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落盡梨花春又了,翠色和煙老
第七章 落盡梨花春又了,翠色和煙老
全身如有火燒,很乏,很困,昏昏沉沉。
不知何時,完顔磐背着我回府。
依稀看見有個熟悉的人影沖到我面前,摸着我的額頭和手,然後,他抱過我,飛奔而去。
此後,就連在睡夢中,我也見不到阿磐了。
也許,我又受寒了,才會燙得這麽可怕。
似乎醒過兩次,看見了幾個模糊的身影,又好像根本沒有醒來,一直被那可怕的夢魇拽着。
“阿磐……阿磐……你在哪裏……”
我不想與他分開,不想回王府整日面對着完顔宗旺,只想與他再多待一時片刻,可是,他在哪裏?眼前一片模糊,我伸手尋找他,是誰握住我的手?是阿磐嗎?
不是,不是阿磐!是完顔宗旺!
模糊中,我再次閉上眼,驚惶地喃喃道:“阿磐,是誰要将我溺斃河中?是誰害我……”
“你一定查得到的……你幫幫我,好不好?”
“阿磐,為什麽不願幫我查出害我的人……你絕情絕義,我恨你!”
“阿磐,我恨你!”
對不起,阿磐。
我在神智不清的時候喊你,你的皇叔聽見了,以他的精明,他會起疑心的,因此,我只能這麽說,以此打消他的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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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完顔宗旺喚醒了我。
高熱稍退,他親自喂我喝藥,喂我小米粥,溫柔體貼得不像他的作風。
這日午後,暮春夏初的日光暖洋洋的,苑中碧樹佳蔭,群芳搖曳,幽香怡人,蝴蝶飛舞。牆角一株杏樹開得燦爛,粉紅嬌妍,脆脆蒙蒙如冰绡,占盡春風。
他抱着我坐在苑中曬太陽,日光實在太暖和,我膩在他懷裏昏昏欲睡。
我在街市被人抓走沉河,深紅和淺碧失職被罰,做苦役一月,四個護衛保護不力,皆被處死。
“王爺,深紅和淺碧去做苦役,我沒下人使喚呢。”我抱怨道。
“不是給你指派了兩個侍女嗎?”完顔宗旺憐柔地撫着我的背。
“那不一樣呢,深紅和淺碧服侍我這麽久,最了解我的性情和喜好,沒她們在身邊,我總覺得這也不是,那也不好。”我央求道,“王爺讓她們回來服侍我,算是将功贖罪吧。”
“她們對你這麽重要嗎?”
“那當然,王爺,她們又沒有武藝在身,即使當時在我身邊,也是無濟於事呀。再者,她們做苦役也好幾日了,也算懲罰過了。”
完顔宗旺終於應允讓她們回來服侍我,她們知道是我向王爺求情的,感激涕零,對我更加忠心耿耿。然而,幕後主謀仍然逍遙,我如鲠在喉。
他說過會徹查此事,多日已過,不知查到了什麽?
我問過一次,他沉默片刻才道:“已有眉目,不過還需确實的罪證。”
我幾乎相信了他的話,卻見他目色堅定不移,顯然并非查不到幕後主謀,而是根本不想告訴我誰要置我於死地。
他不說,我也猜得到,不是荷希夫人,就是唐括王妃。
他不想讓我知道,說明他暫時不會處置幕後主謀,也就是說,這個幕後主謀讓他頗為忌憚。而能夠讓他忌憚的,除了唐括王妃,還有誰?
無論他對唐括王妃有無夫妻真情,他都不會與她決裂,更不會因為我傷害到他們的夫妻感情。因為,唐括氏對於他以後榮登皇位将會有相當關鍵的作用,而且,金帝與唐括皇後也不會允許皇太弟夫妻不和的消息傳出。
唐括王妃果然心狠手辣,表面上謙和仁善,暗地裏心如蛇蠍,差點要了我的命。
我早就知道她并非善類,只是沒料到她竟然下手這麽狠毒。
我不明白,我只是一個亡國奴,即使受寵,也根本威脅不到到她的地位,她何苦害我?荷希夫人也受寵過幾年,她可曾下此毒手?若是害過荷希夫人,以她的手段,荷希夫人不可能還活得這麽潇灑。
越想越迷糊。
這夜,我陪着完顔宗旺看書,對他說:“王爺,我仔細想過了,那件事,就不要追究了。”
“不追究?為什麽?”他訝異道。
“我福大命大,和貓一樣有九條命,這次沒有溺斃,就算了吧。”
“下次可不一定能活着回來了,湮兒,你真的不追究?”
