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85章 第 85 章
此次典禮乃是國之大事， 為了保護皇帝的安全，所有人都要盡心盡力。
眼看着身穿明黃華麗禮服的皇帝和皇後進了室內，孟旭升給錦衣衛的人打了個手勢， 讓他們分散開來。
錦衣衛的人有自己的暗號， 做緝查的工作再好不過，且不會打草驚蛇。
孟旭升陰鸷的眸子看了一眼蘇子烨。
身穿官服的青年在人群裏格外的顯眼， 他長了一張笑面，總給人一種春風和煦的感覺。
但在孟旭升看來， 實在是礙眼的很。
林良為何不回自己身邊？為何與蘇子烨走的近？這些孟旭升已經想明白了。
無非是她拿蘇子烨做工具， 來氣自己罷了。她和自己相處了十幾年， 和蘇子烨才認識多久？
女人吃味而已，等這次事情結束， 哄哄便是。不過，孟旭升心裏有自己都不知道的擔憂。
蘇子烨這個名字在京城裏可是響亮的很， 不止是因為年紀輕輕就身居高位，更多的是因為的皮相長的好，性格溫和。
芝蘭玉樹， 如璋如圭。
孟旭升抿着唇角，絲毫不掩飾眼裏的敵意。
那頭被他看着的蘇子烨擡起眼簾，幽深的眸子和孟旭升對視上。他唇角翹了翹， 并沒有躲避，直直的回應孟旭升。
半響， 還是孟旭升先收回目光， 冷哼一聲轉身走了。
鄧建文走到蘇子烨身側，低聲提醒道：“蘇大人， 小心行事。”
蘇子烨點頭，溫聲道：“将軍也小心。”
鄧建文掃了一圈， 只見裏面都是眼熟的官員，并無異常，他收回目光，對蘇子烨說道：
“方才在門口看見武侯府的人帶着琳琅走了。”
“武侯府？”
之前暗中監視他們的人，便出自武侯府。
蘇子烨濃眉蹙了一下，鄧建文趕緊解釋道：“不是脅迫，我看好似和琳琅說了什麽，她就跟着去了。而且出面的是侯爺，許久不曾見他了，聽說他身體抱恙，沒想到竟然強撐着來了。”
算起來，老侯爺是兩朝元老，朝中功臣，皇帝不該對他如此。可惜，老侯爺忠于先帝，又曾得罪過皇帝，這才讓自家漸漸沒落。
琳琅和武侯府？
蘇子烨在腦子裏轉了一圈，實在是猜測不出來究竟有何關系。他剛要問鄧建文什麽，就聽得一陣吵鬧聲。
鄧建文下意識的握住手中的劍柄，他面色不好看快速的道：
“蘇大人，若是真的發生了，就按計劃行事！”
蘇子烨點頭，鄧建文快步跑遠了。﹌
蘇子烨招呼單騰：“單大人，準備。”
單騰心裏一緊。
之前蘇大人便猜測會有所動亂，所以一直暗中布置着，單騰自己猜他們應當會等皇帝露面再動，卻不想來的如此之快！
眼看着門口處湧動着大量的百姓，就快要沖破士兵的防守了！單騰心跳如雷，高呼一聲：
“立！”
嗖嗖幾聲，也不知守在牆根底下的人觸發了什麽，鋪天蓋地的大網将圍牆和大門口全部罩住，那些擁擠而來混在百姓裏的刺客們被攔在外頭，正企圖用武器破開大網。
鄧建文拔出長劍，振臂一呼，所有安排好的侍衛便都拿起武器，将那些官員們保護在身後。
“各位大人請入內！”鄧建文大喊一聲。
外面這麽個情況，進到屋裏自然是更好的選擇，有那頭發花白的官員，吓的腿發軟，差點失态，被蘇子烨一把扶住，讓旁邊的人攙扶着往屋裏送。
也幸好進來的朝廷官員不多，要不然二層小樓怕是不夠用。
周遭響起一陣陣的鳥叫，孟旭升沒去接應外面錦衣衛的人，而是直奔二樓保護皇帝去了。
蘇子烨沒動，先讓其他官員進去，然後他自己和單騰站在院裏，同鄧建文一起。
