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53.貪心
第54章 53.貪心
陽溪很快又放晴了。
街面一片狼藉, 到處是冰雹。
她們有了一個意外收獲——一只縮在空調外機後的小貓。
附近偶爾有流浪貓出沒,這大概是哪只生的幼崽,流竄到此, 因為害怕,躲到那裏。
還是許年聽到有細弱的貓叫, 才發現了它。
許年剝了根火腿腸,蹲下,引誘它。它猶豫半天,才走出來。
她小心地捧起它。
也就比巴掌大一點, 耳朵尖, 白黃相間的毛發, 還沒長齊,髒髒的,在她懷裏幾不可聞地哆嗦。
薛寧伸手指想逗逗它, 說:“好可愛啊, 要不要給它喂點喝的?”
它抖得更厲害了。
許年說:“可,可能是被吓到了, 有沒有什麽東西能,能把它包起來?”
她們手忙腳亂找了塊幹淨毛巾, 裹住它,又把它放到紙箱裏,想辦法喂它喝水,吃東西。
“小可憐,你媽媽呢?”
小貓自然不會回答,趴在角落裏, 伸出小粉舌舔着水。
趁時間還早,也沒下冰雹了, 許年帶它去寵物醫院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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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說,挺健康的,有一點外傷。又給它做了驅蟲。
小貓很怕生,也許是因為許年第一個找到它,挺依賴她的,做一系列檢查的時候,一直睜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她。
許年心軟,但她沒有養寵物的經驗,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
她聯系唐黎,又問店員們,有的說沒錢,有的說家裏已經有原住民了。
醫院還有其他的貓貓狗狗就診,小家夥立着耳朵,呆呆地看着它們。
聽見許年的說話聲,又扭頭看她,楚楚可憐的。
最後,她下定決心——把它帶回家。
可能是因為,想到多年前的自己。
剛失去父母那段時間,她整天整天哭,食不下咽,吃了又吐出來,哭累了就睡過去。
叔母又哄又勸,說不管怎麽樣,得吃點東西,不能讓天上的爸爸媽媽擔心。許淩也小,附和一些不着四六的話,朝她做鬼臉,想逗她笑,奈何她理都不理。
既然,上天賜她這麽一段緣分,就領養它吧。
許年按照醫生的建議,買了一堆東西,給它搭了個簡單的窩。
周遭環境陌生,它縮起身子。
她輕柔地撫摸着它的腦袋、背,“咪咪,叫,叫你什麽呢?”
它軟軟地喵了一聲。
“嗯……就,就叫小榛子,好不好?”
還是一聲喵。
許年就當它同意了。
手機突然震動,是陳致的視頻邀請。
她接通,食指抵着唇,“噓”了聲,說:“小聲點,我今,今天撿到一只小貓,我打算養它。”
“貓?”
“嗯,是只橘貓,女孩子,才一,一個月大,給,給你看看它。”
她調轉鏡頭,對着貓。
陳致随着她放輕聲:“給它取名了嗎?”
“小榛子。”
他笑了聲,“挺可愛的。”
她聽出他語氣的淡,問:“你不,不喜歡貓嗎?”
“沒什麽感覺,你喜歡就好。我只喜歡你。”
無關的話題,他也能七彎八拐地,繞到他喜歡她。她初時尚且會不好意思,漸漸的就脫敏了。
許年撐膝起身,大腦有些缺氧,一陣暈眩,扶住牆站穩。
他忙問:“怎麽了,犯低血糖了嗎?”
“沒,就,就是蹲久了。”
腿也有點麻,她緩了緩,挪到沙發上坐下,“你是要回來了嗎?”
“時間還沒定,我盡量早點。”
“沒關系,工,工作要緊。”
陳致突然問:“你結巴是不是好點了?”
“啊?”她茫然,“有嗎?”
