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恨滿枝枝,偏惹一簾風絮
第二十五章 恨滿枝枝,偏惹一簾風絮
:還以為完顔亮會開出什麽利好條件,誘使宋帝應允和親,沒想到他自己搞砸了。
和親一事談不攏,我自然開心,心中落下大石,只是,完顔亮說明日再談,會不會提出更具誘惑力的條件?或者他想到什麽陰謀詭計,迫使宋帝答應讓我和親?
這麽一想,我又擔憂起來。
離開書房,趙瑷一語不發,面龐冷沉沉的,眉頭微蹙,好像有心事。
回到資善堂,宮人奉上熱茶,我問:“二哥,你在想什麽?”
他靜靜地看我,一語不發,以研究的目光審視我。
“皇妹,你是不是有事瞞我?”忽然,他沒頭沒腦地問。
“我能有什麽事瞞你?”我有點緊張,坐下來飲茶,避開他犀利的目光,“你別胡思亂想了,我心直口快,藏不住秘密的。”
“再心直口快,女兒家的心事總要藏着。”趙瑷走過來,拉我起身,眸光銳利得可怕,“我問你,你和金國皇帝是不是早已相識?”
心跳漏了一拍,我驚愕地呆住,他竟然瞧出來了!他竟然識破了完顔亮!
他眼中的瞳仁從未這麽黑,黑得深不見底,“我注意到,陪那不思進宮的男子,自稱是那不思的小弟,但我覺得不像。在父皇面前,那不思自稱‘下臣’,而那人卻直言‘我’,可見他的身份、地位與官職皆在那不思之上。”
我注意到了,他自然也會注意到,我的二哥天縱英明、睿智有思,怎麽會瞧不出來?
趙瑷又道:“那人與父皇商讨的口吻、語氣,和那不思完全不一樣。那不思為人臣子,習慣了奴顔卑膝,對上位者必敬必恭,對父皇自然也是頗為恭敬。那人卻不一樣,自信從容,不卑不亢,有一種令人無法忽視的氣勢。父皇提出金人、金兵撤出黃河、兩京地域,我大宋還闕汴京,他立即翻臉,面紅耳赤,震怒異常,強盜之辭極為霸道。由此可見,他不是金國宗室子弟,就是位居高位。”
我汗顔,他的确觀察入微,卻還是想得不夠深入。
見我不開口,二哥有點急,眸子暗沉,“三妹,你告訴我,我們的結拜大哥,無顔,是不是金國皇帝?”
原來,他想到了大哥完顔雍。他以為,大哥與我們在臨安相識,對我産生了男女之情,這才指定我為和親的公主,還以金國後位和兩國友好邦交為聘禮,娶我。
他這麽揣測,也有一定的道理與依據,可是,以他對大哥的了解,大哥又怎麽會是完顔亮這種殘暴不仁、肆意殺戮的暴君?
“二哥,你怎麽會這麽想?”我失笑,“我和金國皇帝根本就不認識,我也不知道金國皇帝為什麽指定我和親。”
“那人對父皇所說的話,給我的感覺是,金國皇帝與你相識,才非你不娶。”
“你想多了,金國皇帝遠在上京,我怎麽會認識?”我黯然垂眸,二哥的直覺真可怕。
趙瑷握着我的手腕,“三妹,現在我是你二哥,不是你皇兄。你告訴我,離開臨安後,你是不是去找無顔了?你是不是和他見過面?”他不自覺地用力,弄得我的手腕很疼,“這些日子,我覺得你變了,不再是以往天真開朗、活潑率性的三妹。你總會無緣無故地發呆,總會望着一處出神,你的眉心總是微微蹙着,仿佛堆積着越來越多的憂愁。”
發呆,出神,蹙眉,憂愁,是的,有時想起了大哥,想起那些美好的回憶,想着今生今世是不是無緣再見了;有時想起在金國皇宮度過的那些日子,想起完顔亮給予我的屈辱與傷害,想起那些不堪的回憶……我總會發呆。
我淡淡道:“人總會長大,長大了就會有心事,二哥,你想多了。”
他握着我的肩,語重心長地說道:“不,我不會看錯,你變了,滿腹心事,卻無從訴說與排遣,你才會這麽辛苦、這麽憂傷。三妹,你離開臨安的一年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二哥會幫你。”
我別開臉,“你幫不了我。”
再不堪的事已經發生,再屈辱的事已經過去,還能回到從前嗎?銅鏡已裂,還能恢複如初嗎?