大門處士兵正在努力關門，可是洶湧的人流形成強大的力量，就算大門關上也會被沖開，此刻大網起了關鍵性的作用，讓那些人沖不進來。
有幾張猙獰的臉貼着大網，惡狠狠的盯着裏頭的人，被鄧建文用弓箭射中，慘叫一聲後淹沒在人群裏。
鄧建文手持弓箭，神色嚴肅的道：“蘇大人，你還是進去躲着為好，他們的手段不可能只這些。”
蘇子烨神色如常的轉動手上的戒指，颔首道：
“将軍說的是，不止是這些。”
。
變故發生的如此突然，謝瑩瑩亂了陣腳，不知所措，幸好被顏淮護住，琳琅又過來尋她，将她好好的送上了謝家的馬車。
街道上人擠人，馬車自然是動不了的，但起碼能護住他們不被人沖撞到，而且車子旁都是謝府的侍衛，保護他們的安全。
謝瑩瑩白着一張臉，面對爹娘的詢問搖頭說自己沒事。然後謝瑩瑩轉頭拉住琳琅的手：
“琳琅姐姐，你去哪？外面那般危險，你不能出去！”
謝夫人也開口，擔憂的道：“外面情況不明，人流衆多，即便有三頭六臂怕是都難以應付，聽話，留在車裏，等一會找機會，我們便回家。”
回家。
琳琅聽見過兩次這樣的話，一次是晚上被孟旭升堵住，蘇大人來接她。
還有一次，就是現在。
心裏湧上暖意，琳琅覺得自己實在是貪戀府裏的溫暖，否則她早該離開的。
“多謝夫人關心，不過正因為情況不明我才要出去，大人還在外面。”
謝夫人依舊不肯，她道：“他在裏面層層保護，你放心，他沒事，孩子，莫要出去了，聽話。”
琳琅咬了咬唇，還是搖頭，道：“夫人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我還是要出去看一看的。”
眼見她堅持，謝夫人也不好再勸了，只連聲吩咐她，一定要多加小心。
謝瑩瑩年歲小，從來沒見過這等陣仗，當即小聲哭泣，讓琳琅一會回來找她。
“好，”琳琅學着蘇大人的樣子，在小姑娘頭頂摸了一把以示安慰，然後頭也不回的撩開簾子，走了。
車廂裏謝夫人重重的嘆息，謝老爺握住妻子有些發涼的手，他将車窗處掀開一條縫隙，和護院說了句：
“跟上去，保護好。”
“是，老爺。”
謝府的護衛直接分出五人随着琳琅進入到人群裏。
琳琅非要出來的原因有二，一是蘇大人還在面對危險，她不放心。
二就是，剛才自稱她外祖父的侯爺和那位世子爺，還沒來得及進到裏面去。
人山人海，到處都是推搡和呼喊聲，還夾着着小孩的哭聲，宛若煉獄。
這時候從謝府馬車裏跳出來着實稱不上明智的舉動，但她還是這樣做了。
琳琅想的明白，她孑然一身，對方是侯府，若是騙人圖她什麽呢？
萬一……琳琅眸子垂下，遮蓋了一閃而過的期待。
萬一都是真的，那位老侯爺當真是自己外祖父，那她不能見死不救。
琳琅早就在下車的時候，就從裙擺上撕下布條，将自己手上的短刀包裹住，免得誤傷到百姓。她用短刀隔開人群，朝着武侯府的馬車去了。
人太多了，她甚至看不見武侯府馬車的情況，只能一點點的朝着那個方向擠過去，在這個過程裏，她還随手救了幾個要倒下的人。
這種情況下若是被擠倒在地上，那只有死路一條。
外頭有士兵大喊讓大家不要擠，可不知道哪裏來的鼓動人心的聲音，凄厲的喊：“快跑！”
本來稍微冷靜下來的人群又開始哭天喊地的跑動起來，都想回家，因此往哪個方向的都有，導致場面異常的混亂。
琳琅皺眉，轉頭去尋找那個聲音，可人太多了，根本不知道是誰喊的。
另一邊，沒進去的老侯爺在馬車裏咳了幾聲後，站起身，将橫在馬車裏的紅纓槍抄在手中，作勢就要出去。
