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長路01 楔子
籬笆外的喵/(長路滿燈火)
生命像一幅染黃的畫卷,從過去到未來,願你翹首等來的那個人能夠為你帶來迷人的燈火,在漫無人跡,寂寥沉仄的長夜裏。自此,長路漫漫,流光溢彩。
縱然——
來路不由己,但前路可期。
楔子
淩晨四點。
窗外月光大盛,一抹自天而落的清輝穿過陽臺上的一盆綠蘿,透過窗簾敞開的縫隙斜斜的打落在淩亂的床鋪上,往上蔓延到天花板邊緣,偶爾有星點微涼的夜風吹進來,那半盆綠蘿投下來的剪影便開始輕微的晃動葉子。
床上的人慢慢的睜開眼,伸腿踢騰了兩下被子,撐着床頭坐起身,被面上綠蘿的影子一下子劇烈的晃動起來,很快歸于平寂。
光遙沉靜的盯着被面淩亂的影子好半響,樓下有一瞬車燈照上來,滑過她清秀卻有點呆滞的小臉,唯有那雙堅毅的眸子星辰般明亮。
已經一個星期了。
深呼了口氣,像是在心裏下了什麽決定,轉過視線,順着床面照進來的那束清輝慢慢的擡眼看向窗外,深冬的夜晚,即便到了這個天光微晝的時辰也依然黑的深沉。
光遙收回眼,咽了下口水,幹脆利落的翻身下床,照着月光,在窗前小書桌上拔下早就充好電的手機,重新回到床上,按下電源鍵,強忍着刺目的光亮微眯着眼睛點開對話框,毫不猶豫,指尖如飛打字:我覺得,我喜歡上一個人。
緊接着第二條:毫無來由,卻無法自拔的那種喜歡。
……
兩條信息發出去,意料之中沒有任何回複,光遙卻覺得終于長呼了一口氣,一眨不眨的盯着兩行字,好像心間壓了一星期的大石頭在這一刻輕而易舉的碎裂成粉末,瞬間呼吸暢通,渾身通透。
被這麽一折騰,本來差強的睡意更是跑了個沒影兒,索性繼續接着上面的一條又一條往上發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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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多小時之後,天光微亮,終于等來了那邊意料之中的狂轟亂炸,孟小秋字都顧不得打,直接給她甩來了視頻。
手機裏的人一張姣好的容貌,皮膚白皙,此時半睜着眼,頂着一頭淩亂的雞窩頭,躲在被窩裏,毫無形象的吼:“我說一大清早的,我本來睡得好好的生生被微信鈴給震起來了,回來一星期了,你這時差還沒倒回來,要不就是被外星人洗腦了,還是做了什麽春夢還沒睡醒,說夢話呢?”
光遙趕緊打斷她,不用想都知道,她肯定沒看後面的內容:“……你先往下看明白了再說。”
孟小秋關了視頻,飛速的往上拉,一目十行把她的長篇大論看了個透徹,這才重開了視頻,靜了片刻才說:“一星期前,聖誕節那天,你在挪威遇見的,還是在冰雕展上,然後你不小心把他的冰雕給……弄壞了?這就行了?”
“嗯,差不多就是這樣,他那個冰雕太小,我去的時候沒注意,就碰了一下。”光遙第N次回憶起那個半蹲在地上凝神修飾冰雕的男人,不自覺走了神兒,直到再次被孟小秋拉回來。
“壞了?怎麽弄壞的,他沒問你要賠償?”孟小秋顯然對這個點比較有興趣。
“天鵝翅膀斷了一個小角,他也沒和我說話,推着冰雕就去後場了。”
實際上,當時聽到碰的一聲脆響,下意識低頭一看自己腳邊的一堆碎冰渣,她完全傻眼兒了,回過神兒來只是一個勁兒的低頭道歉,然後半天沒聽到回音,擡頭時看到那個及其寒涼的眼神,那人就半蹲在地上,一手搭着膝蓋,就那麽毫不遮掩看她,絲毫沒什麽表情,明明是自己站着他蹲着,卻沒來由的感受到一種空前的壓迫感,忍不住就打了個哆嗦,再後來,他一言不語的站起來推着冰雕就離開了,她自己一人站在原地傻愣了半天。
“就這樣?”孟小秋總算弄明白了,打了個哈欠,“有什麽好喜歡的,要是我躲都來不及更別說湊上去了。”
“不是,小秋,你不知道……”光遙不知所言,半天說不出句話來。
“行了,那你想怎麽辦?”孟小秋實在等不下去了。
“已經一星期了,我夢見了他三次,你了解我,對一件事情的猶豫期最多只有三天。”
孟小秋撩了撩頭發,露出好看的臉來,沉默了會兒,沒說話。
“我覺得,我得去找他。”
“行,那我問你——”孟小秋邊拿着手機下床邊跟她說話:“他是冰雕師?職業的還是業餘的?”
