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6.甜
甜
寒風刺骨,吹徹單薄的衣衫,只有月光和路燈光打下來,拉出一道可以作伴的影子,而不至于那麽冷寂。
餘也走在回家的路上,心裏很堵,很想哭,但不知道為什麽,眼淚怎麽也掉不出來。
鼻尖滑稽又狼狽地發紅,和眼眶一樣。
拐進庭院,家裏沒有亮燈,餘與雖然催她那麽急,自己倒是還沒回來。
餘也深吸一口氣,卸下勉強假裝出的好心情,步伐沉重地進家門。
家裏黑黑的,一溜月光從落地窗傾斜進來,照亮腳下的路。
餘也對這個場景下意識地抗拒,剛才所有不愉快的事情同樣發生在沒開燈的家裏。
她伸手,摸索着牆壁,迅速找到燈的開關按下。
清脆的“啪嗒”一聲,卻仍舊漆黑一片,燈并沒有亮起來。
餘也心裏有點慌,又試了幾次開關。
她感到眼睛晃了一下,好像看見有淺淺的光亮從牆壁遮擋住的樓梯口背後投出來。
光源似乎不太穩定,導致光一下跑到這邊,一下又到那邊。
餘也咽了一下口水,屏住呼吸,恐懼之下,所有的壞情緒在頃刻都消失無蹤。
她目測了一下和玄關處擺放的青瓷花瓶的距離,想着要是拿這個砸人夠不夠昏迷的程度。
在餘也一寸寸挪過去之前,牆壁後遮擋着的身影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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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曳的暖黃燭光裏,她看清了餘與的臉,眉眼和煦。
餘與手上捧了一個蛋糕,唇邊帶着笑意,一步一步走過來。
“祝你生日快樂。”他只淺唱了一小句,來到餘也面前停下,啓唇祝願, “阿也,生日快樂。”
“哥哥……”
這一切都在意料之外,然而卻讓餘也藏着流不出來的眼淚找到了出口,嘩的一下,瞬間濡濕面龐。
就算今天程放星不知道她的生日,就算他們鬧僵分手,但還是永遠有一個可以溫暖接受她的家人。
她更加覺得自己罵的沒錯,相比之下,程放星不就是個混蛋。
視線裏是淚光盈盈的餘也,從沒見她哭得這樣兇,餘與不知道她的想法,只以為她單純是感動的。
于是便将蛋糕置到一旁,擡手輕輕地抱住她,勸道: “阿也,這麽大人了,還哭鼻子,羞不羞”
餘與還是哭,抽抽噎噎說: “嗚嗚哥哥……你對我真好……”
餘與無奈地笑。
明明是她小時候自己要求的,每個生日都必須給她過,怎麽一長大,反而忘記了。
“別哭了。”餘與松開懷抱,催促提醒道, “趁蠟燭滅了之前,趕緊許個願。”
再哭下去,她哥确實該起疑心了。
餘也吸了吸鼻子,擡起手背擦幹眼淚,來到蛋糕面前,對着蠟燭閉上眼。
腦袋空空的一片,好像想不出什麽願望。
那麽,如果可以的話,她還是想程放星。
很想很想。
-
很吵。
分不清手機的鈴聲從哪個方向傳來。
程放星抓了抓頭發,掀開眼皮。
白色的天花板映入眼簾,随着視線逐漸清晰,記憶也一點點醒過來。
昨晚……
從看電影開始就是個不詳的預兆。
在陽臺上遠望着餘也的背影走出小區,他好幾次都想沖下去,把人拉住。
她不能走,他的話還沒解釋完,也不能分手,他的喜歡還沒說出口。
但無法避免的,兩個人都好像被情緒操縱了一回,做出不能挽回的蠢事。
有時候太在乎也不見得是件好事。
程放星最後還是下了樓,卻不是追餘也,而是拐進小區的超市買了一紮啤酒。
他還記得以前和餘也開玩笑問“失戀買醉是什麽該死的儀式感”,如今這“該死”這麽快就應驗了,降臨到他頭上。
坐了一整晚,思緒放空,漫無邊際。等到淩晨才因為身心俱疲,而無意識地阖上眼皮,睡了過去。
時間回到此刻現實,手機還在一旁不知疲憊地響着,程放星伸手從茶幾上撈過來,幾個空空的易拉罐子無意中被帶倒下,碰撞出更刺耳的聲音。
他将手機舉到耳邊接起。
趙佳銘吵吵嚷嚷,第一句話就往槍口上撞: “程放星,昨天情人節過得怎麽樣”
程放星皺眉,透着不耐煩: “關你——”
趙佳銘沒讓自己被罵,而是搶着又問: “阿也是不是也在陵安過寒假”
聽到這個名字,程放星閉了閉眼,淡淡地應了聲: “嗯。”
“啧啧啧。”趙佳銘賊兮兮地繼續八卦, “那你送了她什麽禮物啊”
程放星眼皮一跳,差點忘了禮物這回事,心裏随之泛起緊張,正莽撞地要起身去找,就在另一只手上感覺到指尖纏繞着的東西。
他擡起手,看了眼掌心間握着的銀色手鏈,彙聚了白天的光線,晶瑩透亮。
如果沒有意外,這條手鏈本來此刻應該出現在餘也纖白的手腕上。昨晚沒送出去,之後便被他一直握在掌心間。
