跟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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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執叭叭地提了一堆他自己都知道沒什麽邏輯且很刁鑽氣人的想法——這些想法他也和其他團隊提過,但無一例外,對方要麽是表示幹不了,要麽是應了下來,卻生産了一堆垃圾方案給他。
這是陶執第一次開萬人場巡演,說不重視是假的。他不知道阮靈風能不能做出他心中理想的演唱會,但他也确确實實對阮靈風有期待。
要不是因為看過阮靈風策劃的案例,又中意他現有方案中大部分內容……而且也實在是找不到別人了。如果不是這樣,陶執才不會非要這人不可。
畢竟這個Omega看起來就不是省油的燈。
初次見面就能帶着一身信息素在他跟前晃,戳穿他還不承認并且惱羞成怒,還因為不檢點招惹了別的Alpha,連累他成為網民手裏新鮮的瓜。
今天倒是收斂不少,舉動看起來仍舊可疑。
比如專門給他泡完全合他口味的咖啡這種事,別的策劃會做到這個份上嗎?
但陶執自認為自己是個拎得清的人,就算這Omega看起來不太正派,但只要別再在他跟前做其他逾距的事兒,他能為了他想要的演出效果,往後退個幾步。
能忍則忍了。
于是他專注工作,說了個夠,也料想到阮靈風可能會跟他辯。他還想看看能不能碰撞出什麽有意思的新東西來,沒想到阮靈風除了剛開始和他争了幾句,後來還真的就是“老老實實記下需求”而已。
好不容易聊完了,陶執看阮靈風要開口,以為他是要一次性陳詞所有總結,然而阮靈風說的話似乎跟他們剛剛讨論的工作并沒有太大關系。
陶執:“哈?你要跟着我幹嗎?”
阮靈風争取了一下:“我不會太打擾你的,我就……”
陶執看阮靈風好像真的特別想跟着自己,思緒一下發散得飛快,還沒等阮靈風回答,他又自顧自地問起了別的:“對了,忘了問你,昨天你那個傻逼前男友回去以後有沒有再騷擾你?”
陶執這麽問,是想先找個體面一點的理由。
阮靈風不知道話題為何變得這麽快,但也順着答了:“确實給我發了幾條短信,但我沒理他。”
随後又十分周全地補了句:“謝謝陶老師關心。”
那的确有被騷擾的可能。陶執下了判斷。
也不排除是這Omega的一些托詞。
“啧,麻煩死了……如果是因為擔心那個Alpha再找你事,那你想跟着我就跟着我吧,”陶執思索了一陣,最後皺着眉,糾結再三,又道,“但你最好別安什麽別的心思。”
阮靈風稍微花了一些時間去消化陶執的話,想明白後,他保持了一個上午的完美乙方形态有了些許裂痕:“什麽擔心人家找我事?什麽別的心思?”
陶執顯然有點煩了,他本來手長腿長窩在這會客室的矮沙發上就覺得舒展不開不舒服,現在反正話題也到尾聲,他也懶得繼續跟阮靈風扯些別的,幹脆站了起來,有些居高臨下地看向還坐着的阮靈風,語氣不耐:“我怎麽知道你安什麽別的心思?你自己莫名其妙說要跟着我的。”
阮靈風:“……”
深呼吸。深呼吸。
阮靈風保持快要僵硬的微笑,解釋道:“是這樣的,陶老師,我是想跟着你,看看你平時的工作狀态和生活狀态,這樣能讓我更好地明白你的需求,明白你想展示什麽樣的舞臺……以前只要條件允許,我也都會花時間去和我其他合作方相處一段時間的。”
阮靈風說的是實話,不過他沒說全,他之所以要觀察陶執生活中和工作中的樣子,是因為他總感覺陶執在剛才的談話中沒有把真正的需求說透。既然他想做好,肯定要想辦法知道陶執真正想要的是什麽,經過修飾的語言可能會騙人,但人的行為不會說謊。
沒想到這神經病那麽自戀,還那麽能聯想。
真是前所未聞。
阮靈風想了想,說:“陶老師,你雖然不普通,但真的很自信。”
陶執:“……你他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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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順便答案揭曉,小陶是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