光遙:“不知道。”
“那他是中國人?華裔?也對,你對外國帥哥不感冒,那你知道他住在哪兒?”
“……”
“那聯系方式?”
“……”
“名字?”
“……”
光遙一個勁兒的搖頭,孟小秋正要吐槽她一句“茫茫人海啊,你什麽都不知道上哪兒找人去”,忽然聽見她說了句:“他叫JIAN XI YAN,我看見作品介紹上面寫的,而且我回國那天在機場遇見他了,他應該是A市人,就算不是,也應該暫時住在這兒。”
孟小秋驚訝:“你在機場遇見他?”
“嗯,而且我在機場偷拍了張照片,但是張側臉照,不怎麽清晰,我發給你看看。”
光遙傳照片的時候,孟小秋反複念着三個音的名字,念着念着就覺得有點耳熟,最後在對着有點模糊的側面照看了半天,腦子靈光一閃,忽然興奮地拍了把桌子。
長路01
A市地處偏南,靠海,沿江,冬季濕冷更甚,難得下雪,今年氣候卻反常,元旦前一天漫天飄了一場大雪,放眼望去,滿世界一片銀白,連遠處的山巒都裝點的巍峨又高聳。
下山的路是一條彎彎扭扭的青石階,雪堆在兩邊,早有人掃出了一條上山的小路來,光遙跟着周圍的人流一起往山下走。
靜安寺是A市境內有名的寺廟,位于西南郊區的寒山山頂,從來香火鼎盛,慕名而來的人絡繹不絕,光遙媽媽早年住在B市的時候每年都要坐上兩個多小時的高鐵過來上香朝拜,冬天一次夏天一次從不耽誤過。
正好趕上元旦這天,雖然才下過雪,山路不好走,但是一大早趕來上香祈願的人比平常還要多出兩倍來。
光遙花錢上了最貴的香,拇指粗,足有半米高,然後誠心的拜了拜,離開的時候回頭看了眼,紅牆綠瓦的廟閣落了層晶瑩的白雪,在藍天白雲的映襯下折射着耀眼的光芒,巍峨又神聖,伴随着一聲又一聲沉厚的鐘聲,小心的拾級而下。
外套口袋裏的手機連續響了三遍,才摘下手套口罩來接聽,寒氣一下子襲來,趕緊又把圍巾裹了圈。
“你怎麽沒在家,一大早的你跑哪兒去了?”對于她晝伏夜出習性了若指掌的孟小秋在她家門口敲了半天的門沒人開感到着實的驚悚。
光遙停下腳步,找了個寬闊點的臺階往邊兒靠了靠,前後看了看,頂着寒風說:“我現在在寒山,已經往回走了,你再等會兒。”
“寒山?這才幾點鐘,你跑那麽遠去幹嘛?”
光遙嗯了聲,踮着腳往山下看漫天透白的光輝中形形□□的人影依稀晃動着,刺目的晨光照下來,微微轉頭眯了眯眼,過了好長一會兒,才特別認真地說:“求姻緣。”
話音剛落,轉眼間,目之所及,穿過稀落的人群,山下斜對着她的方向,一眼尋到石階拐角處的一道人影,遠遠的看過去,那人穿着件雪白的運動外套,半蹲在地上,側臉對着她,露出好看的後腦勺來,正在給面前背對着她的一個小孩子整理衣領圍巾。
有熹微的陽光穿透山路兩邊的樹幹枝丫打落在雪白的外套上,映襯着挺拔的背影刺目的明亮,好像一束光輝,纖塵不染的照進這失了些許生機的深冬裏,和整個雪白的世界融合在了一起。
又像是暖陽,溫熱了素無人煙的荒涼。
電話裏孟小秋終于消化了她突如其來的三個字,生生啞了半天才語意不明的說了句:“我說不是吧,你玩真的?”
