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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1)

〔地獄之門,香巴拉,當這些熟悉的詞彙再次傳入這群人耳中時,讓人精神為之一振。卓木強巴這還是第二次聽到有人提起地獄之門,可是據他所知,這道門應該在橫貫喜馬拉雅山脈的狹長形區域,沒想到,竟然在墨脫這樣遙遠而偏僻的地方,聽到地獄之門的傳說。卓木強巴問道:“你知道地獄之門在哪裏嗎?”〕

【密教諸佛】

卓木強巴一腳踏空,身體失衡,跌往深坑,光亮一閃間,他看見了坑內閃光的利刃。生死瞬間,卓木強巴突然雙臂一伸,雙腿一蹬,整個人穩穩地卡在了兩道石牆之間,而此刻他的身體與地板平行,鼻尖已差點碰到刀尖。原來,第三、第四塊方形地板,原本是一塊寬一米、長兩米的石板,中間打上孔,插入鐵棒,便是一個簡易的活門,不管是踩在第三還是第四塊石板上,整塊石板立刻翻轉。這種在機關術中稱為活板的機括簡便易行,特別是在這些由規整石板鋪成的地面,其中安置一兩塊活板,板下挖坑兩米來深,布上刀樁,便是成功率極高的殺人陷阱。

卓木強巴雙手雙腳撐着兩壁,慢慢地爬上活板,并挪移至刀陣上方,避開前兩把旋刀後,才試探着落地,然後先用背包滑向通道的另一頭,确定安全後,自己貼地滑行而過。

這一切唐敏都看在眼裏,她過來時便輕松了許多。

“奇怪!”唐敏疑惑道,“這處機關雖然是組機關,但是以前來的人有炸藥可以破壞它們,怎麽會在這裏便掉頭了呢?”

卓木強巴道:“外面那些屍骨七零八落,卻沒有正對着通道死的,也就是說他們還沒有接觸這通道就已經退回去了。估計是碰到了別的什麽機關,一些用炸藥無法解決的機關,諸如瘴氣毒霧一類。看來這條通道确實沒被破壞,我得通知其他人。”

卓木強巴按動手腕的原子表,開始呼叫隊員,三分鐘時間,大致說明自己所處的位置,讓其餘沒有特殊發現的隊員盡快趕來。

卓木強巴擡腕道:“那麽,我們就先過去了。你們要小心,這狹窄通道是一個組機關,雖然總機關已經被破壞掉了,但是分組機關還在運作。第一塊地板是正面毒釘,第二塊地板啓動刀陣,第三、第四是活地板,下面布有刀樁,五至十五都是旋鋸,你們要小心。”

方新教授傳話道:“我們知道了,随後就趕過來,你們自己要小心。”

走過狹窄通道,眼前豁然一亮,狹窄通道的盡頭好似伸出懸崖的一塊踏板,将卓木強巴他們帶入一個金色大廳的中央位置。站在踏板上,懸空而立,距離上、下、左、右各有二十來米,四壁是樹丫一樣的火炬,将整個大廳映得金碧輝煌。那些不過拇指粗細、長約一尺的噴焰火炬卓木強巴認識,這是液炔燃燒棒,每根這樣的棒子,就算在無氧環境下,也能持續燃燒一百個小時,而且它們小巧輕便,一個人背百十來根沒有問題。這種液炔燃燒棒,作為探險照明路标使用,看來是本那夥人留下的。

正對着他們的,是一尊由八條胳膊粗細的鐵鏈拴着、從穹頂懸空吊下的六臂怒目金剛盤膝坐像。這尊像通高三米,渾身黝黑,好似純鐵鑄造而成,六臂各執法器,怒目獠牙,面目猙獰,看起來好像是佛教的金剛,但是又和卓木強巴平日所見的金剛有所不同。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和瞋目憤怒不盡相符,帶着幾分詭異、幾分邪惡,卓木強巴只能姑且将它認作金剛。金剛的肚臍有機眼,頭頂正中有機栓,看來踏上第一塊地板引發的毒釘,就是從這裏射出的。石板路的盡頭緊貼着金剛,看來是古人為了方便時時拂拭佛像和裝卸機關而特意修成這樣的。

唐敏看着二十來米高的距離,問道:“這麽高,我們怎麽下去?”

卓木強巴環顧四周,确實沒有可以下去的路,但是四壁噴燃的液炔棒說明,本那夥人是下去過的。他仔細一看,金剛的腿上留着一小截綁繩,便道:“他們從金剛腿上系繩下去的,來,把安全繩拿出來,我們也從這裏下去。”

卓木強巴系好繩索,對唐敏道:“我先下去,到底後再叫你,不可妄動。”唐敏點頭。

卓木強巴将安全繩在左腕纏了一圈,又在腰間纏了一圈,右手拉着繩子一頭,縱身一躍,朝下滑去。誰知這一躍不要緊,便聽得唐敏一聲驚呼,卓木強巴只感覺身體一沉,根本沒有受力的感覺,接着聽見“哐啷啷”一陣巨響。好個卓木強巴,在半空中毫不猶豫,果斷放開繩索,雙臂一展,蝠翼打開,控制住身體的平衡後手臂一揚,飛索彈射而出,“滋”的一聲沒入邊壁,跟着卓木強巴蕩了過去,剛剛貼住牆面,就聽“轟”的一聲巨響,扭頭看時,整尊金剛像如同巨大的鐵錘,重重地夯在原本是自己落地的位置。接着又是“嘩啦啦”的聲音響起,機關運作,将數噸重的鐵金剛拉回原來的位置,卓木強巴驚出一身冷汗。沒想到這也是機關,那半截殘繩竟然是誘人上當的,唐敏在上面大聲道:“沒事吧,強巴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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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木強巴伸手摸了摸,四壁滑不留手,想攀爬而下是不可能的了,他大聲回答道:“還好,現在把另一根繩子抛給我,你從另一端下去,敏敏,聽見沒有?”跟着他掀動手表,告訴了方新教授等人鐵佛的事,教授等人告訴卓木強巴要千萬當心。

唐敏将另一根安全繩綁在一根電筒似的較重物體上,抛給卓木強巴,卓木強巴反手接住,然後将繩子在腰間捆了兩圈,揮手道:“好了。”唐敏從踏板的另一方縱身躍下,滑索落地,然後紮緊繩子,卓木強巴收起飛索,從邊壁蕩至地面。兩人看着自己腳前面的大坑和坑中的斑駁紅色,這尊鐵佛已經不知道擊殺了多少誤闖入這裏的人。

收起繩索,卓木強巴心有餘悸道:“走吧,看看這下面有沒有別的路。”

站在大廳底部,仰望廳頂,偌大一個金色大廳顯得空蕩蕩的,四壁也沒有精美的繪畫,只有那尊兇惡的鐵佛懸在半空。從這個角度望去,卓木強巴他們才發現,原來這鐵佛是三面六臂,不管從哪方看,它總是兇神惡煞地盯着你,那六條手臂的造型也十分奇特,轉到任何一方都讓人覺得,那拿着武器的六條手臂是正對着你的。

唐敏不由問道:“這究竟是什麽佛?看起來好恐怖。”

卓木強巴道:“我也不知道,和我以前見過的佛都不一樣呢。”

大廳有前後左右四道正門,卓木強巴他們拿指南表對了一下,在東南西北四個正方位又開了四道較小的側門。大廳正中有一圓形,直徑約三米,上面的石板如花瓣形将其封閉,這些石板與其餘地板不同,石板中心都有紅色物質,觸之柔軟。卓木強巴心中一怔,這和阿赫地宮中的石門一樣——這是血池之門!但這些紅色物質已非亞拉法師形容的纖維,而更像是活的肌肉組織。卓木強巴順着圓形望去,只見四條溝渠直通四道側門,這些細小的溝渠與地板的縫隙巧妙地穿插在一起,讓人難以發覺。卓木強巴敲了敲石板,響聲沉悶,看來極為厚重,一時無法找到開門之法,卓木強巴和唐敏在周圍轉了一圈。

唐敏道:“這座大廳修得好奇怪,為什麽不是正對東南西北,而是要插在四個方位的中間呢?”