我鄭重地颔首。
黑眼一眯,他問:“你已猜到害你的人是誰?”
我道:“我不知道是誰,但我覺得,家和萬事興。既然有人要我死,就說明我做的不夠好,或者,我不應該出現在府裏。”
完顔宗旺将我攬抱在身,面色沉郁,“湮兒真是冰雪聰明,你是為我着想麽?”
“王爺以為呢?”我含笑反問。
“那就讓為夫好好謝你。”他賊賊地笑。
“呃,不必謝我……今夜王爺該去王妃那邊呢。”我抓住他不規矩地手。
“我想歇在哪裏,就歇在哪裏,誰也不得有異議。”
完顔宗旺扣住我的手,在我側頸流連着,我竭力閃避着,“王爺,我……我有異議……王妃知道了,會不高興的。”
他擡眸瞧我,目光尖利如隼,“這是她應得的。”
如此,我再也說不出推拒的話,唯有接受他的寵愛。
他抱我回到寝房,将我放在床上,“你大病初愈,可受得住?”
我嗔怨道:“我說受不住,你就會放過我嗎?”
他奸詐一笑,“不會。”
接下來幾日,黴運連連。
第一日,早上我向王妃請安回來的路上,不知怎麽回事,在花苑裏滑倒,摔了一跤。
第二次,剛剛吃過午膳,腹痛不止,若非及時延醫診治,只怕後果不堪設想。
第三日,我從汴京帶過來的衫裙被剪了兩道口子,再也不能穿了。
深紅和淺碧匪夷所思,不明白這幾日怎麽會這麽倒黴。
這些難登大雅之堂的小伎倆,不用猜也能猜得出來是誰做的。
我從堆滿汴京宮中舊物的三間房中挑選了一些物品,擺放在苑中,邀請荷希夫人和諸位侍妾前來觀賞,并且說,她們可以帶走自己喜歡的兩樣東西。
宮中舊物多是珍品,這幫女人哪裏見過這些好東西?自然是目光閃閃地挑了最中意的兩樣東西帶回去了。荷希夫人也挑了兩樣東西,虛情假意地謝過我便趾高氣昂地走了。
我挑了兩樣最貴重的東西,鳳凰金釵和一顆碩大的南海明珠,讓深紅送到唐括王妃那裏。
兩日後,完顔宗旺帶宮中太醫為我診脈。
去年進府一月後,他就找來宮中太醫為我調理身子,驅散宮體裏的寒氣,以便好生養。
把脈後,太醫說我脈象平穩,風寒症早已痊愈,只需繼續靜心調養。
完顔宗旺讓淺碧送太醫出去,太醫突然止步,盯着桌案上的一碗湯藥,又在房中走來走去,神秘兮兮的樣子,令人迷惑不解。
“尋太醫,可有什麽問題?”完顔宗旺面上的笑容頓時凝固。
“問題大了。”尋太醫站在衣櫃前,從衣櫃前的矮凳上拿起長裙,“這衣物是夫人的嗎?”
“是夫人的,昨日傍晚洗衣的丫頭剛送回來的。”淺碧滿目疑惑,照實回答。
尋太醫将我的長裙遞給完顔宗旺,“王爺聞聞。”
完顔宗旺仔細地聞了片刻,皺眉道:“有一種香氣,這香氣,我好像在哪裏聞過。對了,湮兒,這香氣和你以前用過的那種香很像。”
我道:“王爺,我早就不用那種香了,在汴京時就不用了。”
他颔首,“對,你好久不用那種香了,尋太醫,這裙子上是什麽香?”