她口吃最嚴重的階段是中學。一方面是心結,一方面是自卑,更不敢開口,惡性循環。
後來認識陳致,他鼓勵她多說話,稍微有所好轉,大學有意識地克服,但依然沒有痊愈,只是不那麽影響日常交流。
成長,不僅意味着思想、經濟獨立,也能坦然接受自己的不完美。
“可能是這,這段時間說話比較多吧。”
跟店員,跟甲方,跟客人,還要跟他打視頻。一天下來說的話,比高中一周還多。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心理松弛下來了。
他很想摸摸她的頭,告訴她,她真的做得很棒。
他欣慰笑着說:“希希,再加加油,肯定可以好的。”
她輕聲應:“好。”
她知道,陳致并不在乎她口不口吃。
結巴得最厲害的時候,遭受過許多異樣的眼光,甚至惡意嘲笑、模仿,每次硬生生忍下委屈,但他從來沒有,還會維護她脆弱敏感的自尊。
除了她自己,他是最希望她變得更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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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榛子熟悉許年後,愈發黏她,她又不方便天天把它帶到店裏,于是在家裏安了監控,防止小家夥出事。
這天晚上,她帶它打完疫苗,拎着它回家,邊出電梯,邊低頭看它。
猝不及防地,撞進一個人的懷裏。
正要道歉,被摟住了肩。
她擡頭,有些驚訝:“你什麽時候到的?”
男人穿着質地柔軟的花青藍襯衣,扣子一絲不茍地系到最頂上,袖子卻随意地挽到臂彎,露出肌肉線條流暢的小臂,下擺束進褲頭,黑色長褲襯得他一雙腿筆直修長。
旁邊是他的行李箱。
莫名給人一種感覺,出差多日的丈夫,終于回了家。
“才到,搭的最後一趟高鐵。想早點見你。”陳致托了托她手裏的貓箱,彎下腰,“這就是我們的女兒嗎?喵,叫爸爸。”
“什麽叫‘我們’?又不,不是你生的。”
他觑她,理所當然地說:“你女兒不就是我女兒嗎?”
怎麽那麽奇怪?
許年開了門,先把貓放出來,再給風塵仆仆的陳致倒水,沒覺察他走到背後。
剛要轉身,他便像蓄謀已久的獵人,瞅準時機,電光石火間,捕捉到自己的獵物——
他俯低頭,送上深吻,與她的唇嚴絲合縫地相契,一上來,就是舌與舌,氣息與氣息的糾纏。
從來沒有這麽激烈地接過吻。
慣性的緣故,許年被迫退了半步,身體向後傾,靠他摟住腰,才不至于狼狽。
手上的杯子被他拿走,放到旁邊的桌上,因力氣太大,水潑灑出來,但沒人顧得上。
空出來的手由他牽引着,圈住他的脖頸。
她眼眶裏發熱,不由自主地閉上眼,揪着他的衣領,指背貼上他的皮膚,燙的。
許年撤開,試他額溫,“你發燒了?”
“沒,做好人好事,幫一個老太太搬了東西,熱得。”他托起她的臀,讓她兩腿分開卡着他的腰,“這麽久沒見了,專心點,嗯?”
她來不及驚呼,他話一落,又是密不透風的吻。
手指陷入他的頭發裏,聞到淡淡的香氣,似乎是不久前才沐浴過。
明明一路奔波,身上卻沒有其他味道,也不沾風雨,幹淨清爽,像她最開始喜歡的那個男孩子。
然而,許年下一秒對上小榛子的眼。
“嗯……別親了。”
舌根被他吻得有些麻,嗓音也變調了。
她将他推搡開,“小,小心帶壞小孩子。”
陳致轉頭。
小榛子“喵喵”地沖他叫喚着,仿佛是兇他欺負她。
他“啧”了聲,放她下來,走過去,抓它的後頸,拎起它,“把它哄睡着就是了。”
它四只小爪子在空中胡亂蹬着,奈何太短,撓不到他。
許年跟過去,“你輕點。”
他的好耐心都花在她身上了,用一點僅剩的,拍撫着它,“乖乖的,不準打擾爸爸媽媽,知道嗎?”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小沒得到過什麽父愛母愛,他實在……
沒有個當“爸爸”的樣子。
也就是這個時候,她看到他左手的戒指。
她沒往他出軌那方面想。
雖然唐黎持的觀點是,當代男性血脈裏殘留了男權社會的不忠本性,尤其是掌握財富、權力的那部分人群。何況,幾年時間,一個人可以徹底改頭換面,但她相信陳致人品。
倒不是傻,只是了解他道德感多高,高中那會兒,他就從不和別的女生有過多接觸。
腦子一轉彎,想明白了。
她的反應和楊靖宇如出一轍,無語道:“你怎,怎麽自己買戒指戴上了?”
