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大堂裏安靜了一瞬, 唐槿這才道:“娘子,我再出一成利,你多留半年如何?”
楚淩月望着她充滿期待的目光, 默默移開視線, 答非所問道:“今日菜單還沒寫,阿槿先忙,我也有事要出去一趟。”
錢是永遠賺不夠的, 人要懂得知足。
若為了銀子一留再留,就違背了她的初衷。
唐槿只能幹笑一聲:“好, 娘子你也忙。”
這是婉拒了她了啊!
就很心塞,現在連銀子都留不住人了,楚淩月到底想做什麽,又想要什麽?
唐槿百思不得其解, 只能先把這件事放到一旁。
還有一年半的時間, 慢慢來吧,說不定以後能遇到比楚淩月更合适的人呢。
她這麽想着,心裏卻覺得希望不大,似楚淩月這般處境, 陰差陽錯與原主成親,品行又可靠的人,哪有那麽容易遇到。
財帛動人心,若換作旁人知曉她的秘密,風險太大了。
唐槿寫好菜單便打算回廚房看書,對這個朝代, 她還有太多東西需要了解。
後院裏, 唐來娣正站在竈臺旁的桌邊,見只有唐槿一人, 随口問道:“淩月呢?來喝杯熱茶,剛燒開的。”
說着,她倒了兩杯。
唐槿走過去,端在手裏暖着手:“娘子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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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啥去了?”唐來娣又問道。
唐槿吹了吹茶,小口喝着:“不知道。”
唐來娣登時放下茶壺:“你不知道!”
唐槿順嘴反問:“我該知道嗎?”這話問的,大驚小怪。
楚淩月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她才不像小姐妹這麽八卦。
唐來娣白了她一眼:“淩月是你娘子,你就不知道關心問一問有什麽事。”
她就不明白了,唐槿這個棒槌是怎麽娶到楚淩月的,要不然,改天她也多去路邊瞅瞅,說不定能搭救個昏迷的人呢,緣分不就來了嗎。
想到這裏,她傻笑兩聲,不等唐槿回答便道:“走,我們去路邊瞅瞅,不是,我是說去街上逛逛。”
唐槿點頭應了,紙上得來終覺淺,了解古代的風土人情,只看書還不夠,還要多用眼睛去觀察,如此才能快速融入。
兩人跟唐老太太打了聲招呼,便一起出了門。
沒想到還沒走出這條街,就被人喊住了。
“哎喲,這不是小飯館的兩位姑娘嗎,你們這是逛街呢。”一個面色紅潤的中年男子立在街邊,面前擺着個首飾攤子,笑呵呵地朝她們招手。
唐槿認出他是昨晚那幾桌客人中的一位,好像是個賣肉的屠戶來着。
中年男子見她們駐足看過來,主動介紹道:“鄙人姓衛名無林,兩位姑娘叫我老衛就成。”
唐槿拱了拱手,客氣道:“原來是衛大哥。”
衛無林笑道:“兩位姑娘看看,有相中的首飾嗎?沒事常來逛逛,我最近都在這裏擺攤。”
說起這個,衛無林心裏就覺得苦,他心裏惦記着小飯館的飯菜,今日還想去,可家裏的肉鋪都是娘子在打理,見他一晚上就花掉了十幾兩銀子,懷疑他在外面花天酒地,任他怎麽解釋都不信,不肯給銀子。
無奈之下,他就找自家那個做貨郎的妹夫賒了點首飾,想賺點私房錢,攢夠了再去小飯館吃一頓。
沒想到剛擺好攤子就看到唐槿二人,衛無林心思活絡,當即就朝兩人喊了個招呼,想着好歹混個臉熟。
唐槿見狀,便掃了眼首飾攤,随後就想走。
唐來娣及時拉住了她的胳膊:“唐槿,你不挑幾樣?”
這攤子擺得随意,一看都是便宜貨,小姐妹也不是個大方的,這點銀子總不能也舍不得吧。
唐槿抽回胳膊:“我沒有想買的。”
她的銀子都要攢着,不能亂花。
唐來娣恨鐵不成鋼道:“誰讓你給自己買了,我的意思是你給淩月挑幾件,你不會從來沒給淩月送過首飾吧。”
唐槿嘴一時無言,送楚淩月首飾?
原主那個只顧自己的,什麽都沒送過。
不過,她也不打算送就是了,她跟楚淩月只是表面妻妻關系,沒必要搞這些。
念頭才起,她想到什麽,彎下了腰。
那個女人還有一年半就走了,她有心留人,似乎該對人家好一點。
不管有沒有用,總之先把關系拉近一點不會錯的。
唐來娣頓時滿意了,小姐妹真是孺子可教啊,她就喜歡看這小兩口卿卿我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她看着唐槿和楚淩月在一起有說有笑就莫名覺得開心。
這時,唐槿指着一個樣式簡單的發簪問道:“衛大哥,這個怎麽賣?”