卓木強巴突然想起父親曾說的四方廟“不是正對着東南西北四個方位,而是在萬字輪回的拐角處”。他又想起自己的聖使身份,不由暗自懷疑起來:“難道說,這個地方,真的和我、和我們家族有莫大的關系?可是從來沒聽父親提起過啊,這又是怎麽回事呢?”他暗自拿定主意,這次的行動結束,一定找父親問個明白。

當下并不答話,領着唐敏來到正北方側門,只見巨大的石階繼續向下延伸,燃燒棒的黃色光芒好像在招引魂魄回歸黃泉。卓木強巴道:“下去看看吧。”

階梯盡頭是一小居,不過五六十平方米,正中被一方形石板占據,四周布立石架。石板和石架上都不可避免地留下了褐色印記,以至于一踏入這房間便感到一陣陰風,好似冤魂未散,依然盤旋半空。周圍則擺放一些破爛陳設,應該是當初祭祀禱告用的法器、供桌、爐具一類,不過已經全不成形。走過一圈,沒有什麽特別發現,想來其餘幾間側室也都如此,卓木強巴便決定去正門看看。

正門遠比側門高大,石階寬敞,兩人沿階而下,來到另一座廳堂。正中是三階拜臺,臺上一個女性造型的石佛,高五米,左腿盤繞在右腿之上,背後斜靠着好像貝殼一樣的石座,三眼眦目,面帶獰笑,從胸至腹共有六乳,懷中雙手摟抱一嬰,頭顱已斷,手臂也僅剩一只。女佛一張血盆大口,牙塗紅色,仿佛血液還凝固在上,搖搖欲滴。更詭異的是,一只雪白的嬰兒手臂從女佛口中伸出,仿佛還想握住什麽東西。唐敏看了一眼,趕緊扭向一旁,不敢再看;卓木強巴也是第一次看見如此邪惡的東西。女佛前有個金屬鼎,顯然是燒香祭拜所用,四周有木杆,原本應該是挂經幡帷幔用的,如今經幡帷幔都化為灰燼,只剩下朽木橫梁。

唐敏道:“走吧,這裏已經沒有別的什麽東西了,我看着覺得很不舒服。”

卓木強巴道:“等一等,敏敏你看,地上腳印散亂,還有女佛兩邊的灰堆積得特別厚,這中間恐怕還有什麽玄機。我走近看看。”卓木強巴壯起膽子,一步步靠近女佛,越臨近越感陰森。那張血盆大口,就好似随時都能低頭噬人一般,三眼呈扇形并列額上,每只眼都露出饑餓、渴望搶食的氣息。

卓木強巴調整呼吸,終于來到女佛腳下,只見巨大的石像居高臨下,三目瞪着下放,那種半帶喜悅又半帶渴望的眼神,被那些古人雕刻得十分傳神,卓木強巴看得也就越是驚心,笑臉血齒,讓人半身發麻。卓木強巴收起目光,平視前方,就發現,女佛右腿屈膝處雕刻有類似護膝铠甲的東西,正好形成一個蹬子,蹬面平整,正好供人攀爬。他想了一下,小心地爬上女佛膝蓋,唐敏在下面顫聲道:“喂,強巴拉,你要幹什麽?”

卓木強巴道:“不用擔心,我就是上去看看。”從這個方向看去,只見那斷頭嬰兒從頭斷裂處,仿佛空心,裏面應該有什麽才對。卓木強巴順着女佛大腿又跨了一步,剛好踏在下一個立足點,心中默念一遍“心中無魔,便無所懼”,随即大膽将手伸入了那斷頭嬰塑。

那嬰兒腹中,好像有個扳手,卓木強巴審視四周,确實機關不是對人發動攻擊的,才拉動扳手。只聽“轟”的一聲,卓木強巴從女佛身上跌了下來,一個空翻站穩,這才看見女佛已經從正中裂分為二,肚腑中是一蛇盤蓮花座。唐敏雙手捂着嘴,險些沒尖叫起來。

卓木強巴重上臺階,看着這蓮花座道:“果然!”只見蓮花座正中露出一個小孔,裏面原本是插着什麽東西的,從留下的孔洞痕跡看,那件東西應該是有菱形突起,然後帶柄,卓木強巴将安全繩吊入洞中測了測,長度大約在一尺左右。卓木強巴檢查完痕跡,走下臺階,踏在最後一級階梯時,那女佛就像啓動的捕鼠夾子,“嘭”的一聲又合在了一起,聲響巨大,震得灰塵噗噗直落。唐敏又是不由自主全身一抖,花容失色。卓木強巴摟過唐敏,感覺她就像惴惴不安的小兔雙肩微抖,便細聲安慰道:“走吧,我們去其他大廳看看。”

左方乃是人首蛇身、腰腹如鼓、肩長六臂的三眼怪獸,不過它的第三只眼卻是渾圓,不似女佛的梭形豎眼。右邊則是一對象頭人形,呈合體交歡狀,雌雄有別,但此間尊像,卻是以雌為高大坐姿,雄象反而較小,如孩兒般撲在雌象懷裏,不見面容,僅露獠牙象鼻。最後一間正門卻是一尊四首四臂的女佛,同樣頭生三眼,形貌兇惡,遍體黑色,胸挂骷髅串珠,腰挂人手擺件,右手二臂分持钺刀和鈎鐮;左手則持天靈蓋做的顱骨器皿和滴血人心。這些兇佛造型特殊,神情可怖,卓木強巴竟然是一尊也不認識。

四間正門雕像皆有機關,卓木強巴一一打開,佛像中無一不空空如也。唐敏問道:“如果這裏都沒有人來過,那麽裏面為什麽除了佛像什麽都沒有呢?”

卓木強巴道:“我怎麽知道呢?或許被別的精通機關的人取走了,或許發生了突發的情況而全部轉移了,又或許……這裏根本就沒有擺放祭物法器,為了讓尋寶者忽略這些房間而保護佛像中最後的秘密。”

※※※

而此時,張立和岳陽已經趕到那堆滿陶罐的房間,張立看着狹窄通道道:“就是這裏了。”

岳陽眼尖,一眼就看見了散落在地的肉質團塊,道:“看看,這是什麽?”

張立道:“不知道。”

岳陽道:“這或許就是傳說中的太歲吧?”

張立道:“太歲是什麽?”

岳陽道:“一種傳說中吃了能延年益壽、強身健體的東西。看起來像肉,其實應該是屬于蘑菇一類吧,而且割掉一部分,它自己會長回去,只需用水泡着它就能保持不腐。在青海我聽人說起過。”說着他拿起卓木強巴打開的那個壇子,晃了晃,對張立道,“你看,裏面泡着吧。”

張立仔細一看,可不是嗎,就是那團土狗大小的白肉,壇底也泡着一團,岳陽道:“難道這裏竟然有這麽多太歲?”

張立道:“喂,吃了長生不老,那我們不是發了?”