陳致轉動着戒指,慢悠悠地說:“可以擋麻煩。”
身在職場,已婚或訂婚身份,有時候方便點。
譬如,合作商邀他去某些場所,他立下“妻管嚴”、愛老婆的人設,順利推脫掉,都不用另編借口了。
再就是,免得有人走歪門邪道,找女人讨好他。
她說:“所,所以你之前那麽大張旗鼓的,搞得全公司的人都知道?”
他搖頭,“當時就是單純的炫耀。”
她無言以對。
陳致從口袋裏掏出對戒的另一枚,“本來想晚點再給你的,又忍不住了。”
“我戴戒指不方便。”
做餐飲的,手上不好戴首飾。
“沒事,到時候串起來戴脖子上。”他捧起她的左手,捏着戒圈,推入中指指根,“嗯,挺合适的。”
摩挲着她的手指,又說:“等正式求婚,再換個鑽戒,其他的我也會安排好。不能委屈你。”
許年看着交握的兩只手,說:“沒什麽委不委屈的,我,我又沒圖你這些,我想要的可以自己賺。”
“我知道。”
她很早就意識到,靠天靠人,都不如靠自己。
既無須期待天上掉餡餅,也不必指望別人掏心掏肺。
不管是物質,還是精神需求,她習慣了自給自足,這樣,就不會失望。
“但是,”陳致順着她的頭發,“希希,你可以不需要,但是我不能不給。”
她說:“你就,就是吃準了,我不會拒絕。”
“倒貼上來的,哪有拒絕的道理。”
“你不擔心我得到越多,會越貪心嗎?”
他揚眉一笑,眼底眉梢間,流淌着暌違已久的少年意氣,他說:“給不起的人才怕。”
本該是這樣的。
愛迎萬難,也贏萬難。
人非寄生蟲,心髒卻也不是死肉一塊,得靠吸食愛而活,像他吻她,她血液裏,就漫開無數個春天。
她可以再貪心一點。
一千場雪,一萬次日落,他都甘願奉上。
小榛子來蹭她的褲腿了,許年說:“你先去收拾。”
真像帶孩子,這個黏人的家夥,得她好好哄。
陳致行李沒帶多少,先前有些東西留在她家,取來用就是。
衣櫃大,她一年四季的衣服不多,塞得下他的。
不過,他仔細琢磨着,是不是得給她弄個衣帽間,主卧的浴室放兩個洗漱池,早上可以一起洗臉刷牙。
兩人皆是獨居慣了,考慮不了那麽全,所以他洗完澡後,翻看起攻略。
許年進卧室拿換洗衣服,瞥見屏幕,說:“不,不是可以直接找設計師嗎,怎麽還費功夫自己研究?”
“設計師也不完全了解我們生活習性,而且,你未必喜歡。”
她盯過裝修,知道有多折騰,多累人。
有錢完全可以省去這些。
不過,陳致說:“曾經我一直覺得,房子是物理意義上的空間,供人居住罷了。但自從萌生和你一起生活的念頭,我就特別想要一個獨屬于我們的家。”
許年也上了床,和他一起看。
誠然,她原本無甚可期待,是被他勾起了興趣。
他說,給她搞個大點的廚房,方便她搗鼓蛋糕什麽的;卧室底下開道寵物門,方便小榛子進出;鋪上地暖,這樣,冬天不怕腳冷;再搞個小吧臺,可以喝下午茶……
幸福變得具象化。
以至于許年恍惚了,以為過去的那些傷痛、苦難、憋屈,是上輩子經歷的了。
陳致說:“生活如果是本書,為什麽不能是happy ending呢?”
她說:“像在做夢。”
他放下平板,翻身,壓着她啄吻,氣息呵在她人中上,“現在真實了嗎?”
男人好重,壓得她快喘不過氣了。
“嗯……你先起開。”
他伸手拉開旁邊抽屜,東西還在,笑裏帶幾分惡劣與邪氣,“希希,要不要再讓你真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