光遙目光直愣愣的盯着山下的一點,一瞬不瞬,語氣輕的像一片羽毛飄落在地上:“你信嗎,我看見他了。”
隔着下山青石階,迎着刺目的陽光,竭力去看清他的半張側臉,嘴角好像輕微的勾起,眉眼間隐現着溫柔的笑意,伸手揉了揉對面孩子的頭頂,站起身牽着男孩的小手往山下走。
光遙愣了片刻,終于反應過來,急忙擡腳一步兩階往山下跑,卻一個沒踩好,腳下一滑,一下子踩了個空,四仰八叉的蹲坐在了臺階上,後面一個好心的阿姨過來扶她,站起來墊着腳忍着疼再往前看的時候早已不見了人影。
……
孟小秋在光遙家小區附近的星巴克裏等了一個時候,才終于等來了踮着一只腳一瘸一拐的光遙,看見她這副模樣,愣是把她吓了一大跳,趕緊扶着她先去了隔壁的小診所裏看腳,診所大夫用手給試了試,幸好只是韌帶拉傷,沒傷及骨頭,開了消炎藥,又給貼了膏藥這才重新回了星巴克。
找好地方坐下,孟小秋給端來杯水,看她吃了消炎藥,才終于得空質問:“你這是怎麽弄的,給我打電話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
光遙把腳擱在一旁凳子上,苦哈哈的看了眼這會兒已經腫的老高的腳背,一臉欲哭無淚的解釋了經過。
孟小秋愣了愣,然後毫不留情的奚落了她半分鐘:“蠢啊你,不過話說回來,你今早上真的看見他了?确定自己沒看錯?”
光遙想了想,很認真的點頭:“我看見了,就是他。”
“還真是緣分,難道莫非你去求姻緣真的靈驗了?”孟小秋一臉狐疑的盯着她,上上下下的打量,啧啧的感嘆了聲,忽然想起什麽來,兩眼晶亮:“哎,你去求姻緣求簽了沒,我可是聽說那寺廟裏的簽可都是挺靈驗的。”
光遙一愣,而後點頭:“嗯,求了。”
“什麽內容?”
咖啡杯裏的卡布奇諾飄飄袅袅的冒着熱氣,想到今早上求到那只應聲而落的姻緣簽——“凡事因緣際會,但切記不可妄為。”
不可妄為……
妄為……
孟小秋噎了下,靜默片刻,不聲不響的慢慢轉頭看了眼光遙凳子上那只高腫的腳背,收回視線,給了她個高深莫測的眼神兒。
“你那是什麽意思?”
孟小秋搖搖頭,噓了聲:“沒事兒,我就是覺得這簽求的真是……挺準的,你想要得到什麽吧,總得付出點代價,佛語有雲,這叫有因有果。”
光遙默默垂眼,後知後覺。
——
臨近中午,鑒于光遙不利于行,孟小秋一個電話叫來了李珩,兩人等着車接車送好找地方吃午飯。
“你就這麽問心無愧的使喚人家?”
孟小秋收拾好桌上的東西,閑着沒事又從小包裏拿出化妝鏡補妝,聞言睨她一眼:“你看看姐姐這身材,使喚他是他的榮幸,別這麽不知足。”說完還煞有其事的挺了挺胸,收起化妝盒往包裏一扔,擡眼看她:“反正好的壞的我都和他說明白了,他軟硬不吃那能怪我嗎?”
光遙撇開眼,全當看不見,孟小秋是真漂亮,從小學舞蹈出身,不但長得好看,身材也保持得特別勻稱,可是除了那張臉之外,脾氣要多差有多差,從小到大,周圍除了她之外的人來一個氣走一個,來兩個氣走一雙。
“真不知道他到底是看上你哪兒了,要我說,差不多就行了,我覺得你們現在這樣,跟男女朋友沒什麽兩樣。”她這是實話實說,從高中到大學再到現在,李珩對于孟小秋锲而不舍的精神她這個外人看的都唏噓。
孟小秋瞥她一眼,沒吭聲。
光遙适時地繼續教育她:“你看看你今年都研究生畢業了,都二十六的人了——”
話還沒說完直接被打斷:“我二十六怎麽了,研究生畢業怎麽了,你不就比我小兩歲嗎,嘚瑟什麽嘚瑟?”對于光遙沒事就愛拿年齡說事這一點她簡直是深惡痛絕,說完見對面的人仍舊一臉笑嘻嘻的樣子,更加來氣:“你再笑,再笑別想讓我給打聽那誰了。”
這殺手锏一出,光遙立馬乖乖的收斂,孟小秋心滿意足的哼了聲。
誰讓她掌握了第一手資源呢?
