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餘思量的确哭得有點累,躺到床上後很快就睡着了,薄子衡便坐在屋裏守着,拿着手機開始處理工作,但總有些心不在焉。
餘家是香江的世家豪門,跟薄家雖然沒什麽來往,但很多資料并不難查,畢竟香江的娛樂小報比蒼蠅還煩人,這種豪門花邊新聞他們絕不會放過,餘家就算是有一點風吹草動也會被報道出來。
餘家現在的當家人還是餘思量的祖父,不過他爸餘千峰已經是板上釘釘的繼承人,再往下最被看好的就是餘思量的大哥。
而餘思量的母親秦豔柔,在二十幾年前是紅透半邊天的影視歌三栖藝人,是很多人心中的一代女神。當年多少世家公子追求她,為她一擲千金,各種豪車、包包、珠寶送到眼前,但秦豔柔眼睛都不眨一下,直到餘千峰出現。
餘千峰是個溫文爾雅、風趣幽默的人,又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緋聞和暧昧對象,在圈裏那些風流成性的人中間顯得深情又專一。
秦豔柔很快就淪陷了,結婚後退圈過上豪門闊太的生活,曝光也少了很多,但還是能從各路小報上窺見她婚後幸福的生活。
但這種生活在秦豔柔第二次懷孕時卻出現了裂痕,那時偶爾會有些報道說餘千峰出軌的事,不過都是些含糊的說辭配上幾張模糊的照片,看上去就是開頭一張圖內容全靠編的新聞。真正實錘是在餘思量出生那年,餘千峰“娶”了第二個老婆。
秦豔柔跟餘千峰沒有離婚,自然不可能再娶,所以那個女人嚴格來說就是他的情人,但他大搖大擺地将人帶進家門,将她介紹給家人,讓家裏的傭人叫她二太太,除了名分,她的存在跟秦豔柔幾乎相差無幾。
最重要的是,她跟餘千峰還有一個跟餘思量姐姐年紀差不多的孩子。
這件事荒唐又離譜,但整個餘家卻沒有人說什麽。
至于秦豔柔……要是她的反對有用,想來也不會出現這種事。
那時許多報紙雜志都在“同情”秦豔柔,将她的事在大街小巷傳播,當作所有人的飯後談資。
但等到餘思量八歲那年,餘千峰帶回第三個“老婆”時,那些報紙雜志已經不再去談這件事,因為秦豔柔已經徹底過氣、沒有任何熱度了,只有一些搶不到新聞的小報刊會唏噓一下一代巨星為愛洗手作羹湯卻慘遭背刺的故事。
至于那些報刊上看不見的細節就比較難查了,但不用想也能猜到,肯定是雞飛狗跳無寧日。
薄子衡自己生長在一個很和諧的家庭,父母感情很好,他爸雖然嚴肅也嚴格,但再忙也會抽點時間陪伴家人,他媽雖然不算很溫柔那一挂但疼起他們也不含糊。他哥跟他關系也好,學生時代兩人幾乎無話不談,畢業後雖然不像以前那麽親密了,但時不時會聚聚聊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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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不太能想象餘思量在那種家庭裏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或者說就算想了,也總有些不真切。
皺着眉想了許久,薄子衡發了幾條消息讓人幫忙查一下餘家的事,或者秦豔柔以前的事,不查太私密的事,畢竟早晚是一家人,要是被發現了他在查,那就有點尴尬了。
餘家的事不好查,但秦豔柔的事卻不難,她當年很紅,留下的資料很多,媒體幾乎把她生平都扒了個幹淨,那時候的秦豔柔明豔又朝氣,跟他今天見到的秦豔柔簡直判若兩人。
但除此除外并沒有太多他感興趣的東西,畢竟她生下餘思量的時候已經退圈好些年了。
餘思量的大哥拍過一些雜志跟采訪,看資料是個冷冰冰的人,不太好相處。
至于餘思量的二姐,那資料就多了,她繼承了秦豔柔的好相貌跟好嗓子,在演戲上也很有靈氣,小時候也涉足過娛樂圈,一出道就紅了,還被媒體稱為“國民女兒”。
但這位國民女兒在十五歲那年卻忽然宣布退圈,去了國外進修,現在在商場上打拼。
看到這,薄子衡忍不住皺起眉。
姐弟倆都進了圈……餘家并不缺錢,兩人絕不可能是為了這個進的圈,要麽是沖着名氣,要麽……
“在想什麽?”餘思量的聲音打斷了薄子衡的思路。
他微微一愣,轉頭朝聲音看過去:“你什麽時候醒的?”
