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回家
飯廳裏,出現短暫的沉默。
“怎麽?你們有事?”
看出氣氛的變化, 阮逸澤挑了挑眉, 狐疑地問道。
阮凝放下牛奶杯,有些遲疑地說道:“明遠哥, 他比較忙……”
“沒有。”
只是她還沒說完, 男人便忽然伸過手來, 握住了她的柔荑。
傅明遠微微勾唇,釋放了一點點壓制不住的笑, 又努力不讓那愉悅表露得太明顯。
“昨天剛試鏡結束, 在等結果, 剛好可以休息幾天。”他對阮逸澤說道。
“再說,公司離阮家也不遠。”
聞言,阮凝不由扭頭看向他。
望着她疑惑的眼神, 傅明遠拍拍她的手背,安撫道:“凝凝應該想家了, 回去住幾天也好。”
阮凝這才恍然。
原來是為了照顧她的情緒, 他才勉強自己答應下來的嗎?
被他這麽一提, 她發現自己的确有一點點想家。
以前總覺得會離開,但真的離開了,心裏卻又放不下。
爸爸媽媽,對她是真的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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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明遠哥那樣忙, 竟然還體貼地抽出時間陪她回去……想到這裏, 她望着傅明遠的眼神中, 不免多了幾分感動和愧疚。
而聽到傅明遠的說法, 阮逸澤卻滿意地點點頭。
看來他對妹妹的确有心,他之前還嫌他年紀太大,現在看來,年紀大也有年紀大的好處。
至少更懂得怎麽疼人,對凝凝也更加包容和呵護。
昨晚到現在,将他們夫妻的互動看在眼裏,阮逸澤對傅明遠的印象也好了不少。
不過這個酒量……
他回去得好好練練,下次一定要找回場子!
至于剛剛對妹妹的承諾,顯然已經被他忘在了腦後。
于是,三人吃完早餐後,便一起離開了傅明遠的公寓。
阮逸澤昨天是開車過來的。
只是看他的狀态,阮凝放心不下,便讓司機老李開車送他。
而她則帶着棉花糖,坐傅明遠的車回去。
“喵嗚——”
再次被關在密閉的貓箱裏,小奶貓不安地叫了起來。
聲音細細小小的,透着無助和可憐,把阮凝心疼壞了。
她把手指伸進網格裏,安撫地摸了摸它的毛發。
大概是感覺到熟悉的氣息,棉花糖湊了過來,舔了舔她的手指尖。
其實帶小奶貓回家,阮凝還是有幾分忐忑的。
畢竟爸爸一直不答應讓她養貓,她擔心回去,會被他連人帶貓一起丢出來。
可是他們這一走,也不知會在阮家待幾天,她實在不放心把棉花糖單獨留在家裏。
也是這一點讓她意識到,家裏還是不能沒有人,要找個靠譜的傭人才行。
明遠哥也是考慮到這一點了吧?想到他肯陪她回去,她又不免心生感激。
“明遠哥,謝謝你。”
她扭過頭,小聲對傅明遠說道。
傅明遠輕輕點了點頭,“不用。”
就算沒察覺到自己的心意,他也會陪她回去一趟的。
畢竟那是她的娘家,她不可能一輩子不回去。
但是以她的性子,還有在阮家的處境,他擔心她單獨回去會受欺負,至少一些閑言碎語肯定免不了。
他不希望她再受到傷害,她是他的妻子,他自然有義務有責任保護她。
“放心,待會有我。”
傅明遠掃了一眼棉花糖,淡淡地說道。
聽到他出言安撫,阮凝心中再次淌過暖流。
“嗯,好的。”
她沒有再說謝謝,而是對他微微一笑,眼睛裏充滿了信賴。
傅明遠望着她,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腦袋。
車廂裏再次安靜下來。
阮凝微呼出一口氣,調整坐姿,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一點。
她感受着身邊男人那強烈的存在感,卻已然沒有了第一次坐他車時的緊張和惶恐。
即使兩人都安靜着不說話,也不會感到尴尬了。
她抱着懷裏的貓箱,心裏有種很踏實的感覺,好像只要有身邊的人在,她就什麽都不怕了一樣。
兩輛車一前一後,很快來到了阮家所在的高級住宅區附近。
遠遠地,看見一輛黑色賓利從阮家的大院駛出,然後朝他們迎面而來。
阮凝好奇地瞅了幾眼。
如果她沒有記錯,那應該不是阮家的車。
難道是剛剛來了客人?也不知會是誰。
很快,那輛車就駛到了他們身邊。
阮凝側頭看過去,對面的車窗沒有關,隐約能看到後車廂裏坐着一個男人。
西裝革履的,眉目間隐隐帶着鋒芒,模樣倒是很陌生。
他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注視,也側眼看了過來。
只是傅明遠的車經過特殊改裝,車窗采用的是單向玻璃,對面的男人是看不到她的。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他的眼神太過犀利,阮凝總覺得他好像對上了她的目光。
這一番對視也不過是瞬息之間的事,兩輛車擦肩而過,對方很快消失在了拐角。
阮凝收回視線,看着近在咫尺的家門,她不由抱緊懷裏的貓包,想着待會該怎麽跟爸爸解釋。
只是等下了車,她卻感覺到了幾分古怪。
怎麽今天的阮家,好像有點安靜?他們都進到院子裏了,居然也沒有人出來看一看。
她抱着貓包下了車,等傅明遠和她哥一起,三人穿過庭院,進了門一起往客廳走。
“少爺小姐,傅先生,你們回來啦。”
管家劉伯終于迎了出來,神色間略帶倉皇。
“劉伯,發生什麽事了嗎?”阮凝問。
“哎,老爺他……”
還沒等劉伯說完,就聽客廳傳來“砰”的一聲響,伴随瓷片碎裂的聲音,一聲怒吼也傳了出來。
“簡直是混賬,他以為他是誰?!”