“父親！”馮睜拽住人，他雖然比老侯爺年輕，可身子骨不如老侯爺，一只手差點沒拽住。
馮睜趕忙道：“父親，外面危險，您還是在車裏呆着，等動亂結束後再說。”
老侯爺看向自己的兒子，眼神頗為複雜。
誰能想到，養了幾十年的兒子，竟然不是自己的骨肉？
馮睜似乎被這眼神燙到了，松開了手，垂着眸子低聲道：
“父……身體為重。”
那件事出來之後，馮睜甚至不知道在府裏如何自處，他一直在等待侯爺的處決，等待着被驅逐出府。
雖然鸠占鵲巢不是他的意思，可他到底偷了旁人的人生。
看着體型瘦弱的馮睜，老侯爺恍惚想到了他小時候，好似也是這般瘦弱。
那時候大女兒被送進宮裏沒多久，英娘郁郁寡歡，本以為有了第二個孩子，她會心情好一些，卻不想身子敗了，且愈發的憂愁起來。
想到英娘，老侯爺心裏一痛，他不怪英娘，明白英娘是為了侯府的将來。
“你娘對你疼愛有加，你就是侯府的世子，将來是要繼承侯府，不過，你要記住一件事，琳琅是我的外孫，你要拿她當親生女兒一樣對待，知道嗎？”
本來馮睜就覺得虧欠琳琅母女，自然是想辦法彌補，不用老侯爺說，他也會對琳琅好。
馮睜立刻道：“兒子明白，父親放心，明薇有的，琳琅一定會有。”
老侯爺點點頭，本想再囑咐幾句，就聽見外頭有人在帶頭引起恐慌和混亂。
老侯爺蹙眉，拎着紅纓槍道：“你在此等候，我去外面看看。”
馮睜哪裏能勸動老侯爺？只能讓他離開。
馬車外混亂一片，已經有無辜百姓倒下被踩踏的見了紅。
哭喊聲震天，聽的老侯爺眉頭緊皺，拎着長。槍的手收緊，在尋找始作俑者。
這一切定然是有人搗鬼，必須将其抓出來！
老侯爺身量高，離的老遠琳琅就瞧見了，趕緊朝着老侯爺那頭去。就在這時，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一群人，踩踏着百姓往圍牆的方向走，即便身上被射中數箭也不為所動，像是不知疼痛一般，依舊行動如常。
“大人，他們……他們不對！”
有幾個身材壯實的已經沖破人群，兩只手扒在圍牆上，也讓蘇子烨等人看清了他的臉。
這是一張面色奇怪的臉，呈現灰白死氣，眼神呆滞眼球充血。
若不是他在動，還以為這是一具已經死了的屍體。
因為他們不怕疼，即便是被弓箭手射中了心口，也只是踉跄一下，然後又接着往上攀爬，眼看着就要翻過圍牆闖進來了。
單騰慌亂的不行，只覺得這些人怕是能以一敵十啊！
反觀他身側的蘇子烨，神色如常，半點不見慌張，甚至還在思量着什麽。片刻之後，蘇子烨道：
“原來是這樣。”
單騰苦着臉，拽着蘇子烨的袖子：“大人，我們別在這了，實在是太危險了！我們快點進去躲躲吧！”
鄧建文也回頭喊了一句，讓蘇子烨進去，但蘇子烨沒動，他微微搖頭，道：
“單大人，你以為裏面就安全了嗎？”
“啊？”單騰懵了，渾身都泛起寒意，“大人，那陛下？”
蘇子烨：“放心。”
話音落下，從二樓忽地掉落兩個人影，摔在地上動彈兩下便不動了。單騰被吓了一跳，看過去的時候，就見那二人似乎是負責此次典禮事宜的禮部之人。
“禮部？”單騰往二樓看過去，對上孟旭升的眼睛。
方才就是孟旭升将人踹了下來，直接踹斷了心脈，掉下來摔死了。
蘇子烨嗯了一聲，算是回應單騰，道：“這件事之前需要一直保密，就沒告訴你。”
單騰想起來了，蘇大人曾經分析過，書院那個案子不是偶然，怕是他們借着那事将禮部控制了。