岳陽用手将壇子裏的白肉撈出來,遞到張立嘴邊道:“你嘗嘗看,是個什麽味道。”

張立慌忙搖頭,這東西聽起來不錯,可是真到了眼前,看着都覺得惡心,而且還有股特別怪的味道,更別說吃了。岳陽嘲笑道:“沒見過世面,這可是好東西。”可他拿到自己嘴邊,被怪味一熏,也張不開嘴了。張立道:“得了吧,這東西有可能泡過上千年了,就算真是好東西,也早被泡爛了,我們還是趕緊過去找強巴少爺吧。”

※※※

卓木強巴剛踏下拜臺,那尊四臂四頭女佛恢複原狀,只聽外面大廳“嘎嘎”輕響,卓木強巴轉念道:“難道是地底圓門打開了?走,去看看。”遂帶着唐敏奔回金色大廳。唐敏嘀咕道:“不是血池嗎,這麽容易就打開了?”

果然,大廳正中花瓣一般的石板都旋進了石壁,露出一條光潔的圓形通道,通道盤旋而下,內壁光滑如鏡,頗像一個巨大海螺的殼。唐敏擔憂道:“這內壁如此光滑,下去了可就上不來了。”卓木強巴想了想,取出工具,将鋼釺子打入石板,又用三枚安全扣卡住花瓣石門的關合口,将安全繩系在鋼釺上,穿過安全扣垂入通道。然後他對唐敏道:“還是我先下,你守着上面別讓這門關上了。”

卓木強巴戴上燭帽,一手執繩,坐在通道內向下滑去,就像坐滑梯一樣,心中不由詫異:“怎麽如此光滑,到底采用了什麽工藝?”觸摸四壁,冰冷沁人,敲擊其上,并非石質聲音,調亮燭光,只見內壁黑黝黝的好似純鐵,心道:“難道整條通道內壁都是金屬拼接?他們用了什麽方法才能保持這些金屬千年不鏽?”

正想着,腳下好像蹬掉了一個什麽東西,身體緩了一緩,聽見“骨碌碌”的滾動聲從下面傳來。卓木強巴來不及細看,但是卻更加謹慎了,拉緊繩子緩緩下放,果然不出所料,不到三米距離,前方突然彈起一把利刃,刀刃直直地對着卓木強巴,若不是拉着安全繩,那刀說不定就将卓木強巴從兩腿間劈作兩半。還來不及松氣,只聽“噌噌”數聲,那光滑的內壁又有幾處彈出刀片,那刀好生鋒利,結實得可以吊起一頭象的安全繩被刀刃蹭了兩下,竟然承受不住卓木強巴的重量,“嘣”的一聲斷裂開來。卓木強巴只來得及朝洞口喊了一聲“不要下來”,身體便飛速向下滑去。

【通道】

張立岳陽輕松通過狹窄通道,岳陽不免有些得意道:“這機關,挺容易就過來了嘛。”

張立打擊他道:“沒有強巴少爺提醒,你能過得這麽輕松?對了,現在該怎麽走?強巴少爺他們人呢?”

沿通道前進幾步,岳陽看着鐵鑄六臂大佛,驚訝道:“哇,這是什麽佛?看起來兇神惡煞的。”

張立道:“是夜叉吧?難道是地獄閻王?”

他們走到鐵佛面前,就看見了金色大廳和大廳正中的唐敏。

張立打了聲招呼,和岳陽各持安全繩的一端,搭在踏板上同時滑下。兩人奔至唐敏身邊,看見地上的圓形通道,張立問道:“強巴少爺下去啦?”

唐敏嗯了一聲,岳陽道:“你怎麽不下去?”

唐敏道:“強巴拉剛下去,他說先探探有沒有危險……”剛說到這裏,就聽通道裏傳來卓木強巴隐約的聲音:“不要下來!”接着綁在鋼釺上的安全繩彈跳起來,大廳裏的三個人都意識到,安全繩斷了!

唐敏一急,探頭就想下通道,被張立一把抓住。岳陽道:“這種粗活,交給我們男人來做就可以了。”說着單手将安全繩打了四個靠結,就勢一滑,擎着繩索就下去了。張立接着道:“放心,我的公主,我們一定還你一個完整的強巴少爺。”也跟着滑下。

※※※

卓木強巴發出警告聲的同時,雙臂一長,按住了鞋底兩邊的旋鈕。特制登山鞋的鞋底自動充氣,形成了大小不等的吸盤和虹毛,卓木強巴利用這點吸力盡量貼緊光滑的內道,身體慢慢減速,總算是停了下來。一柄薄薄的刀刃架在他腋下,刀鋒幾乎割破衣服,卓木強巴小心地将手臂繞過刀刃,像一條蠕動的蟲一樣靠腰力一扭一扭地向下滑去。

又繞了三圈,前方好像出現了平坦地面,但是正前方還豎立着一柄刀刃,從卓木強巴的角度看就像立着一根銀絲,銀絲身後陡然增粗,有筆管粗細。卓木強巴想,周圍肯定有關閉這刀鋒的機括才對,剛才一路走下,這些刀刃都是直立在圓筒正下方,如果是自由滑下,因為慣性而緊貼側壁,反而沒有危險,只是滑到這最後的斜坡,勢必被正前方的刀刃劈作兩半。

快靠近刀刃了,卓木強巴發現,圓形通道旁邊有個突出的榫卯結構,難道那就是機關的樞紐?

正想着,突然聽見“喀”的一聲,那些刀刃縮了回去,跟着“噌”的一聲,又彈了出來,卓木強巴還沒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只聽上頭喊道:“強巴少爺,你還在嗎?我來啦!”岳陽的聲音由遠及近,來得好快!

卓木強巴暗叫糟糕,雙腳緊緊貼着通道,只感覺雙肩一沉,巨大的沖力帶着兩個人同時向下,那刀刃就在卓木強巴視線中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卓木強巴想改變方向,可是要穩住身體就已經不易,哪裏做得到,兩人同時朝鋒利的刀刃滑去。

總算特制登山鞋的質量可靠,竟然同時穩住了兩個人的身形,可是那刀刃已經架在卓木強巴兩腿之間,緊貼着褲裆,卓木強巴這次真是驚出一身冷汗,不料驚魂未定時,上面又傳來了聲音:“我也來啦!”

卓木強巴大驚,慌亂中總算不失鎮靜,千鈞一發之際将右手邊的榫卯結構按了下去,接下來就只能聽天由命了。卓木強巴剛做完這一切,肩頭重量突然增加,三個人像一列火車,坐着滑板一滑到底。

“渾蛋!明明聽見我說了不要下來,那肯定是有機關啦,還這麽冒失!”卓木強巴脾氣再好,也忍不住責罵起自己的組員來。

岳陽瞪了張立一眼,責備道:“都怪你,差點讓強巴少爺斷子絕孫。”兩人都是從側壁滑下,反而一點刀刃都沒碰到。

張立争辯道:“怎麽怪我,明明是你先下去的,你不踢到那個機關,那些刀會彈出來把繩子割斷嗎?”

