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因為沒有官職在身,最後的朝堂定罪,和謝雲歸并沒有什麽關系。
他只是待在謝家,看着一群兵士魚貫而入,為首的人正是邵珏。
“你果然沒逃。”邵珏沒讓兵士像抓其他人那樣把謝雲歸抓起來,而是讓其他人暫退,自己走上了前。
謝雲歸擡頭看了他一眼:“我為什麽要逃?”
極端的憤怒與失望過去,再聽到謝雲歸這樣的發言,邵珏已經不像當初那樣激憤。
他看着眼前這人,只覺自己從來沒有認識過他:“時至今日,你依然不覺得自己有錯。”
不曾想謝雲歸搖了搖頭:“我知道自己有錯,可那又如何?是你沒有錯,與你同陣營的人沒有錯,還是那更加高高在上的人沒有錯?”
謝雲歸看他似乎有話想說,笑了起來,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如果你想來說服我,那你還是死了這條心,什麽有沒有為自己手上沾染了無辜人的鮮血後悔之類的,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訴你,沒有。”
邵珏知道自己不該問,但他終究還是沒忍住,開口問道:“那那次施粥呢?你對他們的憐憫,也是假的嗎?”
謝雲歸回憶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他說的是哪件事。
他沒有正面回答,反而問道:“你家院子裏有一處螞蟻窩,它們不曾幹涉你,你便與它們相安無事。有一天,一個小兒燒了壺沸水澆入蟻穴,衆多螞蟻随水而出,奮力掙紮,你看到的時候,是什麽感覺?”
什麽感覺?和你看着那些流民一樣的感覺嗎?
邵珏的心裏又是憤怒,又是無力。
他寧願謝雲歸是一個卑鄙無恥的小人,他也不願意對方是現在這般……又憐憫又殘酷,在內心深處全不把人當成人……
“說起來,我會死嗎?”謝雲歸對他的心理活動沒有太大的興趣,自顧自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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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從來沒有想過邵珏會不回答自己的問題,而事實也是如此,短暫的挫敗之後,邵珏還是開了口:“不會。最初的那樁案件與你無關,你又是世家出身,名聲在外,大概是流放吧。”
說完這個,邵珏有些嘲諷地笑了起來:“怎麽,你也和他們一樣,也怕死?”
謝雲歸無視了他的嘲諷,反而頗具蠱惑地問道:“你想讓我為那些人償命嗎?那些慘死在我手上的無辜人。”
謝雲歸的聲音很輕也很慢,聽起來很有誘惑力。
邵珏萬萬沒想到他會說這個,但很快,他又意識到了謝雲歸的真正目的:“你想體面地自盡,這樣最後的你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雲歸公子?”
想通這點,邵珏的臉上滿是愠怒:“你害死那麽多無辜的人,還想這樣一死百了?世上哪有那麽便宜的事!”
被戳破心事的謝雲歸并沒有惱羞成怒,他的神色未變,語氣也未變,繼續誘惑着邵珏:“活着當然比死痛苦,可這都城的世家大族,你是殺不盡的,那位也不會讓你殺盡。謝家勢力根深蒂固,哪怕倒了,也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你敢保證,日後哪一天那位甚至是那位的繼承者為了平衡新的局勢,都不會想起謝家,想利用謝家嗎?到那一天,我重新返回都城,錦衣玉食,雍容華貴,而那些慘死之人的屍身已然腐朽,再無人記得我應當為他們的死付出代價。”
謝雲歸說着,臉上露出了一個奇異的笑容:“邵珏,你甘心嗎?你甘心那些人就這麽無辜慘死,罪魁禍首卻留有一命,很可能東山再起?你甘心他們的死真的有如蝼蟻一般,無人在意,亦無人為此付出代價?殺人償命啊,邵大人。”
邵珏聽着,臉色劇變。
他比誰都清楚讓謝雲歸活着流放淪為階下囚才是對他最大的懲罰,才真的讓他生不如死,但他也比誰都清楚一旦謝雲歸現在不死,那麽若幹年……不,甚至不用若幹年,一兩年後,他都很可能被赦免重罪,召回都城。
到那一天,再不會有人舊事重提,也再沒辦法為那些無辜人主持公道。
“謝雲歸……時至今日,你還在利用他們,利用那些被你害死的人。”邵珏的心徹底涼了,他看着謝雲歸,就像看着一個怪物。