“你說給二哥聽,二哥會想盡一切辦法幫你。”趙瑷堅持道,面色堅決,“或許,說出來就不會那麽辛苦,不說出來,那些事堆積在你心中,日夜折磨你,變成可怕的夢魇,永遠跟着你,蠶食你的心,讓你永遠活在夢魇之中。”
“即便說出來,夢魇依然在心中,依然糾纏着我,一生一世,永不消失。”我凄澀道。
“三妹,就算夢魇不放過你,二哥也會盡力幫你,讓你開心一些。”
“真的嗎?”
我看着他,眉骨酸熱。或許他說得對,那些屈辱的回憶壓着我的心,壓得我很累、很累,難以順暢地喘息;那些可怖的夢魇糾纏着我,折磨我的身心,不讓我重新做人。說出來,也許是一種釋放、一種解脫。
於是,我對他說,我的夢想是游歷神州、行醫救人,走遍東南西北每個地方,看遍世間所有疑難雜症。接着,我說去了金國上京,被完顔撣抓進金國皇宮,從此,我在金宮九死一生,身受千般折磨、萬般淩辱。再後來,我成為完顔亮的妃嫔,被他囚在宮中。機緣巧合,我在一場大火中“喪生”,才得以逃出金宮。
說着說着,淚水簌簌而落,布滿了臉龐。
趙瑷靜靜地聽着,未曾說過一個字,兩行清淚緩緩滑落。
當我說到,完顔亮強占我的時候,他攥緊雙拳,青筋暴凸;當我說完,他雙眸怒睜,盈滿了滾沸的戾氣。
這般激動得想殺人的趙瑷,和那個行雲般風雅的趙瑷,判若兩人。
我沒有提到大哥,因為,那是心底永遠的秘密。
“完顔亮竟然這樣對你!”他的雙眸變成了血眸,一字字、咬牙道,“有朝一日,二哥必定為你複仇,手刃金賊!将他千刀萬剮!”
“二哥,完顔亮身手高強,你打不過他。”我掰開他緊攥的手。
“二哥說到做到,絕不食言!”
陡然,趙瑷伸臂抱我,死緊死緊的。
埋藏心底的屈辱與痛楚,對一個信任的人講出來,雖然結痂的傷疤再度撕開,滲出血色,刺痛尖銳,仿佛再經歷一次那時那地的悲與痛、苦與澀、絕望與無助,然而,一旦說出來,無須再苦苦壓抑與隐藏,無須再獨自承受與自苦,仿佛輕松了幾許。此時此刻,我痛快地哭,即使肝腸寸斷,也有二哥的撫慰。
他這樣抱我,是憐惜、疼愛我,是痛恨完顔撣與完顔亮。
雙臂如鐵,他抱我良久,咬牙道:“你逃出金國,那畜生聽聞大宋冊封沁寧公主一事,就派人來臨安暗中打探。他确定你就是沁寧公主,遣使提出和親,指定你為和親公主。”
我點頭,“他不會輕易放過我,二哥,我應該怎麽辦?假若父皇不應允,他真的會發兵南侵,那時兵連禍結,如何是好?”
趙瑷輕拍我的背,安撫道:“我會想法子,你放心,我一定會想到好法子。
腦中忽然浮現一個念頭,假若我對他說,那不思的小弟便是金國皇帝完顔亮,可以派幾個高手去刺殺他。他一死,我大仇得報,金國就群龍無首,就會爆發內亂;那些觊觎帝位的宗室子弟為了坐上至尊寶座,自相殘殺,血流成河。這個時候,大宋趁此良機大舉北伐,必定勢如破竹,将金兵趕回老巢,奪回淪喪多年的國土。
對,就這麽做,只是,我應該對二哥說,還是對父皇說?