是阮立宏的聲音。
阮凝和傅明遠互視了一眼,而阮逸澤已經繞過劉伯,朝客廳走了進去,他們也連忙跟上。
進了客廳,只見地上滿是碎瓷片,還有滾在角落的葡萄蘋果和梨,看樣子應該是果盤被砸了。
而阮立宏站在茶幾旁,看着怒火沖天,胸口一起一伏的,呼吸急促。
林茉香坐在對面的沙發上,神态還算淡定。
“爸,媽,發生什麽事了?”阮逸澤着急地問。
聽到聲音,阮立宏朝他的方向看來,只是目光正好瞥見了追着哥哥進來的阮凝。
他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又怒又急地吼道:
“誰叫你回來的?!”
阮凝僵在了原地,臉上血色瞬間褪盡,慘白慘白的,提着貓包的手也松了開來。
幸好貓包離地面不高,小貓咪連叫都沒叫,只更深地躲了起來。
除了阮凝以外,在場其他人也被阮家主的這聲怒吼吓了一跳。
還是林茉香最先回過神。
她注意到跟在阮凝身邊的傅明遠,連忙堆起笑,對丈夫說道:“你老糊塗啦,今天女兒女婿回門,是大喜的日子,把你的臭脾氣收一收!”
看到女兒因受到驚吓而蒼白的臉色,阮立宏不由一頓。
他張了張口,似乎想要解釋。
但猶豫良久,最終礙于臉面,他還是閉上嘴,什麽也沒說。
阮凝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睫。
她站在原地,身子微抖,最後她深吸了口氣,對她父親躬了躬身,顫聲說道:“對不起。”
說完便轉過身,大步朝門外跑。
傅明遠深深皺着眉頭,放在身側的手也捏成了拳。
他扭頭看了阮立宏一眼,眼中是竭力克制的怒意和凜然。
不過在看到老人眼中明顯閃過的悔意時,他才微微收斂了怒容,冷着臉,擡腳朝傷心而走的女孩追了出去。
本來就因宿醉而頭疼的阮逸澤,已經被眼前發生的事整懵了。
看到傅明遠追出去,他這才回過神來。
“臭老頭,要是凝凝出了什麽事,我跟你沒完!”
說完,他也跟着追了出去。
“混賬東西,混賬東西!你這是跟你爹說話的态度嗎?!”阮立宏氣急敗壞地罵道。
然而阮逸澤已經跑了出去,身影消失在了門口。
“真的是,一個兩個,沒有一個省心的!”
阮立宏捂着胸口,感覺心髒被氣得一陣陣抽痛。
林茉香在一旁涼涼地看着。
見他實在難受,怕他出了事,還是吩咐管家劉伯,讓他去房間把他的藥拿了過來。
“有話好好說,何必這樣大動肝火?”
倒水給他服藥,林茉香忍不住說道,“凝凝現在已經是傅家的媳婦……”
只是,不知她這話又戳中了阮立宏哪根神經。
他用力地拍了拍桌子,大聲道:“那她也是我女兒,不管她嫁給誰,她這輩子都是我阮家的女兒!”
阮凝跑出了阮家。
她沿着馬路,一邊走一邊用力地眨着眼睛。
她緊緊抿着唇,只有這樣,才能忍住不哭出來。
爸爸,真的這樣讨厭她嗎?
