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第 20 章
平城離京城快馬不過大半日的行程。
汪一則收到旁人捎來的包裹時,他問了一嘴是否是個年輕男子。那人搖頭,說只負責送貨,其他一概不知。
但汪一則沒氣餒,反倒是高興起來。
因為他們的住址只有林良知
道,也就是說,這個大包裹,是林良買的。
汪一則将布包打開,就見裏面是厚實的過冬布匹,還有手套,手套一看就是好皮子。
汪一則捏着手套,甚至覺得上頭有她的體溫,讓他心裏都是熱的。
因着早年流浪讨生活,幾個孩子手腳都生了凍瘡,每年到了冬季都會難受的很。不過自打住進這裏,林良給他們買凍傷藥,還給他們厚實的衣裳,現在已經不會再犯了。
但她依舊記着。
兩副一看就是姑娘家用的,上頭繡着蘭花。另外三副沒有花紋,不過最大的上面秀了竹子。
是給他的。
汪一則笑了,心想她應當還好。不過汪一則想起那日碰見的錦衣衛,他面色不虞,不知道是不是林良得罪他了。
将手套放在一旁,汪一則細心的翻布料,這是她總做的事情,會把東西藏好讓他找。果然翻了兩遍之後,找到了東西。
看到一百五十兩的銀票,汪一則眼睛瞪大了一瞬。
林良從哪裏弄來這麽多錢?她自己留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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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見着東西後不擔心的,但此刻又開始擔憂起來。
而被汪一則擔憂的人兒,正閑庭闊步的在街上閑逛,甚至随手買了幾個肉包子邊走邊吃。
走到貼有通緝令的牆根底下,琳琅還站在那,和圍觀的百姓一起品頭論足。
“哎呀,這人生的人模狗樣的,怎麽還敢殺人啊?”
琳琅點頭,咬了一口包子,含糊不清的附和:“是啊是啊。”
“這你不懂了吧,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琳琅:“是啊是啊。”
“這位大叔,你先将嘴裏的包子咽下去再說話好不好。”
一位少女嫌棄的看了琳琅一眼,離的遠了一些,生怕被琳琅弄髒了衣裳。
少女覺得大叔滿臉絡腮胡子,吃相未免太難看了些。
這等嫌棄的目光,對于琳琅來說不痛不癢,她幾口将手裏的包子吃完,而後用包包子的紙擦了擦嘴,繼續聽着他們讨論。
剛才擦嘴的力道很輕,琳琅怕将自己做的假胡子弄掉。
聽了一會,就知道為何要通緝自己了。
昨天壯漢和自己在酒莊門口比試的事情鬧的動靜不小,現下壯漢死了抓不到兇手,自己便成了第一個懷疑的對象。
其實不用聽她也知道是怎麽回事。
這群當官的根本不在乎真兇是誰,只要能抓到頂罪的人便好。
真相沒人在乎。
所以琳琅起來後立馬喬莊打扮一番,避開衙役的追捕。
琳琅找了棵茂盛的樹,坐在旁邊的石頭上,托着臉頰沉思。
她手頭錢不多,總是要想辦法掙錢才是。一則眼看着就要考試了,若是中了後花費會更加的大。
再有,石頭他們幾個也到了該念書的歲數,這都需要錢。
琳琅仰頭看天,沉思着自己要麽落草為寇?當幾年土匪也成,掙些銀錢再金盆洗手。
不過打家劫舍的事兒她不幹,若是劫富濟貧還成。
胡思亂想了一會,琳琅正要起身,便聽見走過的兩個百姓在說什麽大理寺什麽的。
琳琅默不作聲的跟在他們身後。
“當真是驚動了京城,所以大理寺卿來了?”
“真的!我騙你做什麽,我來的時候路過衙門,還看見那位大人了呢!”
“長什麽樣子?聽說這位是青年才俊,相貌俊俏的很。”
“俊俏!我看那位大人貌比潘安啊!”
身後琳琅腳步慢了下來,咧嘴笑了笑。
蘇大人長的好,全京城都承認。
其實不止是他,他們家裏人長的都不錯。比如賭場碰見的那個小姑娘,應當是他妹妹,還有那個面冷的少年,好像是他二弟。
雖然沒什麽血緣關系,不過個頂個面皮好。
正想着,前面出現一個貌美的婦人,牽着一個靈動可愛的小姑娘。
琳琅趕忙頓住腳步,微微側身避開迎面走來的謝瑩瑩。
等謝瑩瑩走過去之後,琳琅才反應過來,自己易容了啊,怕什麽。
她摸了摸鼻子,心想大概自己心虛吧,畢竟在賭場裏還鼓勵小姑娘壓大小來着。
蘇子烨來了,說明這件事是交由他處理。琳琅莫名的覺得安心,她想蘇大人那般公正的人,定然會将事情查的水落石出,還她一個公道。
要不自己直接去找蘇大人?
