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詐供
“賣耗子藥的?”李一澤愣了一下, 随後才想起他指的是誰,“你是說龍蛋丢了那次……引我們去找到黃乙的人?”
“對啊, ”徐丙說,“我一眼就看到他了, 關鍵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李一澤走到審訊室門口,看到朱黎正在親自審問那個賣耗子藥的,後者一副“我很無辜”的樣子:“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就是被他們叫過去幫忙,幫着擡籠子什麽的,別的事情我真沒有參與。”
朱黎問:“你知道走私保護動物犯法嗎?知道買賣妖物違反協定嗎?”
男人:“我知道,可我只是幫着擡了籠子, 布置會場,給客人們發水什麽的。”
李一澤上前拍拍朱黎的肩膀,搬了把椅子在他旁邊坐下, 詢問那男人:“你叫什麽名字?”
“崔梁。”
李一澤:“之前我們遇到你的時候你身在冼州,為什麽千裏迢迢來到南鳴?”
“什麽?”崔梁一愣, 擡起頭仔細打量他一番, 換上驚訝的表情, “是你啊,我……之前确實是在冼州,不過這邊臺球廳的老板是我一個遠房親戚, 他說最近忙,缺人手,叫我過來幫忙, 我看薪水挺高……反正比我賣耗子藥掙錢多了,我就過來了。”
“他一天給你多少錢?”李一澤問,“這麽遠,他給你報銷路費?”
崔梁點頭說:“一天七八百吧,不過時間不長,就幹幾天。”
李一澤:“他為什麽不直接在當地找人,反而要支出一大筆錢給你報銷路費,千裏迢迢把你叫過來?”
崔梁一時語塞,半天才道:“他說……幹這活兒的人不好找,而且他們交易額很大,不在乎這千八百塊。”
李一澤緩緩眯起眼睛:“幹這活兒的人不好找?布置會場端茶送水,一天七八百塊還能不好找?我現在出去喊一聲就能找來一千個你信不信?”
崔梁不吭聲了,朱黎一拍桌子:“問你話呢!”
李一澤繼續逼問:“到底是什麽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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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梁縮了縮脖子,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說:“就是……清點鱗片,然後裝袋,數量非常大,很累。”
李一澤:“什麽鱗片?”
“穿……穿山甲,”崔梁終于扛不住了,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我當時真不知道那是穿山甲鱗片,我要是知道我能幹嗎,後來他們把活的擡過來我才知道那是保護動物,然後我就跟他們說我不幹了想走,他們不讓,還打了我一頓,你看我這身上還有傷呢。”
他說着撸起袖子,胳膊上果然有幾處淤青:“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就不該貪那點小便宜,我以後再也不敢了,你們就行行好,放過我吧。”
對面的兩個無動于衷,他又說:“我可以把這些天掙的錢都給你們,就當……交罰款了行嗎?”
“那些是非法所得,本來就不應該是你的,”李一澤面無表情,“罰款要交,你人也別想跑——我勸你給我老實一點。”
他說完便站起身來,朝朱黎遞了個眼色示意他跟自己一起出去,兩人走到審訊室外,關好了門,李一澤問他說:“那貨剛剛說的話,你信嗎?”
“我寧可信鱗族羽族可以和諧發展,也不想信他的話,”朱黎疲憊地抹了把臉,“我已經審問他一上午了,這小子就三句話,‘我不知道’、‘我什麽都沒幹’、‘我只是幫忙的’,不管問他什麽,不管怎麽對他,都好像在對牛彈琴,好像打在棉花上,你怎麽使勁人家都不痛不癢。”
李一澤皺起眉:“除了抓到的這些人,就沒有其他證據了?”
朱黎深深地嘆口氣:“別提了,也就那幾個買家賣家,人贓俱在跑不了,其他的全都不承認自己買過保護動物,說什麽‘我只是好奇來看看’、‘我是被服務員推薦過來的,根本不知道底下是什麽’,偏偏臺球廳塌了,他們的監控又是私人的,這下全都沒了,我們只能一個個往前調查,不知道得要多久。”
李一澤聽到這裏,目光倏地一凝——上次百味大酒店也是最後樓塌了,一幹物證全部消失,要不是他們最後吓得那幫人自亂陣腳,指不定要以什麽樣的結局收尾。
現在看來……這兩次的手法好像非常接近。
李一澤問:“那你準備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朱黎一聳肩,“慢慢查呗,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我就不信他們真的能不留下一絲痕跡。”
李一澤:“可這樣一來,就給了其他人充分的時間逃跑,我們救回來的妖說,在黑市拍賣的妖只是少數,還有大部分不知道在哪裏,而且南鳴黑市衆多,互相之間不可能沒有聯系。”
“我明白你的意思,”朱黎再次嘆氣,“可咱們也沒辦法,畢竟這事兒跨了兩界,人類那麽脆弱,我們又不能拿離火烤一烤逼他們說實話,只好慢慢來了。”
他越說越“前途無亮”,搞得兩個人不約而同沉默下來,好半天李一澤才咳嗽了一聲:“對了,臺球廳的老板抓住了沒有?”