今日的典禮，禮部之人是必須要到場的，就算一些不入流的禮部小官也可以進來。
單騰擡頭，注意到錦衣衛聚集在二樓，還有早就安排好的士兵在，他才放下心。
很好，蘇大人部署過，定然是沒問題的。
“單大人，多加小心，”蘇子烨忽地說了這麽一句，單騰還沒反應過來怎麽了，就聽見嗖嗖的聲音，而他被蘇子烨一把拉到門口柱子後面，躲過飛來的箭矢。
只見方才攀在牆上的人後背上背着弓箭，他們拉弓射箭，箭矢可以穿透大網往院裏飛。
單騰背靠着柱子，不由得焦急起來。
“大人，他們為何如此強悍，不怕疼啊！”
本來準備好的大網能抗住攻擊，不讓亂黨進來，但箭矢卻是攔不住的！這麽會功夫，已經倒下不少士兵了！
而且瞧着士兵們臉色怪異，嘴唇變了顏色，蘇子烨立刻探頭朝着外面喊道：
“都小心，箭上有毒！”
雖然得了他的提醒，但依然有士兵躲不過如飛雨般的流矢，悶哼一聲倒在地上，臉色發黑，漸漸沒了動靜。
蘇子烨面色微沉，單騰更是焦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大人，圍牆上的人不除，我們怕是頂不住多久啊！”
這還只是打頭陣的，後頭還有多少人，誰也不知道。
蘇子烨看向圍牆，他轉頭吩咐單騰。單騰眼前一亮，道：
“大人，您竟然準備了這麽多？”
蘇子烨确實準備了不少他自己做的小玩意，不過因着不可攜帶武器入內，所以東西被他裝箱交給鄧建文了，于是決定單騰負責喊話吸引他們的注意，另外的人去和蘇子烨取東西。
鄧建文也知道該将東西拿出來用了，打落幾支飛來的箭矢，鄧建文大喊：
“蘇大人，東西被我放在門口了！”
蘇子烨神色一凜，門口？
單騰更是傻了眼，門口？
可是大門都被網兜住了，根本出不去，也進不來啊？
就在這時，蘇子烨發現牆上的人似乎少了，只聽得撲通撲通的聲音，是人掉落下去發出的撞擊聲，好似還有女子的呵斥聲。
“靠近者，殺！”⑥
單騰也聽見了，瞪大了眼睛看向圍牆上。
只見一個少女飛身而過，手上纏着一個布條，而布條的另一端則是那把短刀。
武器比箭矢還快，猛的飛出，利落的打掉正要越過圍牆之人。
“大、大人，”單騰驚的都結巴了，指着那道上下翻飛的人影道：“那人，是琳琅？”
少女裙擺少了一大片布料，瞧着頗為滑稽。可她目光堅定，如同不折的翠竹，用自己的方式去解決問題。
她動作輕盈，頗具美感。
不用靠近，便能利落的擊退敵人。
就在單騰愣神的功夫，琳琅已經連着解決了近十人。
可是根本不夠，依舊源源不斷的人往圍牆上攀爬，且有的人皮糙肉厚，即便被琳琅擊中，也像是不知道疼死的，目光呆滞的接着爬。
單騰看的心驚：“大人，外面百姓衆多，士兵們既得攔着百姓，又得防着亂黨，怕是空不出手來幫琳琅，大人，她、她能行嗎？”
認識琳琅久了，單騰早就拿她當自己人了，難免會擔心。
蘇子烨臉上一點笑意都沒有，從她出現的那刻起，他一顆心就提了起來。
“單大人，你聽我說，現在的情況是我們在裏面絕對更安全，但是外面的百姓和亂黨我們不能不管。”
單騰明白他的意思，點頭應是，但是他哭喪着臉。
“可是大人，問題是我們出不去，也不能出去！一旦打開缺口被亂黨鑽了進來，後果不堪設想！”
蘇子烨點頭，重重的呼出一口氣後，他目光堅定的道：
“是，所以出去的不是我們，而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