卓木強巴一肚子窩火,不過實在不想和這兩個家夥糾纏不清,他先用通信器和唐敏聯系,告訴她暫時沒有危險,但是通道內有機關,最好不要下來,留守在上面等待亞拉法師他們。又聯絡了方新教授,從教授他們的位置來看,顯然即将趕到金色大廳。只有呂競男和巴桑,他們發現了另一條意外通道,現在也正在探尋之中,而且他們發現的那條通道,估計連本那夥人也沒有發現,裏面保持着好幾百年都無任何人進入過的樣貌。

呂競男和巴桑經過的那條秘密通道據說更為詭秘危險,通信器裏一時也說不清,呂競男只吩咐卓木強巴他們盡快将他們發現的通道調查清楚,然後再看看相互間有無聯系和幫助。

卓木強巴按下表上的按鈕,制止了兀自争論不休的張立岳陽二人,道:“我都還沒說什麽,你們争什麽争?現在我們先把這下面的情況探清楚,然後想辦法上去。”

這條通道與螺旋形圓管滑梯一脈相承,只是地面弧度稍小,高不過兩米多一點兒,卓木強巴伸手都能夠到頂端,寬也不過兩三米,走在裏面,就像踏入一條古老的時空隧道。走在這種圓形隧道中,卓木強巴感覺有點像阿赫地宮中的骨管通道,那裏是碩鼠進出的地方,卓木強巴不由心道:“這裏應該不會有那種東西吧。”

走了十來步,前面就出現了分岔,站在分岔口朝前後望,只見前後兩條通道都能看見分岔。張立忍不住道:“不會吧,迷宮啊?”岳陽張嘴“哦”了一聲。在機關學中,這兩位仁兄最煩的就是迷宮,什麽回紋迷宮、方格迷宮、陣法迷宮、立體迷宮……不管什麽迷宮都讓他們頭痛不已。偏偏古人又将迷宮作為機關數術中最容易建造也是最有效率的一種,諸如奇門遁甲、八陣圖、迷魂陣,這些知名的迷宮都曾顯赫一時,為古人在戰場或別的地方立下大功,而且各自成為一門學派。卓木強巴他們所學所掌握的都是最簡單最精要的迷宮知識。

卓木強巴道:“不像,哪有迷宮修得每四五步就分岔路的?而且這裏的四壁都如此光滑,也不像能放置大型機關的樣子。”

岳陽喃喃道:“也不用什麽大型機關啊,就好比剛才……”張立在他背上狠狠一捏,讓他別再提剛才。

卓木強巴道:“我們走兩步試試,總比幹待在這裏好。”

沒有方新教授的電腦,在這樣支路繁多的通道內穿行确實比較困難,卓木強巴他們在原點做下标記,然後開始前進。在迷宮中沒有地圖,那麽應該遵循靠左原則,這是一條基本原則,也就是不管怎麽走,總是靠着左手邊的牆壁前進,這樣一來,将會始終是在向前進。如果說迷宮形成一個環形通道,那麽在原點做了記號,回到原點時就能發現。

這時,方新教授和亞拉法師已到擺滿破罐和屍骨的房間,也看見了那條狹窄的通道。方新教授道:“到了。”卸下包袱就準備過去,亞拉法師道:“等等,我看看這些罐子。”

亞拉法師也和岳陽一樣,捧起那些陶罐,看見了裏面的液體和肉團,眼神捉摸不定。方新教授問道:“裏面是什麽?”

亞拉法師如夢方醒,道:“啊,什麽?哦,不知道,真是奇怪,這麽多罐子,這裏面泡的到底是什麽東西?先拍攝下來,我們還是趕快過去看看強巴少爺他們吧。”心中卻是震驚不已:“天哪,難道這裏竟然是曾經的聖壇?”

自從教授的電腦記錄了阿赫地宮的大量信息後,特訓組上方的領導層對這樣的記錄方式表示出了興趣,經過科研部改進,方新教授的攝像頭已經換了更高像素的清晰鏡頭,與他的眼鏡合為一體,僅從背包裏拉出一根數據線接入眼鏡腿就可以了,而且具有水下拍攝功能,而筆記本電腦很好地保存在背包內,解放了雙手。

※※※

走了三分鐘,已經鑽了無數個岔道,如果強行記憶,這時候就已經迷路了。這時,岳陽手腕上的紅燈亮起,這是通信信號,原來方新教授和亞拉法師已經到了,聽唐敏說了情況,與他們三人聯系一下。岳陽回答道,目前還算安全,正在鑽迷宮呢,下面除了通道,什麽都還沒發現,有了發現時再和他們聯絡。方新教授和亞拉法師囑咐小心,他們也正好在大廳觀察一下那些佛像。

※※※

在唐敏的帶領下,四個正門佛廳和四個側門都參觀完了,也看見了裏面的機關,方新教授整理着筆記本電腦裏的資料,和唐敏談論着各自在廢墟中所看見的。亞拉法師盯着懸空的黑色佛像,心情沉重而複雜,心中默默念着:“大護法神摩诃迦羅,持天護法神诃利帝母,地靈尊那迦,大聖毗那夜迦,地母神迦利……滿天神佛齊聚于此,不會錯了,方才我們看見的——那是祭酒!這裏真的是聖壇!尊敬的萬能的摩醯首羅,請原諒心懷虔誠的罪徒,我們來晚了,但我們從沒有放棄,讓自在曼陀羅重現光明。”

方新教授看着電腦對唐敏道:“這種古老的或許已經消失了的教義,他們所尊崇拜祭的,都是邪佛和惡魔。比如頭頂這尊鐵佛,如果沒弄錯的話,應該是大黑天,大黑天是西藏最為人所熟知的保護神之一。據說他曾被觀音馴服過,有時又被看作是菩薩的忿怨身。而那兩頭相擁抱的象形雕塑應該是大聖歡喜天,他通常作為戰神的形象出現,又雲大聖歡喜天、大聖天、聖天。夫婦二身相抱象頭人身之形,為本尊。男天者大自在天之長子,為暴害世界之大荒神;女天者觀音化現,而與彼抱着,得其歡心,以鎮彼暴者,因稱歡喜天。而你認為最恐怖的那具女佛恐怕就是傳說中的鬼子母,鬼子母又名歡喜母,梵文音譯诃利帝母。原為婆羅門教中的惡神,專吃人間小孩,稱之為‘母夜叉’。被佛法教化後,成為專司護持兒童的護法神。另外兩尊我也不認識,但多半也是此類佛像。這些神佛呢,在它們被統一進佛教之後都是大護法大金剛,是消滅邪魔歪道的正義之神,但是這裏所雕塑的佛像,很明顯表現的是在這些雕像皈依佛教之前的形象,它們都是大兇神、大煞星,連普通神佛都奈何不了他們。這裏的教衆信奉的是這些神佛,我想,亞拉法師應該比我了解得更多吧。法師,亞拉法師?”

亞拉法師道:“什麽?”

唐敏道:“給我們講講這些佛像的來歷吧,法師。”

亞拉法師道:“這些佛像嗎?哦,這些佛像啊。這些佛像都是以本尊的面貌出現,估計這個教屬于藏密的旁支,如果說藏密的話,說起來話就長了,一時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向你們說。”

唐敏想了想道:“那就先不說這個,先說說那些血池吧,為什麽沒有注入血液它也能打開呢?是不是因為幾天前有人使用過血池,所以它能保持幾天。”

亞拉法師道:“呵,血池也分很多種,像這個,這裏的不能叫血池,它們叫白池。”

唐敏道:“白池?”

亞拉法師道:“嗯,它們不需要血液,只是用普通的清水就可以起到打開石門的作用,然後正如你所說,只要水量充沛,可以用好幾天。”

唐敏指着側門道:“可是,我們看見裏面那些池子,不是和血池一模一樣嗎?”

亞拉法師淡淡一笑道:“那只是一個模具的形式。從這個石門的用途來看,下面應該是地下排水系統,強巴少爺他們所說的機關,恐怕是側斬刀。”

※※※

“這個好像是一個地下排水系統。”卓木強巴得出了同樣的結論,他道,“這裏的通道四通八達,蛛網密布,四壁又如此光滑,用來排水倒是不錯,肯定不會是迷宮。”

岳陽道:“我看也不像是迷宮,這裏一沒有機關,二沒有裝飾。”

卓木強巴更加肯定地點頭道:“嗯,大雨漲水時,或許小島将被淹沒,等水退去,就通過這個地下排水系統将水排出去。古人的智慧是無窮的。”

張立道:“那麽,這些通道都是通向哪裏呢?”

卓木強巴道:“通往島外,或是……湖底。”

岳陽道:“我們又轉回原點了,嗯?标記呢?怎麽不見了?”