衛無林笑道:“姑娘盡管拿去,這是桃木做的,不值錢。”
唐槿面色尴尬了一下,有些不适應他的熱絡,忙拒絕道:“這哪行,大家做生意都不容易,衛大哥還是給個價吧。”
衛無林卻拿起發簪就往唐槿手裏遞,連聲道:“姑娘太見外了,就幾文錢的東西,昨晚才喝了你們贈的粥,老衛我哪能再收你的錢,快拿着,不然我翻臉了啊…”
盛情難卻之下,又知道這個桃木簪子價值不高,唐槿這才接了過來,客套道:“衛大哥改日去飯館喝酒,再請你喝粥。”
請吃菜是不可能的,一碗粥不能再多了。
“這多不好意思,那我就應下了,哈哈哈。”衛無林開懷大笑,心裏直呼值了。
唐槿收好發簪,心不在焉地跟着唐來娣往前走,腦子裏忍不住想着怎麽把簪子送出去呢,楚淩月喜歡嗎,會收嗎?
被她念叨的楚淩月早就出了城,一路來到唐家村後面的山腳下,停在一棵香樟樹下。
這棵大樹下埋着她之前一年來攢下的碎銀子,有一兩多。
取回銀子,她便下了山,敲響了褚家的大門。
“阿姐,你怎麽來了?”褚韶陽聽到下人禀報,忙出來迎了迎,直接把人帶到了自己房間,斟了杯茶,“阿姐是想通了嗎?打算什麽時候跟唐槿和離?要我說,此事還是趁早……”
楚淩月溫聲打斷了褚韶陽的話:“韶陽,我來是想問問二叔,我爹他現下如何?”
畢竟是自己的爹爹,在離開京城之前,爹爹對她還很好,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記憶中的爹爹對娘親也很是愛重,他們的感情一度被傳為京城佳話。
她曾經也不止一次羨慕過爹娘的感情,期待自己的今後也能遇到良人。
奈何世事多變,人的心也會變。
褚韶陽輕嘆一聲:“大伯啊,我爹說他在縣衙大牢裏,人好着呢,沒什麽事。”
好吧,阿姐還是沒想通。
楚淩月聞言,問道:“二叔在家嗎?”
她想知道褚舉人是怎麽打算的,也不可能一直關着爹爹,萬一繼母那邊得到了信兒,帶着弟弟找過來鬧,又是一樁麻煩事。
褚韶陽直白道:“要我說,不如請顧縣令幫個忙,直接給大伯找個罪名,一直關着算了,我爹跟顧縣令是莫逆之交,應該沒問題。”
這樣的爹,不認也罷。
楚淩月嗔了她一眼,肅容道:“不可糊塗行事,顧縣令為官清正,若因為這種事損了清譽,二叔今後也難做,韶陽你如今也大了,切記不可以權勢壓人,更不能借權勢謀一己之私,我便是你的前車之鑒。”
爹爹混跡官場二十餘年,又曾身居高位,不是那麽好給罪名的。
稍有不慎,顧縣令就會被連累。
尤其爹爹現在還有心攀附權貴,也不知少了她這一環,爹爹的籌謀又進行到了哪一步。
褚韶陽揚唇笑笑:“阿姐放心,我就是随口一說,爹爹這會兒應該在書房,我随你一起過去吧。”
書房裏,褚舉人一見到楚淩月,便猜出了她的心思:“蓮兒…淩月啊,你是為我大哥來的吧?”
楚淩月低頭,鄭重地躬身行禮:“淩月見過二叔,給二叔添麻煩了。”
時隔十年,在這一刻,她終于毫無顧忌地把那聲二叔叫出了口,與二叔相認。
褚舉人忙擺手道:“快別如此,都是自家人,不用見外。”
孩子們都長大了啊,都說女大十八變,他這個侄女變化最大,跟記憶中幾乎判若兩人。
楚淩月擡眼,眸底隐隐泛紅:“二叔…”
“好孩子,快坐下說話,讓二叔好好看看你。”褚舉人的眼眶也有點濕,十年前,侄女被大哥教養得像一只籠中雀,精貴,卻也太過天真無知。
他雖覺得那樣不妥,但看着侄女無憂無慮的樣子,又覺得十六歲的少女張揚一點,跋扈一點也沒什麽,有大哥那個做宰相的爹護着,能一直無憂無慮下去也還好。
可世事難料,大哥一朝被貶,溫室的花朵不得不迎接外面的風雨,侄女的性子若不改一改,遲早要吃大苦頭。
好在這孩子本性純善,十年不見,不僅磨去了曾經的驕蠻任性,還出落得亭亭大方,沒有繼續長歪下去。
這麽一想,大哥被貶在某種意義上也是好事,從前的那個相府千金目空一切,無知又無畏,像個腦袋空空的提線木偶。
如今的楚淩月端莊沉靜,眸光堅毅又從容,才是一個鮮活的人,一個知道為自己而活的人。
楚淩月落座,濃密的睫羽下閃過許多種情緒,最後全數化為釋然:“二叔,爹爹那邊就勞您費心了。”
褚舉人長嘆一聲:“我知道你這孩子孝順,大哥他真是越活越糊塗了,你放心,我也明白關着他不能解決問題,今日就去跟顧賢弟打個招呼,把他放了。”
放了以後,他就命人直接把褚伯光送出平安縣,送回府城去,往後還要多盯着點。
楚淩月微微抿唇,問道:“二叔可知爹爹把我許給了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