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8.願望
第29章 28.願望
接到許年的通話請求時, 陳致在出差。
他和楊靖宇飛去北方和廠商見面,白天達成協商,約定第二天簽合同, 雙方心情都十分愉快。
廠商盡地主之誼,定了包廂, 宴請他們。
席上的酒,楊靖宇都替陳致擋回去了,說他們陳總前幾天犯了胃病,才進了趟醫院, 喝不得。
他其實不知道, 但瞎貓撞上死耗子, 叫他說中。
楊靖宇好歹是個副總,面子給夠,對方也不會為難他們。
陳致晚上就喝了點果汁, 難得沒有碰酒。
楊靖宇酒量很好, 但容易上臉,紅得像油桃。
回酒店的路上, 他攀着陳致的肩,“你就說, 哥們講不講義氣,你回陽溪那麽久,都是我頂着,還幫你擋酒。”
“知道了,給你漲年薪。”
“你懂我。”楊靖宇拍他一把,又問, “你跟許希怎麽樣了?”
陳致看向窗外,語氣寡淡, 像是不想提:“她不想見我。”
“你就是放不下你那大少爺架子,她嘴硬心軟,你多賣賣慘,刷點存在感,不就自然而然和好了嘛。”
他睨一眼楊靖宇,蹙了下眉,“賣慘?”
“有句話叫‘哭的孩子有糖吃,懂事的孩子沒人疼’你不知道嗎?”楊靖宇喝多了嘴就碎得不行,“比如你可以渲染一下你的胃病,發作多疼,多要命,多需要她關心照顧。她要是拒絕你,你就裝委屈。男人得适當服點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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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陳致輕嗤一聲:“得了吧。”
他就知道這家夥不靠譜,否則何至于從大學起交的幾任女友,全都分了。
楊靖宇突然叫停車,推門下去,到路邊,撐着膝蓋,躬着上半身,一陣一陣地幹嘔。
他頭也沒回,喊道:“陳致,幫我拿瓶水。”
陳致手機恰巧在這個時候響了。
一個意料之外的人——許年。
車裏光線不甚清晰,他往外走,楊靖宇在後面喊:“不是,我叫你呢,你去哪兒啊?哎!”
陳致沒搭理。
男人一身西裝,長身而立,北方氣溫已經跌到零上幾度,幹冷的風卷起他的衣角,路燈的燈光打下來,顯得他五官愈發冷硬。
可他看向手機屏幕的眼神卻是萬般柔和的。
許年也喝醉了。
但跟楊靖宇不一樣,她嗓音軟軟的,像毛茸茸的貓爪撓着心。
她聽到他說的要回來找她,約莫是酒精作用,突然哭了,哽咽地控訴,說:陳致,我讨厭你。你幹嗎還要找我,我們不是分手了嗎。
再為自己的眼淚狡辯,說:我沒有哭,你不要覺得我還想你。
不管她說什麽,他都應好。
許年吸了吸鼻子,很輕很輕說了句什麽,他沒聽清,正要再問,屏幕一閃。
斷線了。
陳致猜手機大概率是關機了。
薄身孤立風中,他唇角揚了揚,如常覆眉眼之上的霜雪瞬間消融,他無聲說:“許年,晚安。”
楊靖宇吐也吐不出來,吹了會兒風緩過來,進車裏等陳致,等得無聊,拿手機玩消消樂打發時間。
陳致關門坐上來,楊靖宇退出游戲,睨他一眼,“誰的電話?打這麽久?”
他答得風牛馬不相及:“我下月回陽溪。”
也不顧楊靖宇有什麽意見,叫司機開走。
手指叩了叩手機背殼,他略一思索,點進資料卡,加上備注,蓋住原本的“之橙烘焙”。
——X。
X是未知數,是他以前的Q.Q名,也是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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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年斷片了,還是中午看到長達32分鐘的視頻通話記錄,才知道昨晚打給了陳致。
早上一醒來,發現手機沒電關機了,她連上充電器,嗅到自己一身的酒氣,拿衣服進浴室洗澡。
熱水從頭頂淋下來,腦海裏突然回響起一道聲音,隐約不清,似乎來自遠方:
“我回來找你了。”
男聲,像……陳致的。
但他什麽時候對她說過這樣的話?