謝雲歸不以為意,反而笑了起來,笑得和真相未揭露時的那個雲歸公子一模一樣:“是啊,我還在利用他們。可那又怎樣呢?他們奈何不了我,你,也奈何不了我。”
邵珏別開臉,不想再看到這個自己曾經暗暗引為知己的人一眼。
他知道兵士等着自己的命令,努力平複自己的心情後,最終做出了決定:“圍住這個書房,別讓他逃了,等其他人把謝家搜查完畢,再來抓他不遲。”
兵士齊齊應了是,謝雲歸看着他決然的背影,也轉過身,關上了書房的門。
搜查整個謝家的時間麽?對他來說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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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上門的這一幕,是謝雲歸的最後一幕,一刻鐘後,書房起了大火,曾經名滿都城的雲歸公子,就在這場沖天的大火裏,以罪人的身份,迎來了他最後的結局。
高高在上的那人似乎沒有對邵珏的決定有絲毫的不喜,但在案件結束後,那人和邵珏說話的語氣,卻和以前有了微妙的區別。
邵珏可能發現了,也可能沒有,他又變回了之前的纨绔模樣,一切和故事的開始似乎并沒有什麽不同,又似乎全不相同。
不過這後續的發展和死去的謝雲歸,以及正式殺青的祁臨淵并沒有什麽關系。
他把書房的門關上的那場戲,就是他的最後一場戲。
因為不需要拍攝書房裏的畫面,所以關上門後,書房裏只有祁臨淵一個人
。
他仰起頭,看着這間精心布置、明顯能看出主人涵養極好、學富五車的書房,極輕、極輕地嘆了口氣。
脫離演戲狀态之後,他對謝雲歸的感情其實和邵珏對謝雲歸的感情有些相似。
不舍、遺憾以及濃重的嘆息。
這般心計、這般魄力的一個人,但凡他把心思用在正道上……這世上能少多少冤魂,能有多少冤屈得以伸張。
可他偏偏相反,不僅沒讓這世上少了冤屈,反而平添了無數冤魂……
“不過,看在你只是一個塑造出來的,并沒有真正沾上鮮血的角色的份上……再見,以及我很高興也很榮幸能遇上你。”祁臨淵低語了一聲。
他最後回頭看了眼書房,之後便推開書房的門,一步一步走了出來。
屬于謝雲歸的靈魂一點點從他身上剝離,每往外走一步,剝離就更多一分,屬于祁臨淵的色彩就更濃烈一分。
最後走到陽光底下的時候,他徹底變回了祁臨淵,而他始終沒有回頭,就像作品裏的結局那樣,把謝雲歸留在了那個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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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祁臨淵從角色狀态脫離得很快,但殺青之後,他還是消沉了好一陣子。
或者也不能說消沉,更準确地說,是感覺心裏空落落的。
不用再考慮角色,不用再在角色的角度考慮問題,不用拍戲,什麽都不用幹……這種生活确實很輕松很快樂沒錯,但是就是……不太習慣。
【你可以接下一部戲,這樣就不會空落落的了。】聽出他的狀态,章闵建議道。
【休息一下,過幾天睡到自然醒、想幹什麽就幹什麽的生活。當你不會覺得這種生活無聊的時候,你再考慮下一部戲。】這是聽了祁臨淵的煩惱,季宇辰給的建議。
祁臨淵對比了兩條消息,不得不說,“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高山流水,知音難尋”這兩句話确實很有道理。
當然,這并不代表他對章闵有意見,畢竟社畜看到他的話,想打人是真的。也正是因此,季宇辰的回複更讓他愉快得想要打滾——季宇辰雖然不算社畜,但他不比社畜閑啊!
謝、謝、我、會、加、油、的。祁臨淵認認真真地打字回複着季宇辰。
不知道為什麽,和對方用短信聊天,他總有種鴻雁傳情……啊不是,鴻雁傳書的感覺。
我真幸運啊!等把消息發出去,祁臨淵又看了眼季宇辰的回複,整個人都美滋滋的。
又有伯樂又有知己,這種感覺真是太美妙啦!
祁臨淵這麽想着,好長一段時間沒有消息的《安魂書》劇組的群突然來了新的消息。
他點開一看,只見張青科在群裏艾特了所有人。
【《安魂書》明天會宣布定檔消息和最新預告,大家記得轉發。如果不出意外,明天開始,我們就要進入劇播前的正式宣發流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