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沈迪話音剛落,場館內的燈光的就暗了下來。
廣播裏,工作人員說:“請小朋友們回到座位上坐好,美人魚表演馬上就開始了。”
楊輝開始用滑稽的聲音帶着小朋友們倒數。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一瞬間,音樂四起,玻璃裏的海底世界亮了起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
柔軟的水草和珊瑚随着海水輕輕擺動,彩色的小魚穿梭在珊瑚和水草之間。
顧北陸終于意識到了接下來要發生什麽時,頭皮一陣發麻。
他知道俞夕考過美人魚潛水證。
玻璃裏,俞夕擺動着寶石色長長的魚尾,游進珊瑚叢中的那一刻,顧北陸腦子裏炸開了煙花。
水中的人魚少年優雅輕盈,尾鳍如同真實的魚尾巴一樣靈動,每一個轉身旋轉都流暢無比,身體線條随之起伏,仿佛是水下的芭蕾舞者。
他長尾一甩,游到了玻璃前,擡起手跟觀衆打招呼。
玻璃另一邊的孩子們都看呆了,發出了陣陣驚嘆。他們從來沒見過如此夢幻的場景,仿佛童話照進現實。
人魚哥哥眉眼彎彎地對着他們笑,還吐出了一顆心形的泡泡。
“好漂亮啊……”有小朋友伸出小手,放在玻璃上,想去觸摸人魚哥哥。
人魚哥哥眨了眨眼,雙手在胸前給他比了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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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眼眸中水波流轉,烏黑的頭發随着水流飄揚起來,就像是海洋之神賦予的魔法,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魅力和生命力。
被愛心擊中的小朋友像中獎一般,興奮得活蹦亂跳,引來了其他小朋友羨慕的目光,紛紛都要趴在玻璃上,争先恐後跟人魚哥哥隔空互動。
沈迪和楊輝壓下心中的震撼,不得不擋在前邊維持秩序,等着蘇韋凡把孩子們一個一個抱回座位上坐好。
林芸在一旁,拿着畫筆在紙上畫着速寫,這麽美好的畫面她一定要記錄下來。
長這麽大,他們也第一次看見美人魚潛水表演。
他們之中就沈迪認識俞夕的時間最長,但也只見過俞夕游泳,并沒見過潛水,今天可算是眼界大開。
因為要穿着尾鳍潛水,所以與傳統潛水不同,需要特殊的技巧來控制平衡和方向。這項活動也強調呼吸控制和深海适應能力,因為潛水者要在沒有使用任何呼吸器材的情況下潛入水中。
上周海洋館就邀請福利院的孩子們來了一次,這群第一次見到海底世界的小朋友們好奇得不得了。
俞夕負責給一個生病的孩子推輪椅,那孩子很喜歡看童話,尤其喜歡美人魚的故事。
他問俞夕:“哥哥,你們這裏有美人魚嗎?”
旁邊的小朋友轉頭對他說:“我跟你說過了,世界上沒有美人魚的。”
小朋友表情有點失望,但是還是點了點頭,很懂事地說:“知道了……”
那天下班之後,俞夕去找了館長,申請了這一次的美人魚潛水表演。
顧北陸站在人群的最後,灼熱的目光根本無法從那修長優美的魚尾上挪開。
在浮力的作用下,魚尾像一朵盛開的花,一張一合,有力又柔軟。
光束打在俞夕身上,整個人閃閃發亮,神秘又聖潔。
他甚至産生了錯覺,覺得俞夕本來就應該是這副模樣,這副身子。
不,不是錯覺。他在夢裏見到過的。
俞夕跟其他的潛水表演者不一樣。他沒有一丁點兒表演的痕跡,他自然、松弛、靈動,就好像水裏的一舉一動就是他的日常生活。
仿佛一條真正的魚兒。
口罩下,顧北陸的呼吸逐漸粗重,耳根到後頸紅了一整片,用手不停地搓着自己的脖子。
一曲華爾茲結束,海洋館裏一片歡呼和掌聲,有小朋友偷偷流下了感動的淚水。
*
等俞夕從工作間裏換好衣服出來時,館長已經等在外邊。
“館長,您還沒走?” 俞夕背着放裝備的大背包,神情有點疲憊。
連軸轉了一星期,他除了日常的志願者工作,每天下班後還要留下準備今天的潛水表演。
館長是個五十多歲的慈祥阿姨,看俞夕就跟看自己兒子一樣:“小俞,今天辛苦了,非常精彩的表演,小朋友們的反響很熱烈。”
俞夕打起了精神:“謝謝館長。多虧了您的安排,和館裏的支持,才能幫到小朋友。”
“你謙虛了,小俞,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的美人魚演員。我們希望聘請你作為正式的兼職演員,每周末來表演一次。當然,你放心,不讓你做義務勞動,報酬肯定讓你滿意。”