卓木強巴看看,果然這裏接着一條圓形通道一直通向上面,但是這條通道好像和他們下來的地方略有不同。卓木強巴道:“不是我們下來的地方,這裏是另一條從上延伸下來的通道,你們看,這是條斜坡通道,沒有轉彎的。嗯?上面有光亮,門是開着的,我們上去看看吧。”

張立道:“這麽光滑,怎麽上去?”

卓木強巴墊墊腳道:“爬上去啊。”此時他對吸力鞋的信心有所恢複,方才三個人的重量都能承受,何況一個人。

岳陽道:“唉,平時少有使用,竟然将這鞋的功能忘記了,爬上去看看也好。”

張立告誡道:“小心又有那種彈刀啊。”

卓木強巴道:“我計算過了,那種刀刃長不超過一尺,剛才是躺着下來的,如果我們直立走上去,不踩着中間這道縫隙,那刀對我們應該構不成威脅。”

三人小心翼翼爬上光滑的通道,眼前火光熠熠,已置身于一處石窟。這裏與方才的大廳不同,似乎只是簡單地開鑿出一個石窟,沒有任何裝飾,四壁和牆頂都還是亂石嶙峋,正中有一尊石像,三人爬上來的洞口正對着石像的背面。張立岳陽繞過佛像,大叫一聲道:“哇,長毛女妖!”

卓木強巴也來到石像正面,也是暗自吃了一驚。這石像不知是沒有完成還是被故意雕成這般模樣,只見全身赤裸,擁有女性身體特征,但是卻全身披着長毛,連面頰也被長毛覆蓋,若說像大猩猩,可她胸腹也都被長毛覆蓋,倒有些像人形樹根。卓木強巴隐約記得小時候父親曾說過古藏毛妖女王的故事,但是從來也沒見過類似的雕像,不知道這是不是就是毛妖女王。女佛正前方案板上橫躺一具人屍,足下三鬼,側立一鬼,皆各執人手、足、軀體,張口欲嚼,而佛右手舉人心過喉做吞食狀,左手握着一塊卵石似乎準備放入人的胸腔。

三人在石窟裏轉了一圈,沒有找到機關,也不見有其他通道,感覺甚是奇怪,怎麽會是一間完全密閉、只和下水道相通的石窟呢?但找遍石窟,終于一無所獲,準備原路返回,就在洞口,卓木強巴突然停下,道:“裏面有人。”

【多吉跌不】

張立剛剛看過如此兇佛,心髒兀自跳動不已,卓木強巴突然冒出一句裏面有人,頓時吓了一大跳,問道:“什麽?哪裏面有人?”

卓木強巴示意大家不要出聲,側耳傾聽,只見空寂封閉的石窟內,果然有奇異的聲音傳來,好似一種敲擊聲,整齊而有節奏,快慢輕重,變化不一。但是那聲音顯得遙遠而微弱,不細聽則全無發現,好像就是從石窟的某一處發出的,可是又無法分辨真切,好像整個石窟四壁,都在發出聲音。卓木強巴低聲陰冷道:“剛才我聽見的不是這個聲音,我好像聽到有人喊救命,而且是古藏語的聲音。”

張立和岳陽誇張地抱作一團,同時叫道:“強巴少爺,你不要吓我們,難不成這裏有鬼!”

卓木強巴手一揮,道:“再找找,說不定哪裏真有機關,只是被我們忽略了。這石窟不可能沒有進出的門路。”

※※※

“側斬刀是什麽?”唐敏還是不明白。

亞拉法師道:“這座島是在湖心,如果湖水上漲淹沒整座島嶼,那麽地下的建築都泡在水裏,所以在這下面一層會有這種一遇水就能打開的白池。可是如果順水沖下大量的巨大物件,諸如挂在大殿上的佛幔、供桌和一些雜物,它們将排水口堵住了怎麽辦?這時,這種喇叭狀的通道和通道內的側斬刀就起作用了。它們将大塊的物體分為小塊,以便地下排水系統疏通和排洩,它們會像彈簧一樣突然彈起,然後間隔時間突然縮回,再彈起,起到切割物體的作用。”

唐敏訝道:“這麽巧妙,真不可思議。”

亞拉法師淡淡道:“這就是古人在勞動和生活實踐中積累的智慧。”

三人又閑聊片刻,亞拉法師說了些有關密教神佛的事,然後道:“啊,不知道強巴少爺他們現在怎麽樣了,聯系一下。”

方新教授又和卓木強巴他們作了次通話,此時卓木強巴他們正在石窟裏刨地挖坑地找機關暗道,只因卓木強巴認為這裏面有人。卓木強巴将他們看到的長毛女妖告訴了方新教授他們,亞拉法師心中又是一番地裂天崩的震動:“陀只尼渡化神母,天,這裏到底還有多少秘密?我們竟然完全不知道這處聖壇的存在,簡直不可思議,簡直不可思議!”

亞拉法師道:“我們下去,這裏還有許多東西是我們不知道的。”

唐敏猶豫道:“可是,通道裏的側斬刀不是很危險嗎?”

亞拉法師道:“跟着我走,沒有什麽問題的。”

方新教授早就想去看看,欣然同意,于是三個人也一同下入地下排水系統。

※※※

卓木強巴和張岳二人又将石窟翻找一遍,還是沒有發現機關暗道,只忙出了一頭大汗。岳陽輕松道:“我說沒有嘛,這次我們可以安心地走了吧。”

話音剛落,就聽見石窟四面嗡嗡作響,那微弱的聲音真的像是在喊:“救命!”而且是古藏語,而且岳陽還聽出,是一個男子的聲音,頓時臉色轉白。石窟原本就空曠貧瘠,這一聲來得突兀,三人漸漸将目光投向那尊五米來高的長毛佛,是她在呼喊,還是躺在案板上那男子,還是四名小鬼?張岳兩人更是心生疑慮,莫不是碰到了千年老妖精?否則怎麽還會說古藏語呢?

卓木強巴突然一拍大腿道:“哎呀,我們真蠢!”張岳二人各自向後跳出一步,又被吓了一跳。

卓木強巴道:“是石像!是石像啊!我們到處找機關,怎麽把最明顯的機關忽略了!”他踏上天壇形圓臺,來到長毛女佛的座基下,指着那一圈縫隙道:“這石像肯定可以移動,這,這最明顯最簡單,我們竟然都沒想到。”

三人齊心合力,推動佛像,那石佛竟然比想象中要輕,看來中間未必是實心的。果然,佛座下露出一個一米見方的隔板,拉開隔板,下面竟然是一個水池,清水盈盈裝得滿滿的,中間有個石臺樣的東西高出水面,但那上面并沒有人。張立探頭望去,水裏也不見人影啊,正疑神疑鬼時,突然水裏披頭散發冒出一顆碩大慘白的人頭,張立頓時跌倒在地。那人頭一揚,水花四濺,一張濃眉大眼、方鼻厚唇的臉龐出現在衆人眼前,他吐出積水,異常靈活地爬出水池,道:“總算得救了。”

一聽這人說話,三人馬上明白,這是工布村人,方才喊救命和古藏語一樣發音,但後一句話卻是介于古藏和早期藏語之間的奇怪語言。這人身材異常矮小,身高不滿一米五,四肢纖細,皮膚黝黑,一顆頭卻是又寬又大,站在卓木強巴面前就像一名發育不良的非洲兒童,因為被水浸泡過久,身體泛起一種不自然的腐肉白色。這個人穿着氆氇袍、長筒靴,腰系氆氇帶,上面插了把叢林刀,手腕上是菩提子串珠,胸口有瑪瑙佛串,串珠正中有一橄榄形黑白紋瑪瑙,卓木強巴一眼認出,那是七眼石。

那人甩了甩頭上的水,驕傲而自豪地自我介紹道:“我叫多吉,謝謝你們救了我。”

“多吉?你是多吉跌不?”卓木強巴這樣問道。張岳二人都大吃一驚,他們和卓木強巴先前想的一樣,既然是工布村第一獵手,肯定是高大魁梧,壯得像頭牛,怎麽眼前這個小個子,會是多吉跌不?