“剛剛,看你在發呆。”餘思量目光落在他手機上,屏幕上恰好是他姐的照片,“查到什麽了?”
薄子衡有些尴尬地收起手機:“抱歉。”
“無所謂,我的資料……我家裏人的情況,在媒體那裏是半透明的。”餘思量在他身旁坐下,整個人看上去像把蔫掉的蔬菜,聲音也有點含糊,“這點我姐跟我媽也一樣。”
“能問嗎?”薄子衡問道。
餘思量想了想,反問道:“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薄子衡:“……先聽假話?”
“我太紅了。”餘思量道,“紅到沒辦法出門吃飯。”
薄子衡:“……”
他哭笑不得:“點外賣,一會我下去給你拿。”
餘思量拿出手機來,點開軟件遞給他:“你挑一家。”
薄子衡對這附近也不熟悉,只能憑着感覺跟評價大致選了一家,自己點了個菜便把手機還給餘思量,問道:“真話呢?”
餘思量接過手機,低頭開始在手機上劃拉,神色專注得像在看什麽重要文件,聲音也是淡得有些冷漠:“真話就是我媽後悔嫁給我爸了,但她離開娛樂圈太久了,就算再回去也沒辦法回到當年的高度,所以她想讓我們替她完成,我跟我姐都是她的影子罷了。”
薄子衡一愣。
餘思量刷拉拉點完菜,沒聽見薄子衡的回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麽了?”
薄子衡垂下眼:“你原來知道。”
“我二十四歲,不是十四歲。”餘思量點完菜,放下手機,“十年前我不懂,以為我媽是真覺得我沒有做好,一直努力想讓她開心,後來聽我姐說,我媽以前從來不罵她。”
“她……”
“她是個天才。”餘思量道,“她當年退圈,鋪天蓋地的新聞都在為她感到惋惜,出國的時候還有粉絲去機場送她,哭着讓她別走。”
薄子衡道:“你也會有。”
餘思量卻是搖頭:“你不懂,這不一樣,我能有今天的位置,是因為我出道早,因為我資源好,因為我不太作妖,老粉看着我長大,新粉喜歡我的臉,但我只是個無功無過的藝人,沒有那麽多大前提,我根本走不到今天。但我姐,她是真正的天才,就算她現在複出,也能憑着才華重回神壇,她就是那麽厲害。”
“但她已經退圈了。”薄子衡道,“而且你也有你的好。”
“我的好……”餘思量很輕地笑了一聲,“太低配了,我媽看過我姐的成長,再來看我,只會覺得我哪哪都不好,哪哪都很蠢。”
薄子衡伸手揉了揉餘思量的頭發,說:“可能你天分不在此呢。”
“但我偏偏在這條路上走。”餘思量說着,唇邊泛起一絲苦澀,“其實就算換個領域,我姐也做得比我好,我哥跟我姐都太聰明了,聰明到我媽覺得理所當然,所以她想不明白我為什麽那麽笨。”
他說這些話時語氣很平靜,像是看開了,放下了,但看他的表情薄子衡就知道,這些依舊在糾纏他。
“你哥跟你姐沒有管過你嗎?”薄子衡道,“以前我跟我媽吵架,我爸跟我哥都會給我們當調解員。”
“這又不是他們的責任。”餘思量想了想,很輕地搖了搖頭,“也不是沒管過,只是每次到最後都會吵架。”
薄子衡道:“聽起來你家裏人脾氣都不是很好的樣子。”
“最尖的刀都是紮最親的人。”餘思量站起身,“我去洗把臉,外賣要是到了你下去拿一下。”
薄子衡答應下來,一直看着他進了浴室。
餘思量身上好像有一個開關,只要按下去,無論多強烈的情緒都會瞬間被收回,剛剛在這房間裏發生的一切在他此時的平淡面前就像一場表演出來的鬧劇,演出結束了,演員也就脫離了那個角色。
于是痛苦的事也變得不在乎了。
但這種想法很快就被拿到的外賣打破了。
薄子衡西裝革履地提着幾個大盒子走過大廳,頂着工作人員詫異按下電梯時感覺自己真的很像個大飯桶。
這麽多的盒子裏,只有半個是他的,剩下的全是餘思量點的東西。
他提着食盒懵逼地回了房,見餘思量已經坐在客廳玩手機,便問了一句:“你手滑買多了?”
“沒有。”餘思量道簡單收拾了一下桌子,接過他手裏的食盒放到桌上打開,有炸雞漢堡,有蛋糕奶茶,還有燒烤跟一盒酸辣粉。
這是什麽熱量炸彈。
薄子衡神色複雜地看了餘思量一眼:“你吃得完嗎?”