握了一整晚,手鏈表面帶上溫度,而他的掌心也被壓出幾道淺淺的紅痕。
手鏈中間的挂飾是一顆小小的星星,本該鋒芒的五個角此刻卻只能讓程放星意識到尖銳的刺痛感。
他合起手掌,放到心口,輕描淡寫地答: “沒送。”
程放星想送餘也一顆星星。
想把他送給她。
可是她卻好像不再需要。
星星那麽多,她可以找到更亮的。
趙佳銘念叨着: “你怎麽還沒兄弟我上道呢情人節不送禮物就算了,人家生日也不送平時也沒見你情商這麽低啊。”
捕捉到關鍵詞,程放星聲音突然冷下來,加重語氣: “你說什麽”
趙佳銘“嘿嘿”笑了兩聲,以為程放星在計較說他情商低的事,便改口: “什麽都沒說。”
“再說一遍。”
“真沒說。”
程放星一陣躁意,幹脆挂斷了電話。
他聽清了,再問一遍不過是無意義的确認。
生日。
原來昨天不只是情人節,還是餘也的生日,然而他卻對她做了那樣過分的事。
混蛋。
自己他媽的就是一個混蛋。
-
早春,陵安開了玉蘭,平京開了桃花。
T大開學在三月如期而至,從如雪潔白的景致抽身,遠赴一派濃烈的北方。
餘也是提早兩天回的學校。
馬上要畢業了,她不想再起什麽流言蜚語,便讓餘與趁早兩天,在沒什麽人返校的時候就送她開學。
車裏的氣氛有點沉悶,餘也在後視鏡和餘與對視上一眼,她第六感強烈地預示到即将被盤問什麽,便想找一首歌來放。
音樂的聲音同時也能劃開嘈雜,至少可以以此為借口,不想聽的假裝聽不到。
“什麽時候找個時間,讓我和你男朋友見一面。”
然而餘也的算計在餘與率先開口時宣告失敗。
安靜了一會兒,餘也的臉朝向車窗外,語氣漠然,勉強說了三個字當做解釋: “分手了。”
在那個情人節的晚上,她甚至下了狠心,連所有聯系方式都删的一幹二淨。
餘與沒預料到會是這麽個回答,抿了抿唇,不像安慰,而是問: “要分手,當初費那麽大勁追人做什麽。”
餘也想随意地說一句說“玩玩”,但這兩個字停在喉嚨,不上不下。
說出來好像玷污了這段感情,餘也說不出口。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說: “喜歡呗。”
全是假裝出來的不屑一顧。
餘與專心地注意着路況,沒看餘也一眼,像是随口問: “現在不喜歡了”
……
餘也擡手打了個哈欠,阖上眼皮,身子在副駕駛位縮了縮。
她不再回答。
-
T大的桃花開得正濃,粉白一片,還沒正式開學,少有人觀賞。
程放星漫不經心地在路上走着,剛在實驗室因為搞錯數據而被祁冊訓了一頓,整個人都有些渾渾噩噩的。
準确來說,或許是因為渾渾噩噩才搞錯的實驗數據。
自打餘也和他分手,這種狀态,持續好久了。
寒假前和祁冊定好了項目進度時間,開學前幾天程放星提早返校。
像祁冊剛才說的“就這種狀态,回來了也是白搭”,于是便讓他滾回寝室好好睡一覺,調整好了再回實驗室。
西門是個小門,卻離明德樓和寝室都近,過一條斑馬線就是。
對面的門口停了輛黑色的車,在并不寬敞的地方不得不顯眼起來,程放星收回視線,并不在意,等着綠燈亮起。
然而在等待的時間,他的目光不知怎麽又落到那輛車上。車的後備箱敞開着,有個人已經下車在拿東西。
視線一路往上,漂亮的腿,纖細的腰,白皙的頸……心尖顫了一下,就算臉被稍稍遮擋住,他也百分百能夠确定,那是餘也。
程放星很想馬上跑過去,但看了眼紅燈和駛過的車輛,勉強忍住。
而後車門的駕駛位又被打開,車上下來一個男人,西裝革履,鼻梁高挺,從側臉看透着涼薄,眼角似乎還有一顆蠱惑人的淚痣。
不得不承認,這男人臉只比他差了那麽點。
男人下了車,邁開長腿到餘也身邊,她擡起頭。人面桃花,站在一起畫面養眼。
那是兩張勝過桃花,更讓人想停留住目光的臉。
看餘也手裏拿滿了東西,男人便把手上外套給她披上。
餘也乖順地仰頭看向他,帶了些迷糊: “嗯”
男人接過餘也手中的東西,溫聲細語地責備: “照顧好自己,別再像上次不聽話感冒了,我真沒時間照顧你。”
“知道了。”餘也擡手穿好外套,開合的唇形念出——
“哥哥。”
綠燈亮起,程放星卻沒了跑過去的勇氣。
他後悔了,後悔得那麽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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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
餘與:喊哥。
程放星:哥(T ^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