她完全沒印象了,絞盡腦汁,怎麽想都想不起。
雖然沒有感到身體明顯不适,她還是自我反省、告誡:這酒喝不得,傷神經。
洗完澡,又覺口渴,去廚房倒水。
唐黎被她的動靜吵醒,走出來,打着哈欠說:“你都不知道你昨晚多鬧騰,我跟小何兩個人才把你弄回來。”
“我,我保證,絕對沒,沒有下次了。”許年雙手合十,道歉誠意滿滿,“吃土,土豆泥拌面嗎?”
唐黎輕易被收買。
“吃!我來切土豆,你先吹頭發,待會你做。”
許年收拾停當,紮頭發,挽袖子,麻利地幹起活。
熱好鍋,倒油,先放蒜末、小米辣炒香,放土豆塊,加調料,然後倒開水悶煮。同時另起一個竈,炒熟肉末,盛出,再燒水煮面條。
還沒做好,唐黎就循着香氣過來了,“聞得我肚子好餓。”
她迫不及待地嘗了口肉末,豎起大拇指,“好吃!”
許年把土豆搗成泥,和面和在一起,端出兩大碗拌面。
唐黎啧啧稱嘆:“難怪說抓住女人的心,要先抓住女人的胃,我覺得我離不開你了。”
許年開玩笑地說:“那你就一,一直跟我住呗。”
“那哪行。”
唐黎夾了一大筷子,吹涼,呲溜呲溜地吸入,含糊地說:“你收留我這段時間我已經很感激了,我還是要回去的,不然我媽能轟了我。”
“你不,不是不想和他們住嗎?”
“你知道我的,我沒什麽太大志向,只求安穩度日,不然也不會一畢業就回陽溪了。”
說罷,她又嘆了口氣,“能茍幾年就茍幾年吧,實在不行,我到時出去租房。”
唐黎家中條件雖算不得特別好,但是那一代難得的獨生女,思想又獨立得早,她有放棄和重頭再來的底氣和勇氣。
她身上最令許年羨慕的一點,就是潇灑自如。
她打定主意不婚不育,縱是親生父母,也不能幹涉她。
許年問:“那你打,打算什麽時候回?”
“過兩天吧,我在找工作了。”講到這裏,唐黎又憤憤,“文科女、未婚未孕、雙非本科、非應屆,在他們眼裏,就像爛白菜一樣。”
許年開玩笑道:“要不然,等,等我把生意做大,你就坐,坐享其成好了。”
唐黎也笑,“那感情好,好姐妹,靠你了。”
吃完早餐,碗交給唐黎洗,許年準備去店裏。
她拔下手機充電頭,也沒空仔細看,剛到之橙就忙起來了。
一直到中午,許年翻了下消息列表,才看到那條通話記錄。
“啊!”
許年懊惱地捶了下腦袋。
她昨天晚上到底幹了什麽?不僅打了半個小時,還是她主動撥過去的?
許年咬得下唇發白,糾結好半天。
似乎,好像,她哭了?但她說了什麽,她是一點也不記得了。
萬一說了什麽不該說的,找陳致問的話,豈不是更尴尬。
而這段時間裏,他也沒發來任何消息。
薛寧問:“咋了?”
許年退出微信,搖頭,“沒,沒什麽。”
沒空讓她分神惦記這事。
周末是生意最好的時候,有幾款甜品、面包搞活動,薛寧極力推薦客人試吃,一上午就賣完了,下午得接着做。
晚上關店也比工作日晚一些。
何與沁提前備好第二天的材料,去外面倒掉垃圾。
薛寧打掃完衛生,伸了個懶腰,想到什麽,“聽說旁邊那間門面老板有轉讓的意思,許年,咱要不要盤下來?然後再多雇一兩個人,把店擴大。”
許年有些動心。
她算了下手頭目前的閑錢,又猶豫了。
之前開店,有一部分是存款,另一部分是唐黎出的,但她還有房貸。
她當初盤下這間店面,并不完全是一時沖動。
陽溪小,進公司薪資待遇遠遠比不上一線城市。她畢業進的互聯網大廠,刨去各種生活開銷,三年攢了十幾萬,足以用來創業。
她做了調研,找裝修工人,購入設備,辦各種手續、證件,東奔西跑了幾個月。
因為沒有創業經驗,最開始定的預算成本成了一團廢紙,花錢如流水,那段時間她焦慮得夢裏都是虧錢、倒閉。
開店初期,她不停地嘗試各種法子,設計、印發廣告,搞朋友圈集贊活動,和何與沁研發産品,又摸索自媒體經營。
許年做事,習慣把自己逼得沒退路,至少卓有成效。
到現在,不僅回本了,還可以按月給唐黎一筆不小的分紅。
但她不會因為一時的成功,就腦子一熱,拍板做決定。
何與沁說:“我們可以開DIY體驗活動,不是有些情侶、小姐妹喜歡做這種嗎?”