不料,這個小個子還真的昂首回答道:“沒錯,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我很感激你們救了我的命,但……你們是什麽人?你們怎麽會到這裏來的?還有,你們怎麽會說這種語言?”

卓木強巴道:“是那森帶我們來的。”接着又把那森要他轉告多吉的話告訴多吉。

多吉張大了嘴,眼睛裏閃爍着奪目的光彩,就像快要熱淚盈眶一般,半晌才道:“那森,噢,蒼天!萬能的自在佛!感謝你賜予我這樣的福分!我多吉跌不一生中,竟然能同時看見兩位聖使大人。”他又喜孜孜地朝那長毛女佛跪拜下去,五體投地,嘴裏念道,“慈祥的空行母大人,我感謝天上諸天的眷顧,我要感謝你們的,以我最聖潔的靈魂接受你們慈悲的化。”

卓木強巴和張、岳二人俱是大驚,空行母他們都知道,那是藏區有名的慈祥佛之一,就好像觀世音菩薩一樣救苦救難,這裏的空行母怎麽會被雕成這副模樣。

見多吉翻身而起,張立問道:“這個,你們怎麽叫空行母大人?”

多吉奇怪道:“這就是空行母大人啊,怎麽?聖使大人有不同的法名?”

卓木強巴這位對佛學本身就不甚精通的聖使大人道:“呃……這個……沒有。”

多吉道:“聖使大人,你真的就是聖使大人。”朝卓木強巴跪下,岳陽在一旁道:“可不是嗎,你們三位長老說的,這就是聖使大人了。你怎麽知道他是聖使大人?”

多吉道:“沒有我們工布人引路,要來到這裏不容易,螞蟥坡,蠍子溝,蛇山,死人谷,瘴氣谷,黑沼池,每個地方都不是常人能通過的。想找到生命之門更是難上加難,而那森帶路,又能進入生命之門的,就只能是聖使大人了。”

多吉半跪在地,突然摸遍全身地找起東西來了,終于,從濕漉漉的衣衫裏找出一枚紐扣大的紅色物體,雙手舉過頭頂,恭敬道:“我多吉發過誓,誰将我從那灰河地獄中救出,便将這滴血紅石贈予他;沒想到是聖使大人親自解救我出地獄,看來天上有法眼,自知一切神通,請聖使大人收下!”

卓木強巴微微笑道:“我怎麽能要你的東西?”

多吉急了,忙道:“這滴血紅石,本就是此間最後的聖物,是多吉拼死從劍樹地獄取來,準備獻給聖使大人的。多吉留此物在身,便是對天不敬!”說着,竟然朝地磕起頭來,“砰砰”有聲。

卓木強巴見他神态堅決,那頭撞石板咚咚作響,再磕下去都快磕出血來了,只好勉強收下,拿在手裏一過目,竟然是一顆無瑕紅寶石,作圓形紐扣狀。卓木強巴貼身收好,以示尊敬,多吉這才喜容起身。張立岳陽拿起紅寶石,細細觀摩,只覺這塊寶石晶瑩剔透,紅欲滴血,知道這肯定是個好東西,但是究竟怎麽個好法,卻說不上來。

卓木強巴問道:“這塊寶石是在哪裏找到的?”

多吉道:“劍樹地獄,樹葉如劍,風吹葉落,劍貫全身,着手手絕,着足足絕,身體頭面,無不傷壞。”

卓木強巴聽得似懂非懂,但他知道,多吉說的肯定是機關,看來這裏還有他們所未發現的地方,轉念道:“帶我們去看看。”

多吉道:“謹遵聖使。”不走向下水道入口,反而返身走向那水池。

卓木強巴看了看那水池,說來奇怪,空行母法身移開,那水池裏的水位竟然慢慢下退,露出臺階。卓木強巴問道:“你怎麽會被關在水池裏的?”

多吉已經跳下水池,水已退卻,不濕鞋面,猶豫道:“這,或許是我做得不夠貼切,或許是我違反祖訓私入生命之門,所以聖使他罰我在阏珈池淨身洗過吧。我本來是取了滴血紅石準備交給聖使,但聖使他們讓我在這裏等候……”

卓木強巴跳進水池,四壁浸濕,但頂部幹燥,看來這裏以前也沒有水,同時問道:“你說的聖使,是你帶進來的那個?”

多吉一步步走下石階道:“嗯,聖使他……”

張立和岳陽先後跳進來,岳陽急道:“聖什麽使啊,他們想殺了你啊!他們什麽時候來的?在這裏拿了什麽東西?現在去哪裏了?”他看了卓木強巴一眼,兩人心中明亮,本那夥人是怕多吉洩露了他們的去向,所以生出殺人滅口之意。

水沒過膝蓋,多吉從另一方登上石階道:“我不知道在阏珈池等了多久,聖使他們拿了開千手佛的四法杖,現在應該去了象雄王的領地。”

“象雄王?”卓木強巴、張立和岳陽互望一眼,同時道:“古格!”

多吉道:“那位聖使大人也是這樣說的。其實按長老們的說法,古格王是後來的人……”

張立道:“他們怎麽會去古格的?他們比我們多知道些什麽?”

多吉道:“因為我們工布人世代守護着的三處聖地——生命之門,打開通往希望的通道;倒懸空寺,找到入口的法門;最後去到極樂的香巴拉,一切煩念持心忘明,使諸衆生專心一境,即易得往生。古格王發現了我們的倒懸空寺,驚為神跡,所以遷都而至,蓋諸宮殿于上,以為密寶。”

岳陽一頭霧水:“什麽意思?”

卓木強巴道:“就是說,古格有座倒懸空寺,和生命之門一樣屬于聖地,那裏有通往香巴拉的法門,法門,就是指——”

“地圖!”張立叫了起來。

“那麽香巴拉就是帕巴拉神廟的所在地,難道我們一直在尋找的就是香巴拉,傳說中的香巴拉?”連岳陽也驚訝起來。

卓木強巴道:“趕快聯系法師他們,看他們能不能來與我們會合,重大發現。”

岳陽與方新教授他們通信,多吉指着頭上隔板道:“上面也有重物,但是感覺不是很沉,方才我一個人都能移動,只差一點就可以掀開地板。”

卓木強巴舉臂上頂,有重物在外面壓制,叫來張立幫忙,三人同使力,将那東西頂翻,只聽骨碌作響,打開了隔板。踏上大廳,這裏又有一尊佛像,這倒有點像八臂金剛坐像了,左邊手持連柄雙頭利劍,右邊手拿着繩索一樣的東西,瞪三目露齒咬牙,作憤怒相,身後有火焰形的佛圈,身旁兩童子,而壓住擋板的,是三個石墩,已滾落各處。大廳四面開門,似乎各具佛形,而門外又有門,不知有多深。

多吉參拜道:“聖使持十四根本印,真言咒,前往往生,叱咤一切障……”念畢,扭頭看着卓木強巴,不知道這位聖使為什麽不參拜本尊,看卓木強巴一臉茫然,心想是不是這裏的本尊與別處有異,所以聖使不識,忙解釋道:“這是不動本尊,聖使大人。”

卓木強巴“哦”了一聲,心道:“管你動不動,總之兵法有雲,敵不動,我不動。”

多吉有些暗自傷心,這不動本尊是最受祭拜的大本尊,五方大明王護持的中央明王,可是聖使大人似乎沒有聽說過。張立用普通話道:“這個神很有型嘛,比剛才那些要帥多了,來,拜一拜。”

卓木強巴這才反應過來,道:“哦,對,拜一拜,拜一拜。”模拟多吉姿勢,拜過不動明王,多吉這才恢複笑容,開心得好像拿到糖果的孩子。卓木強巴問道:“多吉,你要帶我們去的地方還有多遠?”