剛冒出這個念頭,琳琅就自己否定了。
蘇大人為人剛正不阿,定然會将自己關起來,等真兇查到之後再放出來。
算了,還是逍遙幾天再說吧。
就這樣,琳琅在城裏晃悠來晃悠去的,沒幹什麽正事。
不過蘇子烨帶着人卻是一直在忙碌。
他們到了死者家裏。
開門的是他的妻子,雙眼紅腫,一看就哭了許久。
“大理寺辦案,”單騰亮出身份,那婦人立馬跪地作勢就要磕頭。
“求求大人找到真兇啊!千刀萬剮了兇手,才能平息我心頭之恨啊!”
死者去年剛娶的嬌妻,生下一個可愛的兒子,今年就成了寡婦,還留下老母和稚子。沒了男人,一家人都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過活。
蘇子烨讓飛揚将人扶起來,幾人進院子裏敘話。
婦人哭哭啼啼,翻來覆去的幾句話都是她男人死了,她也沒法活了。
蘇子烨好言安慰了幾句,便問詢和案子相關的事情。
大概是他性子溫和,聲音也溫柔,所以婦人慢慢鎮定下來,一一作答。
“他昨天照常出去幹活,本來中午該回家吃飯,但沒能及時趕回來。我将飯菜放在鍋裏,等他回來的時候吃。誰成想他一瘸一拐的回來後不吃飯,還發了一場脾氣。然後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就又走了。”
“……等了一夜,他也沒回。這是常有的事情,我便先睡下了。誰成想,再見就是他的屍體了啊……”
女人哭的肝腸寸斷,能看出丈夫的死對她打擊是極大的。
她在院裏哭,屋裏孩子也哇哇大哭,甚至能聽見老母親也低聲哭泣。
蘇子烨說了幾句話,又進入屋裏仔細查探一番,而後帶人離開。
“大人,”飛揚憤憤不平的道,“兇手簡直沒有人性!”
孩子還那麽小就沒了爹,想想飛揚就跟着難受了。
蘇子烨沒說話,而是在沉思。倒是旁邊的單騰接話了,問道:
“大人,您怎麽知道兇手不是琳琅?”
說着,他們走到巷子口,這裏通緝令已經被衙役撕下,只留下一點痕跡。
蘇子烨站住,道:
“第一,琳琅的武器是短刀而不是劍,死者心髒是被長劍刺穿。”
“第二,琳琅殺人的時候喜歡抹脖子,這比刺身上死的更快更徹底。”
“第三,琳琅走的時候身上衣裳是飛揚的,和布料對不上。”
蘇子烨說完,單騰不由得佩服他的分析能力,同時也在尋思着,為何蘇大人對那個錦衣衛這般了解?
連對方殺人喜歡抹脖子都知道。
随後單騰想到,應當是破廟那天,蘇大人見到琳琅殺人後記住了。
果然,大人就是厲害!
邊往衙門走,單騰邊捋思路:“看來死者白日裏和琳琅在酒莊前比試,但輸了,還被琳琅傷了腿,這才有小腿上的腫。後來他回家一趟,但不知為何又走了。等到天黑下雨再回家時,還沒到家就被人殺害了。”
兇殺現場他們已經去過了,但由于昨晚下雨,将很多痕跡都沖刷掉了,且衙門那群人也将現場破壞,所以看不出什麽。
單騰皺着眉頭,想如果死者氣不過又去找琳琅,最後被琳琅殺掉,這樣也說的通。畢竟琳琅不是什麽好人,她殺人如麻的樣子大家都見過。
不過蘇大人說不是琳琅,單騰相信大人的判斷。●
街上熙熙攘攘,充斥着各種聲音。正值午後,陽光正好,曬的人身上暖洋洋的舒服。
單騰轉了轉僵硬的脖子,正想再和蘇子烨說什麽,他餘光瞥見小巷子裏好似有一道瘦弱人影閃過。
“大人!”
單騰立馬叫住蘇子烨,指着小巷子壓低聲音道:“方才好像是琳琅過去了!”
聞言蘇子烨立馬朝着巷子走,飛揚更是快跑朝前追去。
單騰沒說錯,那道人影确實是琳琅。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明明可以出城逍遙快活,但她留下來了。
走着走着,就瞧見蘇子烨一行人。
當時琳琅隐藏在巷子角落裏,後背的牆壁冰冷的很。
她眸子看向蘇子烨,見他站在溫暖的陽光底下,渾身都散發着清正氣息。
他相貌俊逸,竹青色的長袍映襯的他像是山間的一根翠竹,脊背挺直無愧于世間。
琳琅低頭看看自己,又看了看方才跑去陰暗角落裏的老鼠,她扯了扯唇角。
大概是發呆的時間有些久,這才讓單騰發現她的蹤跡。不過她腳程快,很快就将人甩掉。
琳琅站在陰暗與光明的交界處,猶豫了一下才伸出手去接陽光。
暖意順着手指蔓延藏在陰暗裏的身體,琳琅開心的笑了一下,将手收回後頭也不回的朝着陰影裏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