薛寧附和:“對,還要搞饑餓營銷,每天只開放少量名額,在網上多推廣引流,打造網紅店。”
“哦對,還可以找企業、單位合作,賣儲值卡。”
“有活動的話,還可以承包他們的甜品。”
許年失笑,她們倒是比她還有勁頭。
“我,我先問一下房東,今天下,下班吧。”
聽完許年的想法,唐黎表示十分支持。
“現在很多都靠流量,找個噱頭營銷,說不定立馬就火了,沒兩年就在陽溪開成連鎖店。”
許年搖頭。
陽溪小,年輕人占比也不大,整體消費能力有限,她沒有這樣的奢想。
人的欲望是無底洞,賺錢之路不會有盡頭,她的目标一直只是,讓自己不受任何人的牽制。
她先聯系房東,問清轉租費,又算了一筆裝修、人工的賬。等她做完這些,已經十二點了。
一忙起來,反倒忘了陳致那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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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1號那天。
陳致零點整收到楊靖宇的“生日快樂”。
這幾年,也就他雷打不動地給他卡點送生日祝福。
他們倆高中玩得好,後來也一直有聯系。陳致回國說要創業,楊靖宇二話沒說,跟他一塊兒幹。
陳致當時在日本,跟了一個做新能源汽車零部件的企業家,他叫鐘俞誠,是陳父的大學同學。陳父生前聯系了他,把陳致送去日本。
為了還債,陳致一邊工作一邊學習。
鐘俞誠很看重他的聰明才華,原本不想放他回國,陳致告訴他,他這麽苦苦支撐,僅僅是為了一個人。
他說,他不想放棄她。
鐘俞誠給陳致投了一筆錢,要求他在五年內,實現這筆數額的十倍利潤。
他做到了,甚至遠遠超過。
楊靖宇本科專業就是機械工程,放棄了更好的offer,來章州幫陳致。這幾年,沒有他,大概也不會有今天的陳致。
“為了慶祝你又向中年處男邁進一步,晚上給你辦了個小聚會。”
陳致說:“滾。”
“地址發你,記得來啊。”
說完楊靖宇就挂了。
一整天,陳致收到無數祝福與禮物,有各種合作商的、銀行,也有以前的同學、朋友。
楊靖宇給他辦的聚會,不過是找了個由頭,湊了一幫人一起吃喝玩樂。陳致坐在主位,卻是興致乏乏地翻看手機。
微信唯一一個置頂的聊天框,最後一條消息,仍是視頻通話記錄。
“來來來,壽星公,切蛋糕。”
是榛子巧克力千層。
楊靖宇不知道他一個大男人怎麽這麽愛吃這個,但今天天大地大,壽星最大麽。
陳致拍了張蛋糕,又随手把手機丢給楊靖宇,“幫我拍一張。”
楊靖宇:“?”
陳致倒也不是抗拒拍照,但這麽主動,是第一次。
但楊靖宇完全是直男拍法。
他草草翻了幾張,眉心越皺越緊,楊靖宇不滿道:“幹嗎?你是要選秀出道啊?”
陳致懶得計較,也不用他的照片了,編輯朋友圈,設置僅一人可見。
XYZ:祝你此生多喜樂。
——是十七歲生日,許希寫給他的生賀語。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這是他十八歲後,每年都許的生日願望。
如果再直白一點,其實是:祝許希此生多喜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