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4.初吻
第35章 34.初吻
鍋裏的水咕嚕嚕地翻滾着, 一個個水泡升騰、破裂,許年怔了兩秒,才抓了把面下鍋。
簡單的番茄雞蛋面, 最後撒了把蔥花點綴。
走到客廳,發現陳致不知何時睡着了。
他保持坐着的姿勢, 頭向後仰,一條胳膊橫搭在眼睛上遮光,呼吸勻長。
桌上那杯之前給他倒的熱水已經涼了,冒不出白霧。
她輕輕地放碗, 在他旁邊坐下。
他睡得沉, 竟未察覺。
天色大亮, 急風已消,雪花漫天飄落,似将天地間所有的聲音都吸收了。
許年耳邊卻回響起那年夏天, 聒噪萬分的蟬鳴。
兩個孩子都放暑假, 正好回娘家參加喪禮,叔母幹脆多逗留一段日子。買菜的錢, 是許淩找叔叔要的,條件是, 許年得給他做飯。
天氣熱,許希做了點涼拌菜,放冰箱冷藏,在電飯煲裏焖了粉蒸肉,再炒了道小炒,便叫許淩出來吃飯。
許淩穿背心、褲衩, 趿着拖鞋,頂一頭雞窩狀的頭發, 口裏還叼着根牙刷。
顯然是剛醒。
他懶散地擡眼瞟她,“要出去啊?”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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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出門,不熱嗎?”
許希故作鎮定:“圖書館有,有空調,還好。”
許淩沒起疑心。畢竟她平時在家也是一天到晚學習、看書。
“回來幫我帶瓶可樂,大瓶的。”
她忍不住說:“聽,聽說,可樂殺精。”
許淩惱羞成怒:“虧你還是學霸,這種沒有科學根據的話也信。”
她朝他伸手,他說:“幹嗎?”
“錢。”
“就幾塊錢的事,用得着嗎?”
“用得着,”她點頭,“親,親兄弟明算賬。”
許淩掏了掏口袋,空的,回房間,拿了幾張皺皺巴巴的零錢拍到她手上,沒好氣地說:“多餘的別還了。”
天氣太熱,盛夏的陽光照進客廳,風扇完全不管用,吃頓飯的功夫,渾身汗涔涔的。
許希沒什麽胃口,扒了小半碗飯就吃不下了。
她看看時間,快到和陳致約定的時間,她挎上一只白帆布包,叮囑許淩:“記,記得洗碗。”
他應着“知道了”,她彎身換鞋的時候,他忽地看來,“怎麽感覺你最近心情很好?”
她怕被他抓住把柄,随口扯道:“等你,你高考完,你也會高興。”
然而,學習成績一貫吊車尾的許淩,既體會不到高考将來的壓力,也想象不了升入大學的期待。
反正他早戀、逃課、上課睡大覺,一樣不落。
許淩說:“得,多讀點書,等你成功了,別忘了我們就行。”
許希系好鞋帶,沒回答,轉身出門。
燥熱的暑氣如有實質,撲面而來,逼得人睜不開眼。
她撐起傘,去老地方找陳致。
他每次都會提前到,這次也不例外。
她說:“不,不是說好,我去找你嘛,幹嗎專程跑過來。”
陳致牽起她的手,“等不及了,想見你。”
許希不答,唇角漾開笑意。
無由的,他想到一些葫蘆科植物的卷須,細細軟軟的。
陳致叫出租車,帶她去自己家。
“張,張阿姨不在嗎?”
“她小兒子中考完,我跟我媽說,放她一個月假,讓她帶孩子旅游什麽的。打掃、做飯叫鐘點工就行。”
聞言,她瞄瞄他,“你,你是不是別有企圖?”
他笑着摟她,近得能感知他口腔裏的薄荷清香,捏她的臉,“你是在懷疑我的人品嗎?”