尋太醫道:“這是麝香,衣物洗淨後,将麝香焚燃,衣物就沾染了麝香的香氣。王爺,麝香是南朝珍貴無比的香料,但也是孕婦大忌,可致滑胎。夫人若長期用麝香,很難受孕。”
一席話,說得衆人色變。
深紅和淺碧立即跪地,惶恐道:“奴婢該死……奴婢失察……王爺恕罪……”
完顔宗旺臉色劇變,面罩寒霜,目光如刀,若是手中有刀,必定會一刀砍死她們。
“我的衣物上怎麽會有麝香?上次我穿的時候沒有聞到麝香呀。”我微微蹙眉,迷惑道。
“想來是這一兩日才熏上去的。”尋太醫捋須道,接着端起桌案上的湯藥,“這碗湯藥不能喝,藥中混有夾竹桃粉。王爺,夾竹桃有毒,所幸分量不多,否則後果嚴重。”
“你們怎麽伺候的?”完顔宗旺驟然怒喝,面如狂風暴雨,令人心驚膽戰。
“奴婢該死……王爺饒命……”深紅伏地顫抖道,“奴婢對夫人忠心耿耿,從未有過加害之心,王爺明鑒……王爺,奴婢想起來了,前幾日夫人腹痛不止,是否也是源於夾竹桃之故?”
“夾竹桃分量少,不會致命,只會腹痛。”尋太醫道。
完顔宗旺怒瞪雙眼,虎目生威,濃眉飛天拔起,“為何不報?”
深紅顫聲道:“夫人說王爺政事繁忙……不讓奴婢禀報。”
淺碧涕淚連連,将前幾日發生的倒黴事一并說了,哭道:“奴婢根本不知道麝香對夫人有害,那麝香擱在房裏半年,前些日子,夫人選了一些珍品,邀請荷希夫人等人來觀賞,夫人還讓她們随意挑選,只要看中的都可以帶走。奴婢記得荷希夫人看中了一枚玉佩,還拿着一個香氣四溢的盒子嗅了好久,後來,就帶着玉佩和那盒子走了。”
我道:“那盒子裏裝的就是麝香,以前我聽順德姐姐說過,若要生養,麝香不可亂用,就一直不敢用,沒想到荷希夫人會喜歡,我擔心她說我不舍得割愛……就沒跟她說慎用……”
淺碧接口道:“荷希夫人看中的東西,誰能說個‘不’字?再者,夫人有言在先,諸位夫人看中什麽,就可以帶回去,假若夫人不給荷希夫人麝香,荷希夫人不知又要編派夫人什麽了。”
完顔宗旺的眼睛欲噴烈火,沉聲道:“深紅,送尋太醫。”
深紅立即起身,送尋太醫出去。
他掀袍坐下來,眉宇緊皺,胸口略有起伏,顯而易見,他瀕臨暴怒的邊緣。
“王爺,此事非同小可,還是先查清楚吧。”我柔聲道,起身下床,雙手扶上他的肩輕拍着。
“我會徹查此事。”他抱我坐在他腿上,“假若查出真是她做的,我會還你一個公道。”
眼神沉肅,目光如刃,仿似要将人碎屍萬段。
深紅和淺碧一直關注荷希夫人的動向,兩日裏卻毫無動靜。
第三日午後,她們興沖沖地跑回來,深紅上氣不接下氣地對我說:“夫人,荷希夫人……被王爺趕出府了。”
淺碧氣喘籲籲地說道:“現下,荷希夫人……正收拾東西呢……不過她不能帶走任何東西,只能帶幾身衣物。”
完顔宗旺果然雷厲風行,兩三日便查清真相,趕她出府,全然不顧以往的恩愛情義,再也不想看見她。
這是為了我麽?