“吃不完。”餘思量嘴上這麽說,卻戴了手套坐下來開始吃。
他吃相很好,細嚼慢咽的,吃得非常有觀賞性,就是……太慢了。
薄子衡吃完一對翅腿了他才啃完第一個,照這個速度這桌菜能讓他啃到天亮。
但吃太快也的确不行。
薄子衡一邊吃一邊糾結,卻發現餘思量越吃越快,到後面似乎都沒嘗到什麽味道,只是簡單嚼吧嚼吧就咽了。
他連忙伸手攔了一下:“別吃了,會吃撐的。”
餘思量“噢”了一聲,又放慢了速度,說:“你也吃。”
薄子衡其實沒那麽餓,但看餘思量一時半會沒有要停的意思,猶豫了一下還是繼續吃了。
事實證明餘思量的确買多了,兩人都吃撐了桌上的東西還剩下一半。
“我又在亂花錢。”餘思量嘆了口氣,“把這個給劇組的人是不是不太好啊,都是吃剩下的。”
“給你助理吧。”薄子衡說着動手收拾起來,“丁姐在這邊嗎?”
餘思量點頭:“但不能讓她知道,要是她知道我吃這些,肯定會生氣。”
“沒事,我跟她說。”薄子衡收拾完,問了丁雨琳跟洪龍虎的房間便拎着剩下的過去了。
兩人的住得不遠,但薄子衡在丁雨琳那多待了一會。
丁雨琳一看見這些吃的就頭疼,不等薄子衡開口就道:“思量又亂吃東西了?”
薄子衡點頭:“別怪他,他心情不是很好。”
“我知道。”丁雨琳嘆了口氣,語氣無奈地抱怨道,“他每次不開心就喜歡暴飲暴食,平時還好,頂多就多吃點蔬菜沙拉,但碰上柔姐就熱量怎麽高怎麽來,之前有一次吃撐了睡不着,坐在床上哭了一晚上,哭得眼睛都腫了,第二天還有工作呢。”
薄子衡微微蹙起眉,欲言又止地看着丁雨琳。
丁雨琳看他這表情,說:“我知道我冷血了點,但我是他的經紀人,管理他的工作是我的責任,這種會影響工作的事肯定得管的。”
“我知道,所以我沒說。”薄子衡道,“我想問問他媽媽的事。”
丁雨琳露出一個苦笑:“以薄總的能力,這些事也不難查吧?”
薄子衡道:“有些事我去查不合适。”
丁雨琳默了默,又嘆了口氣:“柔姐的确對小量很好,但就是太好了,她以前跟我說……她就剩下小量了。”
薄子衡眉心皺得更緊,這句話聽着親昵,但其中蘊含的壓力卻是巨大的。
“思量還有一個哥哥跟一個姐姐。”薄子衡道,“他們也很出色。”
丁雨琳卻是搖頭:“我雖然是經紀人,但手也不可能伸那麽長,小量又不喜歡提他們家的情況,我只知道他哥姐跟柔姐關系也不好,有一次他去良城拍戲,他哥正好出差也在那,就約了小量出去吃飯,這事讓柔姐知道了,當時就打電話給他讓他回劇組,他哥只好送他回去了……然後兩個人就吵起來了。”
“思量呢?”薄子衡問,“他當時是什麽反應。”
丁雨琳答道:“他說,別在走廊裏吵,後來他們就回房了,我也不好再跟進去。”
薄子衡一下就想到今天在片場時餘思量說,片場人很多。
這好像是他唯一能跟他媽談的條件,但就算是這樣,能得到的也很少,僅僅只是不被人看到而已。
能從丁雨琳那得到的信息不多,薄子衡又問了點無關痛癢的便回去了。
但打開門他卻發現餘思量不在。
薄子衡愣了愣,正要拿手機打電話,就聽見浴室傳來嘔吐的聲音,頓時臉色一變,連忙跑了過去。
餘思量這會正抱着馬桶吐得昏天暗地,薄子衡立刻上去,輕輕拍他的背:“胃難受了?”
餘思量有些虛弱地搖了搖頭,低頭又是一陣嘔吐,直到把胃裏的東西吐出來大半才起身去漱口,說:“不能吃那些,會胖。”
薄子衡立刻反應過來,皺眉道:“你催吐?”
“別讓琳姐知道。”餘思量說着,很輕地推了一下薄子衡,“我洗個澡。”
“病好了?”
