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重逢
重逢
兩人跨進教學樓時鈴聲已經響了一分鐘,學生們都已經進教室。
“豸演!”霍勝突然喊了聲。
施予頌驀地一怔,循着他的方向往右看,除了物理老師白引忱,并沒有什麽人。
白引忱聽到叫聲也轉過身看兩人,他的白襯衫袖口随意挽上去,右手搭着一本教材和練習冊,身上散發着新生代教師複雜的氣質,溫柔和帥氣中有着他獨特的空靈和俊秀。
霍勝像是被什麽刺激,“那混蛋,把他藏起來了……”
施予頌抓住他的手腕拽回來,低吼,“霍勝!不是!”
這樣的否定只會反其道而行,霍勝眼眶紅透,那是施予頌所不能承受的怨恨。
霍勝紅着眼篤定,“我看到他了!”
施予頌攥緊他的手臂,努力讓自己冷靜,“霍勝,我們現在在學校,鈴聲已經響了,現在要去教室上語文課,得去教室了。”
霍勝慢慢冷靜下來,眼淚無聲地掉,“我明明看到他了的。”用最平靜的話語,道出最深切的思念。
施予頌松開人,看向走過來的白引忱。
“你們怎麽了?”
施予頌回答,“沒什麽,白老師。”
白引忱又看了眼側過身去的霍勝,“又因為早餐吵起來了?”
這還得說回高一入學後的第一節物理課,白引忱拿着物理教材走進他們班,沒曾想真遇上了稚氣未脫的學生。霍勝背對黑板站在施予頌的課桌前,控訴施予頌不愛惜朋友,要讓朋友餓肚子上最愛的物理課。施予頌冷冷地坐在位置上撩起眼皮看他,沒給好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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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引忱哭笑不得,想當成小打小鬧草草了事,可霍勝和施予頌又是真較真,感覺下一秒就要動手,只好制止讓兩人心平氣和說說緣由。
施予頌說霍勝大課間已經吃了很多零食,再吃要鬧肚子,而且現在上課了,要遵守課堂紀律,飯團可以下課再吃。霍勝則說他沒吃飽,而且他只需要十幾秒就能吃完,然後專心上課,是一舉兩得。
一看兩人又要吵起來,白引忱只好折中,說霍勝可以吃,但物理課得站着上。
聽到這話,霍勝像是一夜長大,認錯般說是自己擾亂課堂秩序,該罰,飯團下課再吃,現在想聽物理,拿着課本站教室後面去了。
施予頌也悔過,說自己應該說得委婉一些,或許霍勝就接受自己的提議了。
于是兩人站着上了一節物理課,面對全新的高中物理知識,兩人格外專注,白引忱也就放下心。
下課後,霍勝拿出已經涼了的飯團掰成三瓣,一塊給施予頌,“給你,對不起……”
聲音低得生怕施予頌聽見,施予頌不介意,接過飯團也說了句對不起,兩人又和好如初。
霍勝還嘚瑟吧唧地拿着另一塊飯團跑到講臺,“白老師,給你。”
若隐若現的虎牙都帶着純真笑意。
施予頌嚼着生硬的飯團看向窗外表示不認識他,真的太丢人了,那飯團是霍勝自己做的,特意做了奧特曼形狀,剛才掰開時力道過大,完整的形狀已經稀碎,看起來也不知道是一坨什麽黑暗料理。
同學們紛紛震驚注視。
霍勝不以為意,非常真誠,非常期待白引忱收下自己的道歉。
白引忱笑,蕭蕭肅肅,爽朗清舉。
接過飯團時像是在對接暗號,“那一年,我也變成了光。”
霍勝嘿嘿傻笑,兩人關系就此堅固。
所以剛才看見霍勝用怨恨的眼神看向自己時,白引忱內心咯噔了一下,想問出個所以然,但他們不願意說,自己也不急着這一時,于是給個臺階。
施予頌帶着霍勝順勢而下,“嗯,霍勝想喝牛奶,但現在上課了。那老師,我們先去上課了。”
白引忱嗯了聲。
