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紛飛時

第11章

第11章 第十一章

=========================

趙安之記得掌管法器庫鑰匙的是驚霧峰的毓骁爵師兄，而這位一向嚴厲的師兄近日不在宗中，聽說他帶着手下的幾個弟子去了暮山還沒回來。

他垂眸想了想：“這樣，你先學習瞬移術，等你學會，我再帶你去法器庫挑選法器。”

柳絮接過他手裏的瞬移術口訣，沒有異議。來日方長，修仙這種事情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功的。

晚間，柳絮回落星殿的時候，遠遠就看見殿門口有幾個女弟子在偷偷摸摸地往裏瞅，她走到她們身後，也向裏面看了一眼，問：“你們幾個在做什麽？”

幾個人被這突然的聲音吓得跌坐在地，個個都一臉驚恐地看向柳絮。

柳絮退後一步，不解地看着她們，鬼鬼祟祟偷窺的是她們，誠惶誠恐的也是她們，“我長得很吓人嗎？”

“沒有沒有… …”幾個女弟子連連擺手搖頭，面色都略顯尴尬。

這時，趙安之從隔壁歸塵殿走了出來， “你們幾個不回碧海峰，在這裏做什麽？”

幾個人慌忙爬起來，對着二人行禮：“見過四師叔，五師叔。”

趙安之挑眉一個個看過去，最後抱拳倚在了門口的那顆樹上：“你們幾個還是不要對落星殿有什麽想法了，縱使你們再殷勤往這邊跑，你們的三師叔也沒空多瞅你們一眼的。”

“老四，你又在胡說八道什麽呢？”項憶涼從遠處黑暗中走了過來，他剛從鳶烨閣處理完事務回來，就看到了這樣的場景。

幾個女弟子看見項憶涼頓時紅了臉，都垂下腦袋匆匆跑了。

柳絮看看她們落荒而逃的背影，又看向項憶涼：“她們為什麽都怕你？”

趙安之戲谑一笑，搶先開口：“她們那可不是怕，她們那是害羞了。”

“害羞？”柳絮不解為什麽她們見到自己和趙安之不害羞，反而見到項憶涼會害羞。

趙安之笑容更加肆意：“對，我們的老三可是所有碧海峰女弟子的夢中情人。”

項憶涼無奈睨了趙安之一眼，轉身回了自己的若寒殿，對于宗中衆多女弟子的心思他一直是明白的，而他一向是能躲則躲，畢竟他圓不了她們的心願。

柳絮湊到趙安之旁邊，低聲問：“他為什麽是碧海峰女弟子的夢中情人？”她覺得這兩人相比起來，還是趙安之的外表更為優越一些，書上不是說第一眼能吸引到別人的永遠只有容貌嘛！

趙安之卻幽幽說了一句：“涼州項寧王府可是個好地方。”他感慨之後也擡腳回自己寝殿了。

柳絮站在樹下呆了呆，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那句話的含義，人族的心思果然很複雜，說話總是一半一半的，讓她聽不懂。

然而不知何為王權富貴的柳絮當然不會懂得。涼州項寧王府确實是個好地方，萬一她們最後無法飛升成仙，那嫁給項寧王的兒子，享一生榮華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她們的這一生要麽飛升成功，要麽嫁的成功，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這時，頭頂一只仙鶴略過停在樹上，柳絮仰頭看了一眼，這才擡腳回了落星殿。

晚間，柳絮正睡得迷迷糊糊間，腹部丹田處突然一陣灼熱襲來，她猛然清醒，灼熱感更加濃烈。

柳絮爬起來盤膝坐好，施法調整內息，她清楚地感知到雪靈珠正在和自己的內丹融為一體，灼熱感應該是雪靈珠的靈力帶來的。

一個時辰後，灼熱感才漸漸褪去，柳絮脫力躺倒在床榻之上。

雖然，史書記載雪靈珠不會對身體有害，但那紫衣男子目的那樣明顯一定是有原因的，柳絮很确定那不是出于善意。

翌日，清晨，仙鶴如打鳴的公雞一樣鳴叫了兩聲。

柳絮坐起身擡手揉了揉眼睛，可揉着揉着她察覺出了不對勁，這觸感已經不是自己從前那只軟糯的小胖手了，她放下雙手去觀察自己的身體。

修長的雙腿露在被褥外面，身上的衣裳已經短了一截，現在直到膝蓋的位置，手臂上的袖子亦是短了一截，雙手也是白皙修長，如趙安之的一樣骨節分明，唯一不同的是她的手掌窄小。