她別開臉,小聲嘀咕:“男生都,都一樣。”
最早聽到男生開黃腔,是小學。上初中後,男生處于一種心智不成熟,身體開始發育的階段,他們對“性”有了朦胧的認知,不避忌将之擺到臺面來——盡管是以一種粗俗的方式。
許年也想過,他會不會有這個想法,如果有,要不要接受。
想過好多次,依舊得不到明确的答案。
理智知道這是正常的。他們成年了,又處于交往中,有進一步的親密行為,無可非議。
事實上,他們到現在還沒有接過吻。
她覺得,陳致想親她的,因為他總會吃薄荷糖,盡管他并沒有口臭。可能……是想給她好一點的體驗?
之前其實有過一回,差點親上了。
上午大太陽,午後頃刻烏雲密布,下起大暴雨,一道接一道的雷震天撼地。
他們只有一把遮陽傘,擋不住兩個人,雨将他們半邊身子澆濕,許希拉他去沿街店鋪避雨,傘收攏,擱在腳邊,漫開一小灘雨水。
又是一聲驚雷,伴随着閃電,吓得她渾身一顫。
他把她抱進懷裏,兩手捂住她的耳朵,往後退了一步,縮在角落。
靠着他的心口,他的心跳聲近在咫尺,她分辨不出,究竟是他心跳真的亂了,還是雨聲太嘈雜,擾了她的判斷。
她擡起頭,和他對視上,才發現,他一直垂眸凝視着她,轉而目光又落到她微啓的唇瓣上。
就在那一刻,她看到,他眼底有她讀不懂的渴望。
背後,雨霧彌漫,世界都模糊了,他眼裏只有她。
被打濕的衣服,體溫烘着,要幹不幹的,黏着皮膚,不舒服。
僵持了數秒,她輕輕地掙開,說:“沒,沒事,我不怕,就是剛剛被吓,吓了一跳。”
好像比往日結巴得更嚴重。
他應該是覺察到了她的緊張,所以,從那之後,他沒有再展現過類似想親她的眼神或舉動。
這不是她第一次來他家,卻是以女朋友的身份第一次來。
還是在那間影音室,心境已經完全不同了。
陳致讓許希挑一部,她選了新海誠的《秒速五厘米》。班裏有同學愛看日漫,她聽他們推薦過。
貴樹在櫻花樹下親吻明裏時,她抿唇,偷瞄陳致一眼。
他表情平靜,只是握着她的手,一下下地摩挲她的掌心、指腹。
癢,又有什麽念頭蠢蠢欲動,呼之欲出。
貴樹說了什麽,許希沒看進去。
分別之際,他們隔着電車門的玻璃,兩只手有了短暫的交疊。
再後來,就是無盡的遺憾與錯過。
電影很短,結束後,陳致起身,“你再挑挑想看什麽,我去洗點水果。”
她答:“好。”
許希沒什麽想看的,翻選半天,他遲遲未歸,她放下遙控器,掀開腿上蓋的毯子,下樓去廚房尋他。
藍莓、草莓在玻璃碗裏,鹽水浸泡着,另一邊,還有切成小塊的西瓜、哈密瓜。
而陳致正靠着流裏臺發呆。
聽到腳步聲,他回神。
她輕聲問:“怎,怎麽了?”
他不答,擡手招她,“希希,過來。”
她走過去。
他拉着她的手,把她圈在自己和大理石臺之間。
許希穿的是短袖短褲,裸露的皮膚被冷風吹得冰冰涼涼,但這麽與他貼近,又能感受到他高于自己的體溫。
他低着頭,胳膊虛虛地攬着她的腰,腿和她的相挨。
熱戀中的少男少女,像盛夏的一切,火、煙花、日光、晚霞、石榴花,都是熱烈的,熾燙的。
她有點猜到,他想做什麽。
也許是電影的刺激。
又也許,是藏在心底許久的渴望,如搖晃後的汽水,咕嚕嚕地冒出二氧化碳那樣,失去控制。
她緩緩地呼吸着。
鼻息間,盡是男生清爽的氣息和水果清甜的香味。
整棟別墅開着中央空調,奢侈浪費至極,冷氣輕拂,她卻覺得,好熱,好熱。
陳家別墅外圍樹木蔥翠茂盛,蟬不間歇地鳴叫,風撞碎了雲,狂熱的,貨真價實的夏天,枯渴的靈魂等着愛人的澆灌。
“現在,可以親你嗎?”