多吉前面帶路道:“請動五大明王,五大虛空藏菩薩,就到了。”

有人帶路,自不用每處佛殿一一拜過。他們看過幾尊佛,有一全身青黑色,呈憤怒形,六面六臂六足,坐于水牛座上,背負火焰,手持戟、弓、索、劍、箭、棒等武器,多吉稱威德尊者;有一呈青黑色,頭戴寶冠,火發逆立,有三目,現憤怒形,雙牙向上突出,右手持附三股杵之戟,手臂彎屈,左手持三股杵,周身亦有火焰,坐于磐石上,多吉稱降三世尊者;有佛乘孔雀,身赤色,右手豎掌,屈食、中指,執白拂,左手覆拳安于臍,持大紅蓮花,蓮上有綠珠,多吉稱紅蓮虛空菩薩;而見一白佛,騎獅,頭戴三重冠,腦後頂白玉圓盤,左手執鈎,右手執五瓣花蓋寶盒,多吉稱法虛空菩薩。

這裏的每尊佛像都是三目,或單面,或三面六臂,或四面八臂、四面四臂,憤怒像,踏妖踩屍,伏鬼劈人,三人越看越心驚,也都意識到這個古老的教似乎尊崇的不是他們所能理解的東西。

走到最後一殿,多吉停下,望着殿堂佛像左下側門,低頭不語,似在猶豫。

殿堂高大,燭火搖曳,四周空蕩,除了四人細微的腳步聲,四下寂靜無聲,只有大殿正中佛怒目尊。此佛身肉色,頭戴七蛇冠,手持劍作吞劍狀,劍纏一蛇,正中第三眼上方有角,身後為火圈,身上挂着七具鬼面,胸一腹二,雙肩雙膝各二,除了雙肩鬼面化作蛇形口吐蛇信外,其餘五具鬼面皆扭曲成蠟熔狀,形态怪誕恐怖。張立岳陽心中叨念:“這又是什麽神?這麽邪。”

【密教機關一】

多吉道:“前方就是劍樹地獄了,非常危險,我是九死一生才闖過去的,但我實在不知道怎樣才能把聖使大人帶過去。”

卓木強巴道:“這個你不用擔心。這裏過去就是嗎?那麽你先把你遇到的情況告訴我們,然後我們自有辦法。”

多吉道:“一踏進去,便是亂箭橫飛,我只顧躲避箭雨,哪裏看得清別的,我一路滾跑,跌跌撞撞闖了進去,裏面是葫蘆形狀,牆壁上好多釘突,還有字呢,正中有寶華座,座上有魚嘴,這滴血紅石就是在魚嘴裏取下的,出來的時候再沒有亂箭了。”

卓木強巴看看張立他們,又看看他們将要通過的地方,一間長方形側室,中間是通道,兩旁都是高出地面一米的供臺,上面本該有佛像、鐘、缽、木魚等器物,如今也是空着,正面只開了一道三米高的小門,門的上方牆壁有一萬字輪。地板鋪陳為條石狀,每一塊上面都刻有一個文字符號。

張立道:“機括在地板上,所以一踏進去就會啓動機關。這些符號是梵文,可惜我們不認識。”

岳陽道:“嗯,兩旁的牆壁多有縫隙,估計飛箭就是從石壁中射出,未傷及人,則返回對面石壁。”

張立又擡頭道:“這天花板修這麽高,上面估計不會有什麽東西掉下來了。”

岳陽道:“這房間長度最多不超過二十米,如果有機關,沖也沖得過去。”

卓木強巴道:“那好,那我們去試試。”卓木強巴在地板前,看着梵文筆畫肥瘦不一,像一條條扭曲的蟲,一時不知道該踏哪一塊,試探着一腳踩下,地板沒有異動,這才踩實,然後以平常步伐,踏出下一步。張立等人,則跟在卓木強巴後面,踩上他所踩的石板。多吉雖然不明就裏,但也被要求這樣做。

四人一步一步踩過地板,來到了通道另一頭的門口,只見圓形房間中的地板呈不規則塊狀,與這邊的條形地板完全不同,依然每塊地板刻有梵文。

卓木強巴踏出萬字門,松了口氣道:“不知道是運氣還是機關已經不起作用了。”

張立道:“唔,機關需要動力,看來多吉上次的闖入,已經将機關的動力消耗掉了。”

一踏過條形地板,多吉認為就沒有危險了,跳到圓形房間中央,指着高臺上的魚嘴道:“就是這裏,紅石就是在這裏拿到的。”卓木強巴等想阻止也來不及,所幸并沒有發現任何異動。

卓木強巴跺跺腳,地下的地板很結實,他又走了兩步,盡量沿多吉踏過的地方前進。張立岳陽也是一般心思,這裏的地板做成這樣,肯定有問題。來到高臺,這才看清圓形房間面貌,果然呈葫蘆形,房間拱頂的正中開了洞,上面又接着一個小半球形,球形頂部逐漸縮小,看不清是否中空有孔。多吉所說的字,便是刻在小球形的環壁上,光線太暗,加上字跡太小,看不真切。卓木強巴取出電子遠望鏡,岳陽拎着探照燈,卓木強巴仰頭望上,喃喃道:“還好,古藏文。”

張立道:“寫的什麽?”

卓木強巴念道:“鬼……鬼于金……牛,紅……大紅……蓮耀,文……殊……菩薩,持……,持銅水于胸……洞……開……無量明?這什麽意思?你們看看。”

張立接過望遠鏡,喃喃道:“照字面翻譯,應該就是這樣的,沒錯。”

岳陽将探照燈交到卓木強巴手上,道:“我來看看。”看了半天,也沒有看出什麽蹊跷,裏面的字都認識,就是合在一起不知道什麽意思。多吉對這種現代化東西毫不認識,聽說能看見眼睛看不見的遠處,不由大感興趣。岳陽告訴多吉望遠鏡的使用方法,多吉就像得到新玩具的孩子一樣高興起來。

卓木強巴嘆息道:“哎,看來我們無法理解這上面的意思,得等到方新教授他們來看看。”

話音剛落,就聽見外面方新教授的聲音:“咿?這是什麽佛?亞拉法師,你來看看。”

卓木強巴道:“導師,導師,我們在裏面,你們進來看看,小心地上有機關,我們是從第二、第五……”方新教授等人依言跨過側廳,來到圓形房間,卓木強巴道:“導師,你來看看這上面寫的是什麽意思?”

方新教授道:“等一下,我先把地上的梵文拍攝下來。剛才來得匆忙,還有好多東西都沒記錄下來。”

張立提醒道:“敏敏小姐,別踩那裏,我們沒走過那塊地板的。”

亞拉法師進屋則問道:“多吉呢,多吉在哪裏?”

多吉從岳陽身後閃出來,看着亞拉法師道:“你是?”

唐敏道:“啊,他就是多吉?”

