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84章
太陽逐漸南移, 很快就到了正午。
飯後,唐槿看着唐老太太的背影,猶豫片刻, 快步跟了上去。
“祖母, 我有件事想跟您說一下。”
老太太把手裏的拐杖往桌邊一放:“說什麽?”
唐槿一咬牙,語速極快道:“我娘現在是逍遙王府的側妃,明日她生辰, 逍遙王希望我能帶家人一起去,屆時他會認我為義女, 您明日有沒有看空?”
一口氣說完,她看着神色沒什麽變化的老太太,心頭有些擔憂。
若老太太不肯同意,她也會去的, 因為原主對錢氏的期盼, 也因為眼下不甚明朗的局面。
但,這樣一來,難免會讓老太太傷懷。
唐老太太斂眉沉默半晌:“你是怎麽想的?”
唐槿硬着頭皮道:“祖母,過去的事都過去了…再者, 娘親她過去太不容易了。”
話音一落,唐老太太便握住了拐杖,目露沉痛道:“你娘不容易?你娘當初一走了之,是我養大了你。”
錢氏是苦,可她就好過了嗎?
她失去了兩個兒子,又十幾年如一日, 含辛茹苦養大了孫女, 如今才過上幾天好日子,她這些年就容易了嗎?
唐槿揉了揉眉, 道:“祖母,我知道您這些年辛苦了,您永遠都是我的祖母,我只是覺得,我們應該往前看。”
她也知道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的道理。
所以,唐槿不強求老太太能放下對錢氏的偏見,她只希望老太太和錢氏都能過得好,希望她們不要在過去的苦痛中走不出來。
老太太攥緊拐杖,低頭沉默,不知道在想什麽。
唐槿在心底深深一嘆,起身。
“站住,你去哪兒?”老太太見她往外走,心裏不由一慌。
仿佛生怕孫女自此一去不返。
唐槿身形一頓,答道:“我和淩月明日要去逍遙王府,需要置辦幾身衣服。”
明日,王府必定賓朋滿座,她和楚淩月是該稍作打扮。
唐老太太緩緩起身,拄着拐杖走過去,在經過唐槿身邊時,瞥了她一眼:“還愣着做什麽,難不成只舍得給淩月置辦衣服,不舍得給老婆子我花銀子,你個沒良心的,有了娘就不要祖母了是吧。”
罷了,就像孫女說的,日子要往前看。
她雖不易,錢氏心裏必然也苦,女人何必難為女人。
“祖母,您答應了?”唐槿詫異道,老太太這是打算跟她們一起去了嗎?別不是想去搗亂吧?
唐老太太狠狠瞪了她一眼,沒好氣道:“少用你那小心眼瞎尋思,老婆子我心裏有數。”
倒黴孫女真是欠/揍,她通情達理着呢。
“祖母哪裏的話,今日我就好好孝敬您,買衣服的銀子,全部我來出。”唐槿徹底放下心,叫上楚淩月,一家三口歡歡喜喜出了門。
臨近傍晚,唐棉看見滿載而歸的三個人,好奇問道:“你們這是買衣服去了?”
中午那會兒,她正在跟甲一學拳腳功夫,甲二丢下一聲什麽買東西,就跟着唐槿她們走了。
所以她到現在才知道這仨人是去買新衣服了。
唐槿點點頭,笑道:“對啊,明日要去逍遙王府,總要穿得正式些。”
說着,她牽起楚淩月的手,回屋了。
楚淩月視線落在兩人握在一起的手上,眼神閃了閃,又恢複一臉平靜。
晚飯後,看着換上新衣服的楚淩月,唐槿眼底閃過驚豔。
她忍不住上前,把人抱在懷裏,感慨道:“娘子,你受苦了。”
楚淩月依偎在她懷裏,有些不明所以:“阿槿何出此言?”