假若告訴父皇,他必定會起疑,接着追問事情的來龍去脈,那麽,就讓二哥暗中安排吧。
打定主意,我正要說,卻聽到一道含有微怒的聲音傳過來:“你們在做什麽?”
趙瑷立即松開我,我也連忙松手,後退兩步,望向門口,心中忐忑。
宋帝站在門扉處,瞪着我們,面龐冷冷,目光驚疑。
我和二哥一齊上前,施禮叩拜:“兒臣參見父皇。”
他不悅地瞪我們一眼,掀袍走進來,在北首主座上坐下,眸色越發陰霾。
趙瑷吩咐內侍奉茶,我走到宋帝跟前,蹲在他膝邊,仰着臉,悲凄道:“父皇,兒臣聽聞,今日一早金使進宮面聖,商談和親一事……”眉骨酸熱,有淚欲傾,“兒臣知道,和親是家國大事,兒臣身為公主,理當為家國社稷、蒼生萬民思慮,承擔應有的責任,嫁給金國皇帝。可是,金人蠻橫霸道、殘暴不仁,兒臣真的不想嫁給金人……方才皇兄安慰兒臣,說父皇不會将兒臣嫁到金國,可是兒臣還是很害怕……”
方才哭過,雙眸已經紅腫,如今再是這般凄楚、懼怕,宋帝大為不忍,撫摸我的發,“父皇怎麽會讓你嫁給金人?別擔心,朕已拒絕金使,過幾日他們就北歸了。”
“真的嗎?”
“朕怎麽會騙你?”他拉我起身,“午時到了,随朕去用膳吧。”
“嗯。”我破涕為笑。
宋帝牽着我的手離開,我回首,對二哥說了一句無聲的話,二哥應該看得懂我的唇形。
用過午膳,我匆匆趕回資善堂,可惜,趙瑷已經不在了,說是出宮回府了。
只能派人去請,我一邊聽講,一邊等他來。
這堂課,我看着老師的嘴不停地動着,卻完全不知道他在講什麽,心早已飛到宮外。
講了半堂課,老師說我心緒不寧、無心聽講,明日再用心聽講吧。
這話正中下懷,我立即飛奔出資善堂,來到宮門處等二哥。
沒等多久,趙瑷就出現了,我拉他來到一處隐蔽的地方,晚清軒。
此處清幽靜雅,栽種着大片的綠樹,四個方位、四種不同的不開花的木種。若是在盛夏,從四面臨風的軒中望出去,可見四周盎然的碧綠景致,清涼怡人,乃避暑佳處。然而,眼下是寒冬,綠意消盡,枯葉叢生,滿目荒涼。坐在軒中,凜冽的寒風從身上卷過,寒意如刀,刮骨見血。
“二哥,你怎麽出宮了?我不是說了再找你嗎?”
“府上有點事,我就回去了一趟。皇妹,找我有什麽急事?”他拉我坐下來。
我舉眸四望,附近沒有宮人,就在他耳畔低聲道:“複仇的機會來了。”
趙瑷一驚,大為詫異,“複仇?”
我又道:“其實,那不思的小弟不是什麽宗室子弟,他就是完顔亮!”
他震驚地站起身,雙拳微攥,俊眸灼亮得仿若日光,“他當真是完顔亮?”
