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長路08
長路08
找到階梯教室的時候,學生們已經坐好準備上課了,孟小秋和光遙兩人偷偷從後門溜進去,還沒等找地方坐下,一擡眼看見前門走進來的人,孟小秋“噌”的低下頭,臉一垮:“完了完了……”
講臺上老教授壓低老花鏡環視一圈,笑得慈眉善目,和藹可親,視線掃到靠後門還沒來得及坐下的兩個人,明顯一愣神,眼中精光一閃而過,擡手招了招,示意她們坐下。
光遙兩人還沒撤退就被發現了。
“講課的怎麽是池教授?”光遙趁着有人提問的空當,小聲嘀咕。
“我也不知道啊,大概情報有誤。”孟小秋也覺得自己冤枉,悄悄擡了擡頭,“我表哥不在家,我外公那麽精明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敢打探太多嘛,下不為例,你理解理解。”
下了課,池教授特意對兩人招了招手,讓她們現在門外等一下。
光遙兩人苦兮兮的對視一眼,得,現在想走都走不了了。
等到學生都離開了,池教授才抱着一摞書出來,走到她們倆面前,光遙笑眯眯的打招呼:“池教授好。”
以前上學的時候光遙沒少跟着孟小秋去池家蹭飯吃,因此也都相熟。
池教授一直中意光遙這個小丫頭,聰明懂事,學習還好。
“都早畢業了,還叫什麽教授,跟着小秋叫池爺爺就行。”池教授摘下眼鏡拿在手裏,笑得開懷,“你們怎麽有興趣來聽我講課,你們兩個可是對畫畫一竅不通啊。”
真相自然不能說,光遙打着哈哈敷衍過去。
那語氣一聽就不真誠,池教授氣的發笑:“就知道糊弄我,行了,先跟我去辦公室等會兒,正好中午一塊去吃飯。”
既然如此,兩人自然不好拒絕,跟着池教授一塊去了辦公室。
一連上了三樓,快到門口的時候,池教授手機響了聲,拿出來看了眼,沒接聽,加快腳步推門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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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裏,簡席言坐在沙發上,聞聲擡眼向門口看去,見進來的人,随手放下舉在耳邊的手機,起身順勢收進褲兜裏。
“什麽時候來的,才下課,等了有一會兒了吧?”池教授進門扔下書,一看見對面的人立即眉開眼笑的熱絡招呼。
簡席言勾勾唇,客套一聲:“才來,沒等多久。”
光遙遲了幾步跟進來,後面是孟小秋。
原本前一刻,在門外聽見池教授铿锵有力的招呼聲還想着要不要在門外等一會兒先,然而下一刻,池教授挪了挪步子,擡眼越過門框一眼看見被擋住的人影,立刻提了口氣。
簡席言此時脫了外套,穿着一身精致熨帖的白襯衣,領口立起來,袖子挽到手肘處,露出一小截線條勻稱的小臂,自沙發前彎腰起身的時候恰好擡眼與門口的人四目相對。
視線交錯而過,光遙忽然頓住步子。
後面緊跟着的孟小秋察覺不及“砰”的一下子撞上了她後背,頓時誇張的“哎喲”了一聲。
這一下引的還在水池子邊洗手的池教授循聲望過來,好像才想起還有她們倆人跟着,從晾衣杆上拉下毛巾來擦了擦手,招呼她們進來。
拍了拍孟小秋,跟簡席言介紹了幾句:“這是我以前跟你說起來的小孫女,小時候不在家裏住,你以前成天往我家裏去也沒見過,另外一個她同學,叫光遙,今天倆人閑着沒事去蹭我課聽,正好給領過來了。”
簡席言沒多說什麽,示意性的微颔首,視線在兩人臉上一一掠過,姿态清冷得跟第一次見到一樣,疏離客氣,在看到光遙時略停留了一秒鐘,然後不動聲色的撇開眼。
若無其事。
光遙愣了愣,本來還有點期翼,可看他那神情,比陌生人還要陌生,明顯的跟她拉開距離,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默默嘆了口氣,心裏濃濃的失落感完完全全的寫在了臉上。
孟小秋訝異的挑挑眉,小步挪過去,扯扯她袖子,遞了個眼色。
池教授洗完手把毛巾重新挂上,倒了杯水這才想起正事來,問道:“怎麽樣,合同什麽的都辦好了吧?”