施予頌拉着霍勝走了,因為遲到,自覺拿着課本站教室最後去了,後面還有因瞌睡而站着的四個學生。施予頌很不放心,時不時看他,才發現他的眼裏已經空無一物。
而此時的對面教學樓廊道,陽光不能觸及的柱子旁,站着一個穿着白色襯衫的少年,鴨舌帽壓得很低,側臉冷峻如冰,眼神卻輕柔如潋。
他在看霍勝。
課間語文老師講得太投入以至于沒聽到鈴聲,兩節語文課就這麽連着上了,大課間鈴聲一響,哀嚎一片,廣播通知到足球場集合,又是一片哀嚎。
霍勝說去上廁所,施予頌不放心,也跟左燚說了聲不舒服請假。左燚還是和平時一樣風輕雲淡,他和施予頌在學校一直都是陌生人。
不久人去樓空,施予頌卻怎麽也找不到霍勝,明明只是眨眼間,卻不知所蹤。
這種熟悉的落空感,不只有施岩會帶來,霍勝也會,施岩的消失是冷暴力,他會站在你能看得見的地方。但霍勝卻不會留下任何蹤跡,你很難找到他。
當年“五色糖果案”後也是這樣,霍勝憑空消失了整整一個星期,因為會牽扯到霍勝的秘密,加上年少輕狂意氣用事,施予頌并沒有跟霍旗開坦白,反而編造霍勝和自己在外面旅游的謊言。
等霍旗開察覺到端倪報警時,施予頌背着暈厥的人進屋,霍旗開怒火攻心,抽出花瓶裏的裝飾枝條,狠狠抽了施予頌一頓。
施予頌跪着默默承受,也聽進了霍旗開的教訓——拿友誼來為生死開脫是愚蠢的。
所以這次,如果找不到霍勝,如果找不到他……
施予頌不敢想象,從一樓開始,查看每一個衛生隔間,卻沒有,都沒有!
霍勝又在他面前消失了。
他說看到他了……難道是真的?
施予頌趕緊跑到物理教研組,白引忱正在備課,疑惑擡頭,“怎麽了?”
“今天早上遇見我們的時候,您是不是剛見過一個男生,叫江豸演。”
施予頌屏着呼吸,不敢聽下去。
白引忱,“嗯,你認識他?”
施予頌,“以前認識,他,怎麽會來?”
“大四時我兼職過全國物理競賽老師,他是我的一個學生,今天是來辦入學手續的,碰見打了聲招呼。”
入學?施予頌驀地捏緊手指。
“怎麽了?你臉色很不好,哪裏不舒服嗎?”
“沒事,打擾了老師,我只是以為早上看錯了。”
施予頌說完就離開了。
江豸演回來了……
·
此時的創新社,霍勝正一步步後退,戴着鴨舌帽的少年步步緊逼,直到霍勝的後背砸上白牆。
“豸演……”他能說的只有這個。
江豸演猛地掐住他的脖子,眼神挑釁玩味。
脖子很脆弱,不過幾秒就被掐得泛紅。霍勝應激握住他的手,卻沒有用上任何力道,反而是久別重逢地珍惜。
江豸演的神色滞了一下,繼而猛地湊上去,呼吸交融,卻在碰上霍勝冰涼的嘴唇時耳邊響着那年庭審上龌龊男人的笑聲:
「媽的,我們江少爺的小嘴真好親,勾人,沒嘗過的可一定要把他拖進巷子裏試試,夠味。」
整個人不可抑地發顫,呼吸困難,卻固執地繼續掐着霍勝的脖子。
霍勝察覺到了不對勁,耳邊也幾乎回響着同樣的話,自從江豸演走後,那五人的庭審視頻他每天都有在看,好懲罰自己的無用。
他擠出所有的力氣低喚:“豸演……”
江豸演咬牙,眼神因深藏的恐懼開始渙散,卻又是那麽不願移開,又往前碰上霍勝的唇,很拙劣地親啄,顫抖着,害怕着。
霍勝眼淚掉下來,嘴唇啓合,“豸演,我能幫你嗎?你願意讓我幫你嗎?”
話音剛落,掐着脖子的顫抖的雙轉為緊摟,霍勝猛地攬住他的腰。
鴨舌帽掉在腳邊,霍勝終于看清眼前的人,每一寸肌膚都動人。
過于直白的視線,恍惚間太像那些豺狼虎豹的眼神,江豸演一怔,泛紅的眼眶逐漸暗沉。
霍勝慌亂,緊摟的手不忍地松了勁,“豸演……”
江豸演渙散的眼堅定起來,摟緊霍勝的脖子,終于說出了再次重逢的第一句話:“吻我。”
是命令,也是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