或許是吧。
有朝一日,他厭膩了我,有了新歡,會不會也像對待荷希夫人一樣趕我出府?絕情寡義,早忘了今日的深情厚意、夜夜恩寵。
哼,我不會讓他有機會趕我走,我會早先一步舍他而去。
“這麽說,王爺查出是荷希夫人害我的?”我淡淡地問。
“肯定的了,否則王爺也不會雷霆震怒。”淺碧眉飛色舞地說道。
她們笑得比我還開心、興奮,仿佛荷希夫人被趕出府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深紅喜道:“夫人,以後沒有人在王爺面前說夫人壞話,王爺會更寵愛夫人的。”
淺碧瞥她一眼,“荷希夫人在,王爺也很寵夫人啊,瞧你怎麽說話的。”
深紅連忙道:“是是是,我高興得連話都不會說了。”
我勾唇,緩緩一笑。
“賤人,你給我出來。”屋外傳來一道尖銳的喊聲,飽含着熊熊的怒火,“放開我,誰敢攔我,我就殺誰!”
“是荷希夫人!”深紅震驚道,立即望向外面,“夫人,她要沖進來了。”
“夫人要出去見她嗎?”淺碧似乎想勸我不要出去。
我悠然舉步,出了屋子,冷冷站定。
深紅和淺碧擋在我身前,以防荷希夫人突然發瘋沖上來。
五個身強力壯的侍衛竟然攔不住荷希夫人,可見她真的發狂了。
她發辮淩亂,形容凄惶,嬌豔的面容因為肆意誇張的表情而扭曲,與瘋婦無異。她舉着一柄匕首,揮舞着不讓侍衛靠近,一旦侍衛試圖靠近,她就引刀自戕,吓得侍衛不敢妄動。
荷希夫人望見我,狂奔過來,侍衛也亦步亦趨地跟過來,擔心她傷了我。
“賤人,你竟然陷害我!”她目龇欲裂,匕首指着我,“什麽麝香熏衣,我根本就沒做過,你賊喊捉賊!”
“荷希夫人,我有必要陷害你嗎?”我徐徐反問,“王爺寵我,我何須害你?”
“你見不得王爺待我好,就設計陷害我,賤人,你想害我,沒那麽容易!”荷希夫人聲嘶力竭地喊着,全無當初的風華。
“假若荷希夫人沒做過害我之事,便以列祖列宗、父母高堂和後世子孫指天立誓,從未做過!若有半句虛言,祖先被挫骨揚灰,父母不得好死,後世絕子絕孫!”我高聲喝道。
聞言,她愣住,眸光閃爍,驚惶初露,似乎被我的氣勢懾住。
所有的憤怒與恨意,被壓在心底,我平靜地開口:“王爺寵你多年,你不甘心我奪了你的恩寵,就處處害我,一次,兩次,三次,最終行跡敗露,你還有臉說我陷害你?”
荷希夫人喃喃自語:“我害你,我害你……”她突然驚醒似的,瘋狂地叫嚣,“不,我沒有……麝香是你送我的……”
“拉出去!”我冷冷地下命令。
“賤人,我要殺了你!”她凄厲地喊道,美眸盈滿戾氣,舉着匕首沖上來,刺向我的胸口。
深紅和淺碧趕忙拽着我後退,五個侍衛搶步上來攔住她,奪下她手中的匕首,架着她出去。
荷希夫人仍然扯着喉嚨尖聲喊道:“賤人,我不會放過你!我要殺了你!賤人……”
深紅和淺碧紛紛捂胸,一副受驚過度的表情。
“夫人沒事吧,要不要回屋歇着?”深紅體貼地問道。
“女人發起瘋來,真是可怕。”淺碧感嘆道。
“我去書房。”我提步走向那座二層小樓。
荷希夫人被趕出王府,唐括王妃沒有出面幹涉,好像此事與她沒有半點關系。
那三日裏的黴運,都是荷希夫人指使下人做的。
在花苑的道上撒了牛油,讓我摔跤;在我的膳食裏投放夾竹桃粉,讓我腹痛不止;将我喜歡的衫裙剪破,以此讓我心痛。這種粗略的伎倆,想瞞過我,那就太天真、太蠢笨了。
她這些小動作,還不足以讓我出手懲戒她;她對父皇的冷嘲熱諷、肆意侮辱,卻是不可饒恕。
我絕不允許別人侮辱父皇!