“嗯,都好了。”簡席言把茶幾上一個文件袋放桌上,因為池教授早就事先跟院裏的人打好了招呼,所以過來看看合同沒問題,簽個字就行。
池教授抿了口茶,掃了掃合同,拉下老花鏡來看站在桌對面的人:“中午訂了兩桌,都是院裏的同行,正好給你引薦引薦,往後打起交道來也方便。”
簡席言點頭:“行,沒問題。”
就這樣,光遙和孟小秋這兩個半吊子就這麽順風順水的蹭上了一群藝術大咖們的飯局。
雖然出師不利,過程坎坷糾結,但總歸來說目的算是達到了,而且還得到了出其不意的結果……
再次和簡席言同席而坐,到的時候已經坐滿了一屋子人,池旭提前給幾個人留了位置,池教授坐在主位,孟小秋和光遙左右各留了一個空座。簡席言在外面接完電話進來,收起手機,直接選了孟小秋和池教授之間的空位坐下。
光遙眼角餘光撇了撇。
孟小秋被夾在中間渾身起雞皮疙瘩。
拉了下椅子,悄悄在桌底下踢了踢腳,湊過去壓低聲音咬耳朵:“肯定是我心理問題,坐你們倆中間我渾身燥熱難耐啊,影響我食欲,要不咱倆換一換?”
光遙聞言眼光一亮倏然又暗下去,擺擺手:“算了,這麽多人,太引人注目。”
席間,池教授就美術專業的事和簡席言說上幾句,簡席言應答得當,聲音不大不小,在各種噪雜的說話聲裏恰好能撲捉到他的。
不像是上一次,只能隔得遠遠的,偶爾聽上幾句。
而且,光遙還注意到,他吃的很少,口味很挑,一桌子菜只吃固定的幾道,但凡裏面有辣椒的菜都很少動筷。
光遙第三次擡眼看菜的時候,一大砂鍋色澤鮮紅油膩的毛血旺依然停在簡席言面前,見他端起面前的橙汁喝了幾口,順手放下,轉動了幾下玻璃杯,絲毫沒有想要動筷的意思。
悄悄斂下眼皮,伸手按上玻璃轉盤,環視了一圈,瞅了個沒人夾菜的空檔慢慢的轉動轉盤,把清蒸小籠包轉到他面前,自己撈了一大勺毛血旺。
看到毛血旺,孟小秋頓時來了精神,接過勺子來給自己盛了一碗:“你怎麽這麽好,知道我喜歡吃這個,不過就是吃了又得起好幾天痘痘,但是這裏的毛血旺做的太好吃了。”
池教授喝了口白酒,想起什麽來,回頭問:“對了,前幾天跟你爸在家裏下棋,聽他說起來,你回來了怎麽不回家裏住?你爸還埋怨你不回家。”
“寒山離着我工作室太遠,開車都要半個多小時,不方便。”
簡席言看着轉到自己面前的小籠包,不動聲色的往右邊瞥了眼正吃辣吃的張着嘴吸氣的兩人,拾起筷子,給池教授夾了一個放到盤子裏,又給自己夾了一個。
放下筷子,手搭着桌面,把橙汁往右邊轉了轉,随意道:“而且,工作室正是起步的時候,還需要費心打理。”
池教授稍一思慮,點頭:“也對,你以前買的那公寓正好離着近,住那也合适,不用來回跑,不過你那工作室一個人總是不方便,以後還得兼顧着去上課。”
簡席言用手拿着小籠包咬了口,稍一蹙眉,他并不是很喜歡吃蘿蔔餡的,總覺得一股生味去不了,含糊不清的說:“現在沒什麽事,就是以後得出去辦畫展什麽的,這個先不急,以後再說。”
一杯白酒下肚,立刻就有人開始接着讓酒,在座的大多年輕一輩,有的還是簡席言相差幾屆的師兄弟,畢業後留校任教,但也不乏幾個像池教授一樣的老教授。
年輕人喝得多,偏偏池教授更愛湊熱鬧,本來還要喝幾杯,直接都被簡席言客氣的推了,池教授意猶未盡的抹了把嘴,嘴上雖說是埋怨不高興,心裏其實還是啧啧生嘆,簡席言是他自小看着長大的,現在更是比他親孫子還像他親孫子。
偏偏他那個親孫子不務正業,哼,沒少讓他操心,借着起身去洗手間的空當,對着混小子後腦勺就是一巴掌。
池旭正吃的開心,這下直接被打蒙了,捂着後腦勺回頭,看見一臉威嚴的池教授當下悻悻的縮回腦袋,
這邊光遙和孟小秋從洗手間回來,孟小秋率先進門直接旁若無事的坐在光遙位置上,光遙回來立刻心領神會坐在原來孟小秋那兒。
簡席言正在低頭拿着手機回信息,沒注意旁邊換了人,直到光遙出聲叫他:“簡老師。”
按下發送鍵,簡席言直接掐下電源,擡頭看見她時眨了下眼,往前傾了傾身,嗯了一聲。
等到他應聲,光遙才低低的開口:“那個稿子已經寫好了。”
只是一篇推廣稿而已,對于光遙來說不過是分分鐘的事,但她花了整整三個晚上修修改改,字斟句酌,光是開頭就寫了五遍,看着最後完工的成果,那字裏行間美的,她發誓以前寫書的時候都沒這麽認真過。
簡席言愣了兩秒鐘,好像忘了還有這麽一回事,想起來說:“有時間發給我就行。”
光遙一時無話,絞盡腦汁還想說點什麽套套近乎,門口一聲熟悉洪亮的吆喝聲。
池教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