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桂花
桂花
約莫子時三刻的時候，穆纭停下了手裏的針線。伸手摸了一下繡繃上夾着的絲緞，仔細檢查上面繡的圖案。
纖細的絲線在燭火下微微泛着光，青色、藍色交相輝映。整副繡品只繡了一部分，但也能看出大致雛形。
緊密的針腳勾出了鳥類的頭顱，青色和藍色的絲線化作羽翎覆于其上。鳥的脖子十分細長，恰好的弧度，讓它看起來十分惬意。
穆纭滿意地将東西都收了起來。這幅繡品不大，只需要再繡上幾日，應該就能繡好了。
繡坊的繡娘剛招進來，等她們繡出繡品也需要一段時間。她就想着自己也繡一兩副繡品出來，擺在店鋪裏，當做展覽。
當然，她不會接鋪子裏的單子。
但如果有喜歡這些繡品，并且出手闊綽的客人，她也可以考慮出售一部分。
小竺在旁邊打了個哈欠，撐着的頭都快低到桌子上。見穆纭收了東西，迷迷糊糊地問：“小姐，你繡好了？”
“還沒呢。”穆纭看她一副快睡着的樣子，柔聲勸道，“你先去睡吧，我這邊不用你服侍了。”
“好吧。”小竺看了一圈，也沒她什麽事，就打算回去睡了。
臨走前，她還不忘囑咐道：“那小姐你也趕緊休息。要是有什麽事，就留着明天讓我來做。你別自己忙活了。”
她又打了一個哈欠，“我先回去了。”
說完，就離開了屋子，還貼心地帶上了門。
穆纭也有些困了，她揉了下有些幹澀的眼睛，走到窗邊推開窗往外看了看。
深夜的空氣有些寒涼，讓她清醒了不少，但是眼睛的酸澀也緩解了許多。
秋天的夜晚十分安靜，穆纭盯着一處，靜靜地發了會呆。
很快，她就感覺有些冷了。伸手打算關上窗，卻被人突然攔住了。
穆纭吓了一跳，看到站在窗邊的人是秦山以後，壓下了即将脫出口的驚叫，“你怎麽在這？”
她心跳還是有些快，睡意早就被吓沒了，有些驚訝地看着他。
秦山是迎着光站的，臉上的表情十分清楚。漆黑的眸子在燭光的映襯下格外深邃，鼻梁高挺，比白天看上去要柔和一些，但還是有些兇。
他壓低了聲音說：“我來看看你。”
“你看我做什麽？”穆纭有些不解，“現在這麽晚了，你還不睡嗎？還是說，你平時都睡得很晚？”
“沒有。”秦山看了眼她眼底的疲憊，問她，“你為什麽這麽晚了還不睡？”
“剛剛繡了會東西，我馬上就睡了。”穆纭的聲音有些輕，但聽到耳朵裏卻很清楚。
秦山目光朝屋內看了一眼，看到了桌上擺放的繡籃。又看向穆纭纖細單薄的身影，“那你早點睡吧。”
他往後退了幾步，隐入黑暗。
穆纭見他走了，就關了窗，吹了蠟燭，躺在了床上。
而站在不遠處的秦山，在看到燭火熄滅以後，才翻身出了院子。
第二天穆纭起得有些晚，連早膳都沒來及去吃。
小竺幫她從廚房裏端了點東西過來，讓她墊了墊肚子。
“小姐，你今天還要出門嗎？”小竺見她吃完東西，就把碗碟都收了。
穆纭看了眼外面的天氣，今天沒有出太陽，有些陰了，還有點風，等會不知道會不會下雨，
“不出去了，今天就留在府裏吧。”
繡坊的事，也不是一時半會能弄完的。她忙碌了幾天，正好借此休息一下。
她聞到空氣中傳來淡淡的清香，突然來了些興致，“小竺，你等會去廚房，順路拿個籃子過來，我們去摘點桂花做糕點。”
“好。”小竺端着托盤出門，應了一聲。
重陽節都過了，桂花早就開敗了一批。剩下的都争先恐後擠在枝頭，好不熱鬧。
穆府種的桂花不多，只在花園裏種了兩顆。其中有一顆很大，有兩人環抱那麽粗。上面枝葉繁茂，淺黃的花壓低了枝頭。
另一顆則小很多，應該是前些年剛種的。小樹上開的花不多，只有寥寥幾簇，香味并不明顯。
穆纭想要做桂花糕，自然是要摘那些香味濃的，這樣做出來才好吃。
她讓小竺搬了凳子，墊在上面伸手摘大樹上的花朵。小竺在下面舉着籃子，等她把摘下的花都放在裏面。
突然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整顆桂花樹都顫動起來。
穆纭被滿樹的花落滿了身，渾身都是桂花的香。
她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罪魁禍首”，有些無奈。
她從凳子上跳下來，走到秦山面前，“你好端端地，搖樹幹嘛？”
秦山說：“幫你。”