他就是想這個想出神嗎?他是不是憋很久了?
實際上,當時的許希壓根想不到那麽多,只是怔怔地問了句:“為,為什麽問我?”
陳致笑起來,胸膛震動,捎帶着她的心尖一起共振不休。
笑完,他說:“對不起,我好像是有點笨。”
她的手指,悄然地爬上他的T恤下擺,攥住一角,小聲得幾不可聞:“那……你,你還親嗎?”
他沒作聲,靜了會兒,俯下頭,氣息落在她臉上。
她睫毛微顫着,閉上眼。
鼻尖輕擦過他的,接着,她感覺到他柔軟的唇。
男生的唇也這麽軟嗎?
許希一時僵硬,不知作何反應。
他慢慢地貼實了,手掌按住她的後腦勺,在她唇上輾轉着,似也在摸索下一步。
青澀的,純粹的吻,兩人甚至不知道張開口。
陳致離開了,她以為是結束,手心裏的汗還沒來得及濡濕他的衣角,他抓着她的手,讓她圈住他的腰。
下一秒,他再度親下來。
身高差的緣故,即使他遷就地彎頸,她仍是被迫仰起頭。
學不會接吻時換氣的她,為了攫取氧氣,啓唇,也就給了他可乘之機。
男生對于這方面,大抵有着與生俱來的領悟能力,才這麽一會兒,他已經領先她數步,到達下一階段。
許希更不懂以舌迎合,完全是被動地,由他啃,由他吮。
舌尖麻麻酥酥的,她聽到了細細的響聲,來自交纏中的唇舌。
耳尖、臉頰因此感到滾燙不已,心跳頻率愈發的快,手指攥得很緊,将布料攥皺巴了。
在她瀕臨窒息前,陳致松開她的唇,彎身抱她起來,放她坐在臺面上。
她睜開眼,眼中如蒙一層霧,濕潤的,茫然的。
他摩挲着她的側臉,叉起一塊西瓜遞到她嘴邊,看她嚼完,接過她吐出的籽,問:“甜嗎?”
她齉聲齉氣地“嗯”了聲。
他又吻上來,食髓知味又貪得無厭般地。
接了不知多久的吻,間隙,他會喂她吃水果。
口腔裏,充盈着各種水果的甜,和彼此的氣息。
她整個人都像燒起來了,被他抱下來的時候,不好意思地把臉埋進他的懷裏。
陳致在她頭頂說:“我覺得我好像會接吻了。”
所以,剛剛是拿她做實驗咯?
許希羞赧地掐他一把,沒力道,像只小倉鼠咬一口那樣。
他貼着她的頭發,喃喃道:“許希,我好喜歡你,好喜歡你,想跟你說一萬遍,說到你煩,說到你再也忘不了。”
一語成谶。
她的确忘不了。
他的吻,他的體溫,他一切一切的好,永遠在她記憶中駐紮。
那天一整個下午她都暈暈乎乎的,好像沒幹什麽,就是和他抱着,閑聊,連看了什麽電影也不記得。
要帶給許淩的可樂,是陳致從家裏冰箱拿的。張阿姨用各種不易壞的食物填滿兩個冰箱,才安心離開。
他往袋子裏裝了很多飲料,怕她拎不動,送她到家附近。
許淩特驚奇:“你發財了?買這麽多?”
“你喝,喝就是了,以後別,別叫我幫你帶了。”
為了僞裝不自然的神色,她刻意扮兇。
夜晚,屋外涼風吹不進屋裏,老舊風扇動起來嘎吱嘎吱的,蟬也不消停,她翻來覆去地睡不着。
唇上、舌根,似乎還殘留着酥麻的感覺。
最最擾心的,是那一聲聲“好喜歡你”。
……
許年見陳致沒有醒的跡象,怕他受涼,欲回房間拿毛毯。
剛一起身,腰被人從背後環住。
他的臉貼着她的後腰,嗓音喑啞低沉,倦意濃重:“希希,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