柳絮迅速下床來到梳妝臺前，青銅鏡中的她已經從一個女娃娃變成了一個少女，一個外表頗為漂亮的少女。在還未幻化成人的時候，她就已經懂得了如何分辨美醜，所以她對現在的皮囊還是很滿意的。

身材勻稱纖細，發絲烏黑亮澤，巴掌大的小臉上鑲嵌着一雙大而有神的黑褐色眼眸，鼻子挺翹好看，櫻桃小口不點唇脂依舊色澤紅豔，額頭正中的那塊白色柳絮胎記也更加明顯了。

她還記得在她幻化成人的那一刻，她看着自己還是嬰兒形态的身軀，是十分驚喜的。無論是任何種族，在他們修煉成人的時候都是可以選擇年齡階段的，而她選擇以嬰兒的形态慢慢長大，就是想要體驗做人的每一個階段。

然而現在，她因為雪靈珠的緣故一夜長大，好處是不用總被趙安之他們當做小孩子了，壞處是她無法體驗做人的每一個階段了。

柳絮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短小的衣裳，擡手撚訣施法給自己幻化了一身淡青色的紗衣。

歸塵殿的大門被扣響，趙安之依靠在房間正中的軟塌上擡手施法打開門，入眼的是一個身材修長的青衣少女，笑的眉眼彎彎望着自己。

趙安之仔細瞧去發現少女眉心處有着雪白的柳絮胎記，他疑惑：“怎麽一夜不見就長大了？”

“因為雪靈珠… … ”柳絮擡腳踏進歸塵殿，在趙安之眼前轉了一圈，問：“按照你們的審美标準，我現在的樣子是不是很好看？”

趙安之沒想到雪靈珠竟然還有這樣的功效，從前師父把珠子給他時，只說是母親留給他的，有淨化治愈的能力。

柳絮見趙安之沉思不回答，俯身湊到他面前，再次問了一遍。

面對突然湊近的一張臉，趙安之心頭一跳，随即往後退了退，語氣淡淡說了一句：“還可以。”

柳絮直起身子，有些失望，看來自己現在的模樣并不符合他們的審美标準。

七日後，柳絮的瞬移術已經略有小成，已經能從自己的落星殿瞬移到趙安之的歸塵殿了。

對于她的進步，趙安之滿意點頭， “不錯，以後你就可以毫無阻礙的偷看我吃飯，睡覺，以及洗澡了。”

“… … ”柳絮嘴角抽搐，擡眼瞪他，“我學瞬移術不是為了偷看你吃飯，睡覺，洗澡的。”

一旁的項憶涼聽到這樣的對話一口茶水噴在了手中的竹簡上，他擡起袖子仔細擦幹，嫌棄地看向趙安之。“老四，你能不能嚴肅一點？你也不怕教了個女流氓出來，你小心師父回來找你算賬。”

趙安之卻勾唇一笑，一撩衣擺在項憶涼對面坐下了。

柳絮朝着趙安之皺皺鼻子，她知道女流氓是什麽意思，《六界萬年錄》人族篇，她最近也已經讀的差不多了，關于人族的歷史，以及每個朝代的人文習俗，她都大致了解了一點。

據記載人族歷史上的第一個女流氓叫姜嫣，是兩千多年前的一個女帝，平生沒什麽貢獻和作為，唯一讓後人記住她的就是她喜歡搶美男做妃子的癖好，而她最後也敗在了這一點上。起因是她招了一個叫若淵的美男回去，那哪裏是什麽嬌弱美男，那根本就是扮豬吃老虎的狠角色，最後她順利的被那位若淵美男滅了國。如此看來，女流氓着實不是一個好詞。

“項師兄說的對，你以後嚴肅點，我可不想成為亡國女流氓那樣的人。”

趙安之懶散翻閱着手裏的書籍，眼皮都沒擡一下，“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你距離女流氓姜嫣可差遠了。”