一想到他剛剛對她怒目而視的神情,還有脫口而出的那句話,她就感覺有一陣陣的委屈從心底湧起。
女孩埋着頭,在路上急步往前走。
只是來到一處十字路口時,她不得不停了下來。
眼中露出幾分迷茫,她慌不擇路地跑出來,一時間也不知自己要去哪。
她從來沒有這樣任性過,但這一次,她實在是忍不住了。
可是眼下,她竟想不起來哪裏是她可以去的,哪裏才是她應該去的地方。
高級住宅區的街道,人煙稀少。
周圍很安靜,在這個時段,連經過的車輛都沒有。
阮凝吸吸鼻子,随便選擇了一個方向,擡腳就準備離開。只是剛沒走出幾步,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她腳步一頓,不等她回頭張望,就感覺有人拉住了她的手。
厚實幹燥的大掌,帶着熟悉的溫度。
身後的人用力一扯,她便旋過身去,撞進了那人的懷裏,被緊緊地抱了滿懷。
陽光下,男人擁着懷裏的女孩,他們的身影落在地上。高大與嬌小,緊密交織,如同畫作一般和諧溫暖。
依偎在男人懷裏,嗅着他身上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氣息,阮凝微微閉眼。
對了,她怎麽把明遠哥給忘在家裏了?還有棉花糖……
“明遠哥……”她小聲喊他。
女孩聲音溫糯,一出口便隐隐帶了哭腔,聽在傅明遠的耳朵裏,只覺得整顆心都疼得發顫。
“沒事了。”
他抵在她的發頂,手掌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跟我回家吧。”
“回家?”
阮凝一怔,腦海裏閃過阮立宏憤怒的神色。
她輕咬了咬唇,心中生出幾分抵觸。
只是傅明遠卻輕撫她的發頂,低聲說道:“嗯,回我們的家。”
聽着他溫柔的話語,阮凝的眼前,浮現另一所房子。是啊,除了阮家以外,她現在還有另一個家了……
想到這裏,明明很開心的,嘴巴卻不受控制地癟了起來。
為了避免丢醜,她伸出小手,摟住了男人的腰身,深深地埋進他的懷裏。
“凝凝,我們回家,好不好?”
傅明遠親了親她的發頂,詢問的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怕說得重了會吓到她似的。
感覺到他的關心和緊張,阮凝又有些想哭。
她拼命忍住,然後松了手,微微擡起頭,眼圈紅紅地望着他。
“好。”
女孩圓溜溜的杏眼,彎成了好看的月牙兒,臉上明明帶着笑,眼底卻閃着淚光。
那努力假裝堅強的小模樣,看得傅明遠心中愈發生疼。
他不禁傾身,吻了吻女孩的額頭。
“嗯,我帶你回家。”
在他靠過來時,阮凝閉上了眼睛。
感受着他溫熱的唇貼上額前的皮膚,她只覺得心頭湧起一陣陣暖意。
那暖意湧向四肢百骸,驅散了她身上的寒涼,讓她感覺到了真正屬于夏日的炙熱。
她微紅了臉頰,卻不想躲開。
此刻,她只想待在他的懷裏,待在令她感到安全的港灣裏,更久一點,再久一點……
遠處,剛剛追過來的阮逸澤,看着這一幕不由松了口氣。
凝凝這丫頭,看着個子小小的,其實超能跑,還好傅明遠追上了她。
他遠遠守着他們,沒有離開,也沒有上前打擾。
阮家客廳裏,地板上的碎瓷片已經被傭人收拾幹淨了。
林茉香坐在沙發上,悠哉悠哉地喝着茶,神色淡定。
而吃了藥的阮立宏,卻是在客廳裏走來走去,時不時看看門外,一副焦灼擔憂的模樣。
就在這時,管家劉伯匆匆從外頭走了進來。
“怎麽樣?”
阮立宏急忙上前問道,又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失态,他不自在地咳嗽了一下,板起臉問:“人呢?找到了嗎?”
“找着了,找着了!”劉伯笑着點頭。
聞言,阮立宏松了口氣,又板着臉嚴厲道:
“既然找着了怎麽還不回來?這麽大的人了,還這麽任性!”
劉伯頓時遲疑起來,他擦了擦額頭的汗,為難地說道:“額,傅先生說,要帶小姐回去了……”
“怎麽剛回來就走?”阮立宏呆了呆,随後便是滿臉的不高興。
林茉香瞥了他一眼,還不是你自己作的?
不過在阮立宏察覺到她的視線,瞪眼看過來時,她又連忙低頭,假裝研究自己手上的美甲。
“他們現在在哪?”阮立宏氣哼哼地道。
“在……在院子裏……少爺正跟他們說話呢。”
“哦?阿澤在叫他們留下來?”老頭子點點頭,眼中閃過喜意。
劉伯搓了搓手,搖搖頭嗫嚅道:“似乎不太像……”
看他欲言又止,又想起兒子跑出去前撂下的狠話,阮立宏再次氣道:“哼!這個不孝子!”
罵完,擡腳就準備往外頭走。
只是剛走到門口,他忽然頓在了原地,目光一轉,便落在了角落裏的貓包上。
“那是小凝帶回來的?”
“是……是的。”
劉伯點了點頭,小心翼翼應道。
其實他回來,除了報告情況之外,就是為了幫小姐拿這個貓包的。
阮立宏盯着貓包,輕輕摸了摸下巴。
而窩在貓包裏,本就因為不安而瑟縮的小奶貓,不由細細地叫了一聲,無助地縮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