于是,李珩推門進來的時候就看見光遙一臉谄媚的替孟小秋拉椅子拎包,外帶一瘸一拐的跑去前臺買單……
三人開着車快到火鍋店的時候孟小秋接了個電話,期間看了眼光遙,放下電話才說:“我表哥叫我去吃飯,好像什麽聚會的,我跟他說了,咱一塊去吧。”
前排開車的李珩一聽就來了精神:“還有我,我也要去見大明星。”
“有你什麽事,你負責送我們過去就行了。”孟小秋頂了句,但饒是如此到會館的時候李珩還是死皮賴臉,寸步不離的跟了上去。
至于光遙本來是不想去湊熱鬧,到這會兒腳還疼着呢,還想着回去要不要吃點止疼藥什麽的,可孟小秋不依不饒,生拉硬拽的把她扯了過去,等到切切實實坐在大圓桌一角的時候,她才委實覺着自己先前不打算來的決定真的是……蠢得可怕……
大概因為池旭這個大明星在的原因,為了掩人耳目,中午日光雖盛,裝修精致的包廂裏依然窗簾緊閉,天花板的吊燈明晃晃的照下來,坐在靠門邊的位置,一斜眼便能輕易地看到對面那個穿着雪白外套的男人。
孟小秋眼一亮,悄悄扯她衣袖,壓低聲音:“诶?就是他吧,你說的那個簡席言。”
本來還想着找池旭給牽線,這下倒是省事了。
光遙從坐下到現在,足足過了有五分鐘才算是徹底緩過神來,任由孟小秋在一旁擠眉弄眼,掐胳膊踩腳,也拉不回她一臉呆滞的盯着某個點看。
最後孟小秋挫敗的跟她咬耳朵:“淡定淡定,這麽多人呢,你犯花癡好歹也收斂點行嗎?”語氣裏完全是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吃的這桌飯,說得上是同學聚會。
酒席的東家,孟小秋的表哥池旭,是當今娛樂圈正當紅炙手可熱的人氣男星,不到三十歲的年紀就憑借自身的演藝功底三兩年內接了幾部高成本的大片,年前還憑借一部賀歲檔喜劇一舉封帝,一度上了頭版頭條被人津津樂道,可也正是在如此事業上升期的時候,才拍完一部電影殺青的第二天忽然大出所料的宣布徹底隐退一年,休養生息。
這些都是孟小秋閑來沒事就愛絮叨絮叨的,對于她這位大明星表哥光遙雖然沒見過幾次但對其可是如雷貫耳,要是平時,她指不定就得多看兩眼,只是現在,一門心思全都放在了那人身上。
他身上穿的依然是早上下山時那件運動外套,坐在上座右首,在一屋子各色人影中顯得尤為紮眼。
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坐在吊燈的下面,時不時跟旁邊的人低聲說兩句話,柔和的光影穿過發絲的縫隙打在挺直的鼻梁上,襯的那張臉如同外套一樣,愈發的白皙,唯獨那雙微眯起來的修長雙眼,一如初次遇見他時那般——
清冷,孤傲。
她看的出神,盯着他一絲一毫的動作,每一幀都像是被刻意放慢了的鏡頭——
他拉開了外套的拉鏈,隐約露出小片脖頸。
然後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又輕輕扯了扯袖口。
咦?盯着他的袖口,光遙眼尖的看見純白色的條紋縮邊袖口邊緣有一點橘黃色的印記。
不規則的,像是蹭上去的一點……顏料?
她盯着袖口還想再看清楚點,對面的人好似發覺了她看過去的目光,垂眼看了看袖口,然後不動聲色的随手把一小塊橘黃色的顏料印記卷了起來。
光遙看着他的小動作一愣,下意識擡頭的一瞬間正好跟對面看過來的視線交替而過,莫名的那冷淡的目光灼得她心口發熱。
率先飛速的撇開眼,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般,心裏卻泛起驚濤駭浪——
啊啊啊……
他會不會認出自己……會不會認出她這個罪魁禍首??
作者有話要說:
開張啦,新的故事,新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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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定略單純,感情依舊淳樸,文風刮得依然是妥妥的北大西洋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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