“我怎麽會認錯?”我激動得無法克制,雙手隐隐發顫,“二哥,他混在金國使臣中來臨安,想來只為見見我。此次他沒有帶多少人來,正是刺殺他的好時機。只要他死了,金國就會大亂,說不定會引發宗室子弟争奪帝位的內亂,我宋大軍便可趁機北伐,将金兵趕回金國,還闕汴京指日可待。”
“的确是一個千載難逢的良機!”趙瑷也興奮起來,雙眸燃起高昂的鬥志,仿佛成功在望,“我竟然沒想到,那人就是完顔亮!他一死,金國必定內亂,我們趁亂北伐,收複失地,還闕汴京。”
“二哥,完顔亮身手高強,你必須找幾個身手厲害的人去行刺,否則,萬一事敗,後果不堪設想。”這次行刺,只許成功,不能失敗。
“你放心,此事關系重大,牽連頗廣,我會謹慎行事。”
“事不宜遲,今晚就動手吧,殺他個措手不及。”好像我要親自去刺殺完顔亮,心蠢蠢欲動。
“假若部署順利,今晚就動手。”趙瑷的臉龐因為激動而泛出一層薄紅,“父皇一定也沒想到那人就是金國皇帝,皇妹,父皇一定不會反對我們去刺殺完顔亮。”
“不!不能告訴父皇!”我緊張道,“二哥,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事成之後,我們再向父皇禀報,父皇一定龍心大悅。”
“好,我聽你的。”他的意氣風發,令我覺得此事一定能成,“那我先回府部署。”
我颔首,低聲叮囑道:“二哥記住,派去行刺的人務必身手高強,最好過了子時再動手;還有,你畫一張完顔亮的畫像讓行刺的人看看,以免認錯了人。”
趙瑷笑道:“還是皇妹想得周到。”
我看着他離去,心瀾起伏,劇烈的心跳久久才平緩下來。
這夜,臨近醜時,趙瑷找來的十個高手潛入金國使臣下榻的館府,刺殺完顔亮。
次日一早,他匆匆進宮,趕到沁陽殿,對我說,行刺失敗。
也許,上蒼還不讓完顔亮死;也許,完顔亮太聰明,知道我會來這麽一招,提前做了準備。總之,他逃過一劫。那十個高手,并沒有找到完顔亮,只找到了那不思和其他兩個使臣。
如此看來,完顔亮沒有住在館府,住在別的地方。
“皇妹,我派去的人和金人打起來,所幸他們只是受了皮外傷,安全撤出,沒有被抓到。”趙瑷擔憂道,有點慌神。
“你讓他們速速出城,找個隐蔽之處藏起來,不能被金人找到。”
“他們回來時,我就立即讓他們出城了。”聽我這麽說,他略略放心,不過眉宇仍然緊皺,“那不思一定會進宮興師問罪,我擔心他不會善罷甘休,一定要讨個說法。”
“父皇會命臨安府追查這件事,不過只要找不到行刺之人,就不會有事。你派個人秘密出城,叮囑那些人千萬不要回城,躲得越遠越好。”我略略尋思,安慰道,“二哥,你別慌,只要我們不露出絲毫馬腳,父皇不會發現這件事與我們有關。”
“眼下只能死裝到底了。”
“嗯,我們就像往日那樣,該做什麽就做什麽,別總是想着這事。二哥,你先去資善堂,我稍後就去,你也不必派人去打探消息,就當作什麽都不知道。”
“還是皇妹鎮定,為兄要向你多多學習。”
其實,我也和他一樣,擔憂害怕,心慌意亂,只是他亂了,我不能再慌亂,否則就完了。
假若完顔亮知道行刺的幕後主謀是我,不知道氣成什麽樣呢。
這日午時,朝上傳來消息,那不思怒氣沖沖地進宮,當着幾個重臣的面興師問罪。大宋君臣聽聞此事,無不震驚,連忙問半夜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那不思詳細道出十個黑衣人半夜潛入館府、行刺他們的經過,越說越氣,怒不可揭,态度強硬,一定要大宋給一個說法,否則,兵戎相見、戰事再起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
宋帝和幾個大臣極力安撫,揚言一定會查出事情真相,追緝兇徒,給他們一個交代。
趙瑷對我說,雖然那不思沒有直接說是父皇派人行刺他們,言辭之中卻多次暗示,不然,誰有人有膽量行刺來宋國提親的金國使臣?