唐槿摸了摸她的頭發,神采奕奕道:“往後,咱們都這麽穿,我有銀子。”
楚淩月點頭,笑笑沒說話。
她早已不在意穿的是绫羅綢緞還是粗布麻衣,舒适最重要。
但看着滿懷欣喜的唐槿,她沒有開口拒絕。
院子裏,唐棉看到錦衣華服的楚淩月,羨慕道:“真好看,早知道我也跟着去買兩身了。”
明日,她也是要跟去逍遙王府的,只是表面上要假裝婢女,實際上暗中護衛。
所以,她便沒想着買新衣服。
現在就挺後悔。
逍遙王府的大宴,肯定有不少人去,若是她好生收拾一番,說不定就遇到有緣人了呢。
可惜,她明天打扮得跟丫鬟一樣,哪家姑娘會多看她一眼啊。
唐槿一聽,笑呵呵道:“你要是改主意了,現在也不晚。”
唐棉下意識地捂緊荷包,連連搖頭:“我才沒改主意。”
買衣服可是要花銀子的,她才不是那種注重外在的人。
不過,明天也要穿得體一些,想到這裏,唐棉趕緊回房去扒拉自己的舊衣服了。
唐槿便又盯着楚淩月看了起來,怪不得都說人靠衣裝呢。
平時的楚淩月雖然也好看,但穿上這身衣服,往日那一板一眼的動作和淡漠的神情,瞬間就顯得貴氣逼人起來。
見她不停打量着自己,楚淩月抿了抿唇:“收拾一下,睡吧。”
就在這時,響起了敲門聲。
“唐槿,楚淩月,是我。”
一聽到老鄉的聲音,唐槿忙去打開了門。
“我來看看你們這邊進展如何了,你們那引蛇出洞的計劃…嗯?”話說到一半,丘涼看着盛裝打扮的楚淩月,微微一怔。
楚淩月如往常那般行禮,規矩和禮儀仿佛刻進了骨子裏,氣度從容。
唐槿挑了挑眉,往楚淩月身前一擋,不痛快道:“哎,你可是有家室的人,注意一點啊。”
盯着別人的娘子移不開眼睛,也太沒禮貌了。
就是老鄉,也不行。
丘涼不自覺地皺眉,伸手扒開唐槿,又盯着楚淩月看起來,眼睛微微出神。
唐槿登時更不開心了:“你再看,下次再見到你家祭酒大人,小心我跟她告狀。”
老鄉怎麽也變讨厭起來了。
倒是楚淩月隐約猜到了什麽,上前挽住唐槿的胳膊,道:“先別說話。”
唐槿便耐着性子沒有再出聲,心底裏已經想好了百八十句告狀的話,到時候一定要讓老鄉這個妻管嚴知道厲害。
片刻後,丘涼才收回視線:“原來如此。”
唐槿憋不住問道:“什麽原來如此?”不給她個合理的解釋,她肯定要告狀的。
丘涼狀似疲憊地捏了捏鼻梁,緩緩道:“從前我一直沒發現,淩月竟然跟當今皇後長得這樣相像,我動用看相之能……”
之前,楚淩月都是粗布麻衣,不施粉黛,打扮素淨。
此刻盛裝華貴的模樣,竟然跟褚皇後有七八分像,若是不常跟她們相處的人,乍一看還真以為她們是一個人。
而丘涼在京城幾乎每日都進宮,隔三岔五就能見到褚皇後,因為熟悉,自然分辨得清楚,潛意識裏褚皇後跟楚淩月完全是兩個人,也就從來沒想過這一茬。
方才,她看到盛裝打扮的楚淩月,才恍然發現,這倆人太像了,若是讓楚淩月戴上鳳冠,再模仿褚皇後的裝扮,恐怕能做到九分像。
所以她才福至心靈,使用了積蓄幾日才有的看相能力。
看安郡王一直以來針對楚淩月是否與褚皇後有關。
沒想到,還真被她猜中了。
原來安郡王打的是這個主意,意圖調換一國之母,來達到那不可告人的目的。
聽完丘涼的話,楚淩月不由挽緊了唐槿的胳膊:“丘大人的意思是,安郡王想利用我,試圖以假亂真,可安郡王又如何确定我是否會聽他吩咐呢?”
怪不得她明明是罪臣之女,無權無勢又無特殊之處,安郡王卻盯上了她。
可是她不明白,安郡王又怎麽能篤定她能為其所用?
丘涼搖搖頭:“我這能力一日不如一日,看到的并不多,眼下也只能确定他是想借由你從褚皇後身上入手。”
說話間,她不自覺地看向了唐槿。
因為在剛才看相的過程中,她除了看到楚淩月和褚皇後,還看見了唐槿的身影。
或許,安郡王拿捏楚淩月的關鍵,是指唐槿?
這一點,她也只是猜測,并不能确定。
楚淩月似有所感,也看向了唐槿。
唐槿正震驚呢,見老鄉和楚淩月都盯着自己看,她不由得緊張起來:“怎麽了?你們都看着我做什麽?難道我跟皇帝長得像?”
難不成這裏邊還有她的事?沒那麽離譜吧?
丘涼忍不住笑了:“你想多了,你跟皇帝長得一點也不像,淩月是因為跟皇後有些血緣關系,才會面貌相似。”
唐槿陡然松了一口氣:“那就好。”
不然若是讓她假冒皇帝,她非得吓死。
不過……
“娘子,你跟皇後有什麽血緣關系啊,難道你跟她是姐妹?”
楚淩月神情恍惚了一瞬,幽幽道:“皇後雖長我幾歲,但按輩分,我是她的姑姑。”
她的爹爹跟褚皇後的爺爺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不過一個是長子,一個是幼子,兩人年紀相差甚多。
若爹爹當年沒有肖想從龍之功,也不會被貶為庶民,一朝皇親國戚,一朝罪臣。
人算不如天算……
唐槿不清楚這裏邊的彎彎繞,想到要去逍遙王府,便跟丘涼說了說:“……明日,我們不會有什麽危險吧?”
丘涼還是搖頭,道:“我也不知,謹慎起見,你們還是多加小心,不然就別去了。”
若安郡王拿捏楚淩月的關鍵真的是唐槿,這倆人萬萬不能一起出事。
“可我已經答應逍遙王了,而且…”而且什麽,唐槿沒有說,關于錢氏的過往,她不知道該怎麽跟老鄉講。
楚淩月胳膊下落,握住唐槿的手,從容看向丘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只一句話,表明了她要去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