穆纭指着滿頭的細碎小花：“你這都弄我身上了，确定是在幫我？”
“抱歉。”
秦山有些無辜地眨眨眼，他确實沒想這麽多。只是看她在那裏摘得辛苦，就忍不住想幫她一把。
穆纭朝旁邊的小竺招招手，讓她過來。然後從她手裏拿過籃子，塞到秦山手裏：“既然你要幫我，那就幫我把這籃子裝滿吧，我在那邊等你。”
她指了指旁邊的石凳，然後帶着小竺過去坐着了。
秦山看了看手裏的籃子，又看了眼不遠的穆纭，最後還是老實地走到樹下。
他抱着樹搖了幾下，淺黃的花落了一地。他蹲下身想要撿，但是那些花太小了，一不小心就捏得濺出了汁液。
最後能放進籃子裏的，只有小小一把。距離裝滿，顯然還有很大一段距離。
他有些急了，又過去搖了幾下樹。
旁邊的穆纭見他這樣，走過來攔住他：“你可別搖了，再搖下去，這樹上的花都得沒了。”
樹枝上的花簇已經少了大半，原本被壓低的枝頭都又支棱了回去。
地上已經積了一層厚厚的淺黃，穆纭看着一地的花，讓小竺過來幫忙撿。
秦山看着兩人開始撿花，也聽話地沒再搖樹。
最後穆纭并沒把籃子裝滿，她做桂花糕也用不到那麽多的花。她剛剛那麽說，也只是想故意為難一下秦山。
但是她沒想到他做事會這麽簡單粗暴，這樹都要被他搖暈了頭。
不過等會下雨的話，這些花也留不住了。給它們搖下來，倒也不算破壞風景。
穆纭拿着裝了大半桂花的籃子去了廚房，秦山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
桂花糕并不難做，很快就出爐了一批。
“來嘗嘗？”她将做好的桂花糕遞到秦山面前，秦山低頭看了看，然後直接咬了下去。
穆纭見他直接就着自己的手吃，瞬間感覺兩人這樣有些暧昧，一把将咬了一口的桂花糕塞到他手裏。
“你自己拿着吃吧。”
穆纭将做好的桂花糕分了兩盤。一盤讓小竺端去送給穆故。另一盤她準備帶回去自己吃。
小竺看着她臉上淺淡的紅暈，又看了眼秦山。似乎對于穆纭這兩日時不時臉紅，有了些猜想。
秦山看着穆纭頭也不回地走了，做好的桂花糕也只分了他手上這一塊。
頓時就有些不舍得吃了。
但是他這樣一直拿在手上肯定也不行，只能塞在嘴裏，小心地含着，一點一點地嘗着味道。
穆纭回到住處，臉上仍舊有些發熱。
她最近真的是太不對勁了，總是容易臉紅。
剛剛也不知道小竺看出什麽來，等會她回來了，她都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想了一陣，她心中紛亂如麻。最後也只能歇了口氣，坐在窗邊，沒滋沒味地吃了兩口桂花糕。
沒過多久，小竺就回來了。
她看着愣愣出神的穆纭，忍不住湊上去問：“小姐，你在想什麽呢？”
“啊？”穆纭反應有些大，猛地坐直了身體。
“你回來了？”她有些尴尬地問。
小竺看她這樣，愈發覺得奇怪，“小姐，你是不是跟秦公子有什麽？”
她的眼裏帶着探究，穆纭根本就不敢看她，慌忙解釋道：“怎麽會？我們不是挺正常的嗎？”
“哦？是嗎？”小竺顯然有些不信。
不過她也沒繼續追問，只思考了一陣，然後說：“但是我感覺秦公子好像對你有點什麽。”
“你為什麽會這樣覺得？”穆纭聽她這麽說，就忍不住開始想秦山平時的行徑，但是想了一陣，她也沒覺得哪裏不對勁。
“你說他這麽大一個人，幹嘛整天跟着你？”小竺說，“形影不離，還總是偷偷看你。”
“哪有？你看錯了吧。”穆纭心裏忍不住開始怦怦跳了起來。
“唔。”小竺摸了下下巴，确實覺得自己猜測有些過了，“那可能我真的看錯了吧。”
穆纭聽她這麽一說，心裏陡然又冷靜下來。
“好了，你趕緊坐下吧。”她拉着小竺在自己旁邊坐下，把盛着糕點的盤子推到她面前，“來嘗嘗我的手藝，看看跟之前比退步沒有？”
小竺拿了一個塞到口裏，笑眯眯地說：“小姐做出來的糕點還是跟之前一樣好吃！”
她看到桌上的桂花糕，想起穆纭好像只把這些分了兩份，又問她：“小姐，你怎麽不給秦公子分點？”
“他不是吃了嗎？”穆纭才不會說是自己有些心虛，所以根本就沒想到他。
“哦。”小竺也沒想太多。
兩人又聊了一些，窗外的風突然變大，嘩啦啦地開始下起雨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