岳陽道:“多吉,把望遠鏡還給我……”

一時七嘴八舌,小小房間嗡嗡作響。

方新教授他們上了圓臺,卓木強巴将多吉拿到的紅寶石給教授,并指着頭頂球形空間告訴教授裏面有字跡。唐敏已接過岳陽拿着的望遠鏡開始觀察,亞拉法師一直不停地詢問多吉裏面的佛像。

方新教授看了看寶石,道:“唔,做工相當精細,這是質量上成的紅寶石,這在古人的祭奠裏肯定起着相當重要的作用。”接着調整攝像頭焦距,看着那些古藏文字,喃喃道,“我只知道文殊菩薩是佛教裏一個比較重要的菩薩,其餘的恐怕還得亞拉法師才能說明白。”

亞拉法師正問道:“那麽,這裏的神佛是你們村裏的祖先開鑿的呢,還是早就存在了,而你們的祖先只是負責守護這裏呢?”方新教授已經将電腦遞了過來,指了指屏幕上的字。

多吉道:“如果按長老們的說法,我們是負責守護這裏的。”

亞拉法師點點頭,然後看着電腦道:“嗯?這個,這是什麽意思?”

方新教授道:“就是無法理解,所以才問問你啊。”

亞拉法師擡頭看看穹頂,然後再看看魚嘴,讓多吉将紅寶石放回原位,觀察了一番,然後道:“我明白了,應該是通過光線的折射原理吧。”他指着頭頂道,“這個葫蘆嘴就是引進光線的地方,我們古藏對聲、光、影的研究其實已經達到了相當的高度,其中的無量佛壁就是很好的例子。”

無量佛壁卓木強巴聽說過,是一片光滑如鏡的巨大石壁,據說每逢閃電雷鳴的時候,石壁上就會出現佛祖的法身,衆多信徒頂禮膜拜,引為聖跡。可是這和這裏的紅寶石有什麽關系呢?只聽亞拉法師繼續道:“其實牆壁上刻的,估計就是一種出現影像的方法,鬼不是傳統意義上的鬼怪,而是二十八星宿之一;金牛是時間,也就是說當鬼宿在金牛這個時間抵達生命之門正上方的時候;大紅蓮耀,很明顯就是光芒通過這顆紅寶石發生折射,大紅蓮又是八大冰凍地獄的最深處聖物,這些都不重要。嗯……文殊菩薩……對了,你們看地板,有幾處地板的形狀并不是不規則形的,它們都成蓮葉狀。”

卓木強巴等人順着亞拉法師手指方向,果然,不止一處,地板被有意做成了蓮葉形,數一數,一共有八瓣蓮葉,均勻地圍繞着中央圓臺。亞拉法師道:“這是八葉的老師,分別代表了東南西北和東南、東北、西南、西北八個方位,而文殊菩薩是在西南方位……”

方新教授打斷道:“等等,法師說的八葉老師,可是曼陀羅?”

亞拉法師點頭道:“不錯。”方新教授不再提問,只是低聲念叨:“曼陀羅,曼陀羅,原來是密教,難怪那些佛像都是三眼憤怒相,好多都不認識。”

亞拉法師接着道:“銅和水暫時不知道是什麽,然後無量明是西方善解淨土的佛名,也就是人們常說的西方極樂世界。連起來,大致的意思應該是鬼宿在金牛時抵達正上方,光線透過這紅寶石折射至西南方的一個什麽聖物上,則照出一個極樂世界的影像。而放紅寶石的這不是什麽魚嘴,應該是佛教宇宙的中心,須彌山——八葉蓮華須彌山。”

聽完亞拉法師的解釋,卓木強巴和方新教授以及唐敏目光相對,心中都升起一種怪異的感覺,似乎這個世界上的很多東西都相互緊密地聯系着。亞拉法師所說的這一過程,和他們在阿赫地宮看見的過程何其相似,只是水晶頭顱換作了更小的紅寶石,難道說,那水晶頭顱展現的神跡,也是從藏邊傳過去的?

方新教授詢問亞拉法師道:“難道這個地方,是密教修建的?”

亞拉法師道:“未必,其實從三十二代贊普正式引入佛教之前,至四十二代贊普滅佛,然後佛教再興,這整個過程中,藏區的各種宗教一直處于一種相互融合、相互兼并的明暗鬥争之中,許多的宗教滅亡了,又有許多新的教派從原有的教派中分離獨立出來。而我們看到的曼陀羅似乎與密教有關,密教也是佛教的一支,但是方才的空行母雕塑則是藏地的,似乎是從最古老的九原蛋母和毛妖女王等古老傳說幻化而來。而後來看見的兩尊佛,憑我的經驗判斷和古老的苯教有關。或許你們并不知道,藏區原始宗教苯教,其實在形成之初除了自身的崇靈教義之外,也吸收接納了許多古代的宗教,諸如古印度的婆羅門教、古巴蜀巫教,和周邊原始部落的各種自然崇拜。所以,我們所看到的,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教,因為時間太過久遠,很難下一個準确的定論,它應該是一個佛苯相争時期,一種融合了各種教義的宗教。”

說到這裏,亞拉法師聲音一沙,大家都以為是法師一口氣說得太長,誰也沒有注意到法師眼角蘊藏的激動的淚花,他心中在吶喊:“至高無上的萬能的摩醯首羅,你能不能告訴我,被湮沒在時間的長河中的,我們的聖教究竟叫什麽名字?為什麽連名字都沒能留下?為什麽?”

多吉已将望遠鏡從唐敏手中搶了回去,看了一會兒,用手指着什麽問岳陽。岳陽看了看,問法師道:“法師,看看那個是什麽,好像牆上的釘突正中有什麽東西。”

亞拉法師看了看滿壁的乳頭狀突起,雖然一進這個圓形房間就發現了,但是誰也沒有在意,直到此刻經岳陽提醒,拿起望遠鏡一望,這才驚訝地發現,乳突正中是銅锍管。他問多吉道:“這裏是這地下宮殿的最深核心了,對不對?這裏你遇到過最厲害的機關,對不對?”

多吉連點了兩次頭,亞拉法師道:“不好,這裏的機關太厲害,趁機關沒有啓動,所有的人得馬上撤離,否則有性命危險。這些乳突會噴水,那些水是沾不得身的。”法師心中畏懼地看着滿屋的乳突,心道:“竟然是尼刺部陀,這……這可是傳說中才有的機關啊!”

卓木強巴道:“奇怪,可是來的時候并沒有踏到機關啊?”

大家收拾包袱,準備撤離,張立、岳陽、方新教授等先後都離開了圓形房間,并沒有異狀,緊接着多吉也來到門口,就在此時,只聽“咔”的一聲,大門左右兩旁的乳突內銅芯似乎發出異動,只見有兩根筆管似的東西從乳突頂部伸了出來,亞拉法師大叫:“快沖出去,不能讓它噴水!否則誰都走不了。”卓木強巴一驚,馬上想起敏敏還在自己後面呢!

可是筆頭已經開始滴水,多吉愣了一愣,在他身後的卓木強巴大力一推,将多吉推出房間,一雙大手竟然握住了門口左右伸出的筆管,拇指堵住了管口。亞拉法師大驚道:“強巴少爺,你!”

卓木強巴道:“不是不能讓它噴水嗎?走啊!”唐敏道:“強巴拉……”卓木強巴大聲道:“快走!走!”唐敏和亞拉法師先後從卓木強巴腋下穿過,可還在水喉噴水的範圍,卓木強巴道:“跟着他們走!我就來!”亞拉法師滿懷懼意地看了卓木強巴一眼,心道:“強巴少爺毫不了解古苯教的東西,這……這怎麽能用手去堵啊——”

這時,側廳也出現了異動,驚慌中張立一低頭,不知道什麽東西涼涼地擦着頭面飛過,将一縷發絲削落,只聽身後岳陽道:“哇,是什麽東西?”方新教授道:“低頭!”張立道:“我們還是走的原來的路啊,沒有碰到什麽啊?”

方新教授道:“管不了這麽多了,先沖過去再說。”張立避開左側飛來的一個物體,驚呼道:“好懸。”岳陽道:“小心你後面。”話音剛落,張立“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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