宋帝說的自然都是冠冕堂皇的話,派重臣安撫那不思,又賞賜了幾樣奇珍異寶,讓他們在館府等消息。最後,那不思撂下一句狠話,讓宋國務必在兩日內緝拿那些行刺的黑衣人歸案,否則,他就禀報他的陛下。
二哥很擔心,如果抓不到那些行刺的人,大宋就無法對金國交代,怎麽辦?這不是間接害了父皇嗎?他想向父皇坦白,讓父皇将他交給金國使臣處置,為他做過的事承擔一切罪責。
“二哥,若要承擔,也是我來承擔,哪裏輪到你?”想了又想,還是想不到讓那不思不追究行刺一事的好法子。
“雖然是你出的主意,但是我派人去行刺的,理應由我承擔罪責。再者,你是女兒家,為兄怎麽能讓你承擔?”趙瑷的臉上憂色重重。
“其實,此時最關鍵的不是讨論由誰承擔罪責,而是想一個妙計讓那不思不再追究行刺一事。”
“你想到什麽妙計?”他雙目一亮。
我搖頭,兩人一起冥思苦想一個時辰,也沒想出一條妙計。
天色不早,他回府,我回沁陽殿,今晚各自想想,明日再計議。
次日早上,朝上傳來一個令人歡喜的消息。
趙瑷說,那不思一早就進宮向宋帝辭行,也沒說匆忙北歸的緣由,只道他的陛下來函,讓他速速北歸。他還說,那晚行刺一事,希望宋帝命人加緊追查,将十個刺客捉拿歸案,給金國一個交代。
二哥摸着下巴,尋思道:“那不思突然辭行,必定是完顔亮的授意。皇妹,我覺得這事不尋常。”
我也撫着下巴,“我也想不明白。完顔亮為什麽突然北歸?在臨安,只有我知道他的身份;他應該猜得到是我派人刺殺他,可是他為什麽不追究了呢?”
“會不會他真的急於回國?他南下日久,或許上京發生了什麽急事、大事等他回去處置,他不得不北歸,這才匆忙啓程?”
“有可能,不過,我總覺得這事不簡單……”我眉心微蹙,“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既然完顔亮和那不思都北歸了,和親一事就暫且擱下不提,我們應該高興才對。”趙瑷舒眉一笑,仿佛烏雲散盡,陰霾的天空重現燦爛的日光。
罷了,多想無益,完顔亮離開臨安,我便萬事大吉,就不必整日提心吊膽、憂心忡忡,我仿如重獲新生,就如二哥所說的,應該高興、慶賀一番。
不過,以防萬一,派去行刺完顔亮的那十個人,還是不能在臨安城露面。
我道:“二哥,未免橫生枝節,你吩咐那十個人不要再回臨安城,給他們一筆豐厚的賞銀,讓他們到別的地方做點小買賣。”
趙瑷點點頭,“這件事我會辦好,你放心。”
“你們好大的膽子!”一道震怒的聲音從殿外傳來。
“父皇!”二哥和我異口同聲地叫道,愣了片刻,連忙行禮,驚惶不定。
宋帝略略擡臂,讓後邊的宮人在外候着,接着,他掀袍走進來,廣袂飄拂,面色鐵青,玄色帝王袍服上繡着張牙舞爪的飛龍,作勢欲嘯。
完了!父皇知道了!
我絞着袖口,心跳加劇,微微側過頭,身邊的二哥和我一樣,低垂着頭,一副懼怕、忐忑的模樣。他也偷偷瞄我,我立即對他眨眼,示意他鎮定一些。
“怎麽?要不要讓你們統一一下口風、商量一下如何禀奏?”宋帝的語聲故意拖得長長的,含着帝王之威、之怒。
“兒臣不敢。”我和二哥再一次不約而同地說道。
“還真是口風一致。”宋帝冷哼,擡眼瞪向養子,“趙瑷,是你的主意?”
“是兒臣的主意。”我搶先一步認罪,走上前,站在宋帝面前,“父皇先聽兒臣說,父皇可知,那不思的小弟是什麽人?”
“你知道?”他不屑地問。
“就算他化成灰,兒臣也認得他。”我切齒道,雙眸迸射出滾沸的恨意,“父皇,那人就是金國皇帝,完顔亮!”
宋帝面上的怒氣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震驚錯愕、不敢置信。驚了片刻,他遲疑地問:“那人當真是金主完顔亮?”
我豁出去了,“父皇,兒臣與完顔亮相識在先,絕不會認錯。”
宋帝更吃驚了,“你與他相識?什麽時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