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枝
枝
寝宮中的帝王于睡夢中驚醒。他睜開了眼睛。
于是，那夢中奇異的花樹、樹頂穿杏黃袍的人，還有亂糟糟的一十八路反王、六十四處煙塵和解決了它們的兩個人，都一股腦地消散了。
“陛下？”他身旁的女子天姿國色，聲音飄忽又沉凝。
皇帝對他的妃子講述了他的夢。
“陛下夢見異花，必有其種。可宣召名手畫工，畫出形像，張挂朝門。若有人識得此花在何處者，官封太守，不知聖意如何？”*
“大善。”皇帝露出興高采烈的笑容，随即召畫工細細将夢中花樣描畫出來，命黃門官張挂于午門。
衣袖揮動又垂下，蓋住了他手腕處那一小片細密的深青色鱗片。
***
“小民王世充見駕，願吾皇萬歲萬萬歲！”
皇帝凝視着拜伏在地男人，面無表情，聲音卻充滿喜悅：“你知此花何名？出在何處？”
“此花名為瓊花，在揚州羊離觀內。八月十五夜，生出此花，小民已描了一幅在此，與那榜上的一般無二，請萬歲龍目一觀。”*
男人沒有擡頭。順利連貫地說完前面的回答，已經幾乎耗盡他所有力氣。
他正顫抖着壓抑自己繼續說話的渴望，卻終于失敗了：
“花……香……陛下……好香的花……”
那花香似乎遠跨千裏，在宮殿中彌漫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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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恍惚看見了一個面容模糊的女子。
“瓊花……”他周身仿佛逸散出水汽，冰冷而潮濕，“妹妹……”
短暫的迷蒙後，他打開桌案上的畫，果然與他先前夢中所見一樣。
“那麽，朕就封你為瓊花太守，領兵一千到揚州，将羊離觀改為瓊花觀，以備朕來觀玩瓊花吧。”
皇帝帶着欣喜的話語落在空曠的宮室，沒人注意到他眼底閃過一抹發黑的猩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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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長安到揚州是旱路，勞于行動。陛下可傳旨意，令魏國公李密作督工官，将軍麻叔謀作開河總管，令狐達副之。大發民夫人十萬，自龍池起工。凡是長平關隘山嶺，必由去路，淺處開深，仄處開闊，以便龍舟行走。并乘機限李淵三個月在太原府造一所晉陽宮，用金玉鋪陳，以候聖駕。倘若不遵，只說他慢君，罪該斬首，他若造了，又說他私造王官，也把他殺了，除此後患。”*
翻看着手中揚州地方官報告異花的表章，皇帝拖長每個字的發音：“李淵……朕那表兄弟家的四子，是不是天生神力來着？”
臣子垂下了頭：“陛下明察秋毫，陛下英明。”
“…………”
“那就，按你說的做吧。宇文化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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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夷興奮得笑了，花枝亂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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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河的一路上，不斷出現嬰孩失蹤的案件，但官府什麽也沒查出來。
而總管府上的鍋裏，正煮着軟爛香甜的肉。
“這比花香多了，不是嗎？”
開河總管有着白森森的牙齒。他又添了一碗肉湯。
***
羊明夷感到被窺視的感覺消失了，她松了一口氣。
遠方，傳來孩童的哭泣聲，并越來越近。
她想，她該離開道觀一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