“隔壁屋審着呢,不知道能吐出來多少。”朱黎掏出手機,“這都幾點了,彭彧怎麽還不來,不是約好上午過來監督嗎,沒有個貨真價實的人類在,我們也不好繼續啊。”
李一澤剛想跟他說彭彧還在睡覺先別打,可朱黎已經把電話撥了出去,緊接着一個無比應景的手機鈴聲從他身上響了起來:“白龍馬,蹄兒朝西,馱着唐三藏跟着仨徒弟……”
鬥途的三個徒弟紛紛投來視線,李一澤沉默三秒,把手機揪出來掐掉來電,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這智障的鈴聲換掉了。
他明明記得三天以前還不是這個音樂。
朱黎一言難盡地盯着他看:“彭彧的手機……為什麽在你身上?”
李一澤完全不想跟他解釋今天早上到底發生了什麽,默默把手機揣回兜裏,強行避過這個話題:“你打他另一個號吧。”
朱黎的眼神對着他上上下下掃了三遍,似乎沒能找到一個令自己信服的理由,只好一言不發地垂下頭,從通訊錄裏尋找彭彧另一個號碼。
像彭老板這種生意場上行走多年、動辄成百上千個合作夥伴的人,一部手機自然是不夠用的,他早上被李一澤順走那個是自己的私人手機,聯系人都是親朋好友、重要人士以及“哨子”,至于另一部那就是辦公專用了,朱黎沒事并不想打,因為彭彧此人近年來愈發消極怠工,辦公用手機從來都是靜音,能不能接到電話全靠緣分,有時候看到了,不想接就不接,非常任性。
所以彭彧其人雖然常年駐紮冼州客棧,給外界的感覺卻是“神出鬼沒”,能聯系上他一次簡直三生有幸,得五體投地給觀世音菩薩燒八燭高香。
能聯系上他的時候多半是他心情太好,饒有興致地聽你講完,然後甩來一句:“有事?有事找我助理去,這種小事不要來找我了,我忙着呢。”
忙着跟龍談戀愛。
至于彭老板的助理是誰,朱黎他們略有耳聞,但是都沒有見過,不過根據這個業務的繁忙程度,他們紛紛猜測此助理是個八爪魚精。
這會兒朱黎抱着一百個不情願準備撥通那個十有□□沒人接的號碼,然而還沒有撥出去,先聽到一陣無比張揚的跑車引擎聲,幾個人擡頭往門口望去,就見彭彧從一輛小跑上下來,先吹了聲口哨:“寶貝兒們,想我沒有?”
幾人看到他這個形象,再聯想一番剛剛的手機鈴聲,齊刷刷投給他一個看神經病的眼神。
李一澤奇怪地問:“哪來的車?”
“租的,”彭彧走過來先拍了拍朱黎的肩膀,“審得怎麽樣?交代出什麽沒有?”
朱黎無奈地一聳肩,還沒接話,徐丙先跑到他面前:“老板老板,我有話跟你說。”
他把對李一澤說過的情況又對彭彧複述了一遍,後者詫異道:“賣耗子藥的?這小子……”
他話沒走完一半,先透過玻璃看到了審訊室裏的人,目光頓時一凝:“原來是他。”
李一澤灰給他一個疑惑的眼神,彭彧眉頭皺了起來:“還記得拍賣會的時候我跟你說我碰上熟人了嗎,就是他,因而只見過一面,當時實在沒想起來他是誰。”
他說着推門而入,讓兩個還在審訊的朱雀族讓到一邊去,崔梁聽到動靜擡起頭,看到他的瞬間目光微微躲閃了一下。
這一個躲閃沒能逃過幾個的眼尖人龍鳥,彭彧在椅子上坐下來:“說吧,那三只兇獸到底跟你有什麽關系?”
崔梁剛剛一閃而過的不自在已經過去,又重新鎮定下來,繼續他一成不變的說辭:“什麽兇獸?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我只是來……”
“只是來幫忙的,”彭彧不耐煩地打斷他,“你是想說你只是個賣耗子藥的,不知道百味大酒店的窮奇是怎麽回事,不知道它為什麽失控,又為什麽殺了酒店老板?還是想說混沌和饕餮也跟你沒有關系,你并沒有因為在衛生間撞到我以後慌不擇路,想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所以故技重施,讓饕餮毀了整個黑市,覺得這樣我們就抓不到你的證據,運氣好了還能直接讓我們死在裏面,永絕後患?”
崔梁冷冷地盯着他瞧:“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哦,”彭彧無所謂地一聳肩,“可百味大酒店幸存的一只妖可不是這麽說的,還有一個廚師也指認了你——你真以為自己早早逃到南鳴就一勞永逸了嗎,姓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