“沒那麽難受了。”餘思量垂眼看他,“之前是擔心我媽,現在都來了,不擔心了,病自然就好了。”
薄子衡還是不信,伸手試了一下他額頭的溫度,發現真的不燒了,只好道:“那別洗太久,穿暖和點。”
餘思量笑了笑,點頭答應下來,薄子衡便出去了。
但實際上他洗完澡還是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短袖T恤跟短褲,今晚雖說不冷,但對于一個剛生完病的人來說還是太單薄了。
薄子衡只好脫了外套過去給他披上,無奈道:“剛剛不是答應得好好的。”
“沒事,屋裏很暖和。”餘思量嘴上這麽說,卻沒有脫下外套,而是就那麽披着回到沙發上坐好,兩條長腿跟着往沙發上一踩,下巴墊着膝蓋開始玩手機。
薄子衡目光落在他腿上,在心裏譴責自己變态卻又挪不開目光。
“看夠了,要上手試試嗎?”餘思量擡眼瞥他,“你今晚要留在這邊?”
薄子衡有些尴尬地垂下眼,“嗯”了一聲:“我讓人給我拿行李過來,在這邊住幾天。”
餘思量問道:“公司怎麽辦?”
薄子衡道:“我爸會處理,有事我視頻開會也一樣,剛剛去拿外賣的時候已經把房間開好了。”
餘思量抿了一下唇,還想說點什麽,但總覺得這種默認他是為了自己才留下的想法實在很自作多情,于是只是“嗯”了一聲。
薄子衡道:“特地留下來陪你的,有我在,阿姨應該會收斂點。”
餘思量咬了一下下唇,含糊道:“那你不用特地開個房間。”
薄子衡笑了:“不開在你這睡沙發嗎?一晚上還好,連着睡幾天我腰還要不要了?”
“誰說讓你睡沙發了。”餘思量小聲嘟囔。
薄子衡挑起眉:“你肯讓我睡床?”
“又不是沒睡過。”餘思量擡眼看他,“我們只是睡一起,又不會做、做\愛。”
他神色鎮定得很,但最後那忽然的結巴還是暴露了他那點緊張。
薄子衡很輕地笑了:“不好意思就別說,我也不需要你用這種方式謝我。”
餘思量皺起眉:“誰在謝你了。”
薄子衡道:“那你是在勾引我?”
“你別太油。”餘思量撇撇嘴,“我就是想幹點我媽不讓幹的事。”
薄子衡被這個回答逗笑了:“這就是你反抗的手段?”
“不行嗎?”餘思量耳朵有點熱,“我反悔了!你自己去樓下睡吧!”
但薄子衡沒有走,反而是大步走過去在餘思量身旁坐下,在他開口之前伸手将人抱到了自己腿上。
餘思量一愣,皺着眉掙紮了一下,但輕飄飄的沒什麽力道。
薄子衡還是笑,湊數在他臉上落了個吻,說:“我一會就去退房。”
餘思量用腳踢了他的腰側一下,沒有說什麽。
薄子衡頓時彎起眼,寬大的手掌在他脊背上撫過,輕聲道:“那我今晚能抱着你睡嗎?”
“薄子衡,你別得寸進尺。”餘思量皺着眉,看上去有點兇,但語氣不兇,像塊沒化開的奶糖。
薄子衡道:“因為你現在看上去很好說話,根據我對你跟雪橇相處的觀察,我感覺順杆爬好像比較有用。”
餘思量被他這話哽了一下。
某種意義上來說,薄子衡的确沒有說錯,但被這麽戳穿就很不爽。
“你的觀察有問題。”餘思量從他懷裏起來,重新坐回剛剛的位子,抱着腿警惕地盯着他,像只被惹惱的小貓咪。
薄子衡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頭發:“我去洗個澡,一會要是有人送行李過來幫我拿一下。”
餘思量把臉埋進膝蓋,悶聲拒絕:“自己拿。”
“那我讓他放門口。”薄子衡說着,拿過手機發了條短信便起身洗澡去了。
過了一會有人敲門,餘思量糾結了兩秒,還是起身去幫他拿了行李。
薄子衡不準備住久,行李很少也很輕,應該就裝了幾件衣服。
餘思量把行李箱扔到一邊,回到沙發上繼續坐着。
薄子衡洗完澡出來見他已經幫自己拿了,便走過去,彎腰在他膝蓋上落了個吻:“謝謝。”
“我是怕被偷了。”餘思量皺眉推開他,“你好變态。”
“這就變态了?”薄子衡笑了,“我還有更變态的,你想不想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