荷希夫人,這便是你的命數,怨不得我。
在王府當寵妾的日子很平靜,唐括王妃與我河水不犯井水,不過我很清楚,她不會任憑我霸占着她的夫君。
在這表面寧和、實則波濤暗湧的初夏,完顔宗旺告訴我,柔妃有孕兩月,但是滑胎了。
他說,小産前,柔妃喝了太醫奉上來的湯藥,接着就腹痛滑胎。柔妃哭得死去活來,完顔铖也難過不已。次日,柔妃指着太醫對完顔铖說,這太醫是唐括皇後的心腹,是唐括皇後指使太醫在保胎藥中做了手腳,是唐括皇後妒忌她得寵,殺死了她和陛下的孩子。
太醫矢口否認,唐括皇後自然也據理力争。
無證無據,完顔铖無法定罪,好言相勸柔妃稍安勿躁,定會徹查此事。
這幾年,完顔铖雨露均沾,沒有一個恩寵過甚的妃子、夫人,嫔妃也懷孕過,不過都是懷孕三月內意外滑胎。於此,柔妃揪出陳年往事,說那些滑胎的嫔妃都喝過那太醫的湯藥,因此,那些意外都不是意外,而是人為。
柔妃怒指唐括皇後:陛下那些無辜死去的孩兒,都是唐括皇後下的毒手!
完顔铖震驚,卻苦於沒有罪證,不能拿唐括皇後怎麽樣。
完顔宗旺說完,我垂眸暗嘆,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懷柔喪子,該是很難過的吧。她一向清婉溫順,孤身一人在宮中,雖有完顔铖的寵愛,卻忍受着後宮的明槍暗箭,必定過得辛苦。
“湮兒,陛下準許柔妃召自家姐妹進宮陪她,若是召你,你就去陪陪她吧。”
“嗯。”
“是否想起那件事?”他攬過我,溫存地抱着我。
他所說的“那件事”,是指班師北歸途中我滑胎的那件事。
我輕聲道:“我早就忘記了。”
完顔宗旺執着我的手,信誓旦旦地說道:“我保證,假若上蒼再給我們一個孩子,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他,平安長大。”
我莞爾道:“假如你沒有做到呢?”
他勾起我的下巴,“小看我?”
我嗔笑,他溫和道:“假如沒有做到,我任你處置。”
語調輕松,卻暗藏堅決。
次日,完顔铖出城圍獵,命皇太弟、太祖諸子、三位皇子等宗室子弟同行。城外圍獵兩三天就回來,唐括王妃為完顔宗旺準備圍獵物事,臨行前,我送他到淩致苑門口,讓他一切當心。
兩日後,宮中有內侍來府,柔妃召我進宮。
坐在馬車上,一路通行無阻,直至後宮內苑才停下來。
在內侍的帶領下,我來到柔儀殿,兩個眉目有點熟悉的宮女迎上來,帶我進入寝殿。
鎏金狻猊,熏香嫋嫋,淡淡的香氣彌漫了整個寝殿,讓人筋骨酥軟,情不自禁地沉醉其中。
這是汴京宮中常用的木犀香,想不到懷柔還有這等好物。
沉香、檀香各半兩,茅香一兩。右為末,以半開木犀花十二兩,擇去蒂,研成膏,入石臼杵千百下,脫花樣,當風處陰幹,熱之。此為木犀香。
當時,宮中衆位姐妹都焚木犀香,我也用過兩年。
我望向寝殿的床榻,羅幕翠,錦帳春,那蒼白如紙的消瘦人兒歪靠在大枕上,沖我淡淡一笑。
“皇姐。”
“懷柔。”
我奔過去,坐下來,握住她的手,哽咽難言。
金國深宮,我們是亡國之女,再也不能用當初的皇室稱呼,我對她說出此意,她也明白。
我含笑安慰道:“你還年輕,以後還會有孩子的,莫擔心。”
那漆黑的瞳仁靈俏地一轉,她在我耳畔道:“那孩子啊,丢了更好。”
我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