俞夕撓了撓臉,有些為難:“館長,我不是專業的水下演員,而且我們也就是暑期出來做義工,等開學了就不能保證時間了。”
館長拍了拍他的肩,試圖說服:“可以不用每個周末,如果學業太忙,一個月來一次也行。”
俞夕其實很喜歡這裏的工作,能跟海洋動物在一起,他覺得很開心。他知道他以後從事的工作一定跟海洋有關系,但現在他還沒有那個能力。
“館長,我考潛水證的時候認識了不少教練,他們都比我專業得多,館裏如果需要,我回頭給聯系一下。”俞夕想了想,“當然,有空的時候我也很願意回來繼續當志願者。”
畢竟還是個準高中生,能用假期出來做做義工已經很難得,館長也不勉強,囑咐他回家好好休息。
員工下班都是從後門離開,俞夕剛踏出門外,就看見了顧北陸。
顧北陸向他走來,沒說話,只是把他肩上的大背包接了過來。
“Derek,你怎麽來了?頒獎還順利嗎?”大晚上的顧北陸還戴着口罩,他看不見表情,但也能感覺到眼神中的異樣。
“嗯,順利。”顧北陸牽起他冰涼的手,蹙了蹙眉。
大夏天的手還這麽涼。
月光下,清瘦的人兒顯得更白了,柔和的銀光為他的輪廓披上了一層淡淡的薄紗。
顧北陸看得一恍惚,仿佛眼前是剛才海裏的人魚,還拖着長長的大魚尾。
他咳了兩聲,轉移話題:“司機等着了,回家吧。”
高強度的工作和運動之後,俞夕一上車就困意襲來。他的頭抵着車窗,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顧北陸把人輕輕摟過來,讓俞夕的頭擱在他的肩上。
他的身高正合适,但肩上畢竟硬,他又有些擔心俞夕被硌得不舒服。
平時他們坐在沙發上,俞夕困了就習慣性地躺在他腿上睡。
但此刻顧北陸低頭看了看,還是沒讓俞夕枕在自己腿上。
密閉的私人空間裏,他甚至沒把口罩摘下來,生怕少了一層布料的阻擋,他粗重的呼吸聲會被俞夕聽得一清二楚。
到現在他都沒回過神來。
剛剛的場景,就跟做夢一樣。
他的小鯊魚,已經長成了美人魚。
俞夕靠在他的肩上,睡得很沉,胸腔均勻地起伏着,細膩的呼吸聲傳進顧北陸耳裏。
顧北陸頭皮都麻了,他從來沒覺得回家的路這麽長,也從來沒覺得一個地方過于安靜。
他緩緩地吸了一口氣,幅度不敢大,擔心把俞夕吵醒。
平靜情緒之後,他拿出了耳機戴上。
車子緩慢地在顧家門口停下。
顧北陸看了眼一眼對面沒開燈的房子,俞夕父母都去出差了。
他小心翼翼把人抱下車,好像懷裏的是個陶瓷娃娃,一不小心就會碰碎。
但俞夕畢竟只是睡着,不是暈過去,這麽一動他就醒了。
“嗯?到家了嗎?”他揉着眼睛,困得不行。
睡意惺忪時,說話的聲音也是黏黏糊糊的。
顧北陸現在根本聽不得這個,咬着牙把人放了下來,擰開一瓶水遞過去:“你嗓子幹,別說話了。”
俞夕睡得頭腦發懵,也沒去想自己嗓子到底幹不幹,像往常一樣接過水就乖乖喝掉。
管家開門時,看出了今晚的兩人有點奇怪。
他家少爺竟然走在前邊,戴個口罩拎個大包,走得賊快,而俞家少爺打着哈欠,慢悠悠地跟在後頭。
太不可思議了。
平時回家,他們家少爺都像個膏藥一樣貼在俞家少爺身邊,絕對不會這樣一前一後進門,還不說一句話。
“俞少爺……”管家看着顧北陸三步并作一大步地上了樓,拉着俞夕問,“你們這是怎麽了?吵架了嗎?”
俞夕這會兒清醒了一些,撓撓頭:“沒有啊,周伯,為什麽這麽問?”
他睡了一路,怎麽吵的架?
“那少爺怎麽一個人走那麽快?”好像什麽可怕的東西追趕他似的。
“他……”俞夕看了看已經沒了人影的樓梯,“可能趕飛機,累的。”
“哦對對,應該是舟車勞頓。明兒我讓廚房做點好的給你們補補身子。”管家看俞夕神色正常,也就放心了。
回到房間時,顧北陸已經在浴室裏洗澡了。
他換上睡衣,躺在床上,看着沈迪他們在群裏給他發的照片。
好一會兒,顧北陸才一身水汽地走出來。
他懶洋洋躺着,望向又長高了的顧北陸,随口說:“你怎麽洗了這麽久。”
顧北陸頓了頓,不太自然地轉身把空調開了:“有嗎?你看錯時間了吧。”
俞夕沒在意,拿着浴巾去洗澡了。等他洗完出來,竟然看見顧北陸在做俯卧撐。
“Derek,你怎麽洗完澡還運動?”他一臉不解地問。
一對白皙的腳踝出現在顧北陸的視野裏。他微微擡眼,就能看見勻稱的小腿,腿上還挂着水珠。
一個小時前,這雙好看筆直的腿還是一條柔韌的魚尾。
他垂下眼簾,邊做俯卧撐邊回答:“明天要上拳擊課,太久不練了,先适應一下。你先睡吧。”
“哦,好……”俞夕帶着一身困意,倒在床上,陷進柔軟的被褥裏。
顧北陸加快了頻率,又連續做了幾十個,氣都不帶喘一下。
直到俞夕睡着了,他才起身,又朝浴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