這時秦如雪從門外走進來，遞給項憶涼一封信，“管縣主的來信。”她已經三日沒來鳶烨閣了，今日自碧海峰下來剛巧遇見送信回來的仙鶴，沒想到帶回來的竟是管縣主的來信。

項憶涼擡手接過拆開，其他三個人一起伸頭湊了過去看信中內容。

信中大致交代了那個身懷六甲的盧氏已經生産了，誕下了一個兒子，孩子左手腕處有一塊類似于犬牙的胎記，阿賜一路尋去斷定那就是萱娘的轉世。管航覺得一切都是上天冥冥之中的注定，注定他要以這樣的方式償還萱娘。

管航成婚已經快有二十載了，一直沒有孩子。妻子身體虛弱調理多年才有好轉，這麽多年大概也是為了等待這一天萱娘轉世的到來。

柳絮現在已經能認識很多人族文字了，倒也磕磕絆絆看懂了信上的內容。她覺得這樣的結果挺好的，萱娘前世因他而喪命，此生便由他來養育償還。

“你們是不是有一句古話叫子女都是前世欠下的債？”

項憶涼不置可否地點頭：“确實有這樣的說法，不過也都是一些編寫戲文的人瞎寫的，其實并無任何記載有說過父母與子女前世是有牽扯的。”

秦如雪在項憶涼對面的蒲團上坐下，“我卻不相信那樣的說法，我寧願相信是我和父母有緣，還債這種說法難免太過殘忍。”

趙安之怔怔地望着那張泛黃的信紙，眉頭微微蹙起，那他上輩子一定不是父母欠的債，所以這一世他們才能心安理得的抛棄他。

柳絮托腮看着各懷心思的三人，她不懂他們的惆悵，也無法對人族的親情感同身受，她只知道究其根本這是管航欠萱娘的。

轉瞬間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月，柳絮的瞬移術已經能運用自如了，瞬移的距離也越來越遠，已經能從落星殿瞬移到東極島的海邊了。

這日晌午，她撚訣剛瞬移到海邊就看見遠處海面上飄過來一艘凡渡，船頭站着一個中年男子，身形高大壯碩，面容黝黑冷峻，看起來脾氣不太好的樣子，她估摸着這人應該就是衆多弟子口中那個十分嚴厲的毓骁爵師兄了。

思及這些，柳絮想施法溜走，可是… …好像已經來不及了，她感覺到了對方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凡渡靠岸後，上面的四名弟子跟在毓骁爵身後一起飛身下了船。

其中一個看起來約莫十六七歲的少年先開了口：“我這一個月未回來，碧海峰怎的又收女弟子了！”

柳絮昂首挺胸故作穩重，輕咳一聲開了口：“什麽碧海峰女弟子？我是淩澈峰的女弟子。”

少年顯然有些不信：“吹牛誰不會，想做掌門徒弟的人多了去了，我們不會笑話你的，可你明目張膽的把心裏話說出來，就有點不尊重我們唐師叔了。”

整個禦玄宗人人都知道掌門自第三代弟子後收徒收的很勉強，三師叔好歹是王爵之後，而像四師叔那樣來路不明的，大家都覺得他有可能是掌門私生子。

再觀面前這姑娘唯一的優點就是長得比旁人漂亮一些，可自四師叔之後決定不再收徒的掌門總不能因為一張臉再次破例吧？

柳絮并不過多狡辯，而是不動聲色地拿出腰牌在幾人眼前慢悠悠地晃了晃，然後挑眉看着那少年，靜等對方的反應。

少年不敢置信瞪大眼睛瞅着那腰牌，生怕自己看錯了，他好像也沒離開多少天，掌門什麽時候又破例了？

“梓暢，不得無禮。”毓骁爵厲聲呵斥了少年，然後沉默打量柳絮，師父之前有傳音說明過自己又收一徒弟的事情，可他沒想到是個女弟子。

四位弟子見一向嚴厲的師父都沒質疑對方的身份，頓時也明白了，紛紛對着柳絮行禮：“見過五師叔。”

柳絮裝模作樣對着四位弟子點點頭，然後又面對毓骁爵行了一禮：“見過毓師兄。”

毓骁爵點頭，“師父可在宗中？”

柳絮搖頭，“他已經離開一個月了。”自她拜師那日禦卿子離開後就一直沒有消息，作為一派掌門竟然離開那麽久，也不知道他到底去做什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