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治打嗝
第十九章 治打嗝
十荒村的事兒,陳縣令彙報上去,官方的批複下來,淩青雲的處理跟我想的差不多,按當朝律例從重判理,以儆效尤,該斬首的斬首,該流放的流放。稍微有點不同的,是将七歲以下的孩子散入僧院道觀撫養,去其姓氏。将十荒村改為“無垢村”,取去污除垢之意,建一青石為柱琉璃黃瓦的牌樓,立在山口,廣為宣傳。
這是蝦仁豬心了,無垢村,在當地方言讀作“無後村”,你們不是就在乎後代麽,偏要讓你們以無後出名。
所以原著說他屠村,現在,也算是屠了。
只是往回倒推,在原作劇情中,風間月視角看不見的地方,是否很多事情,也不像顯示出來那樣非黑即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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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回我這邊,閉關清修的借口,畢竟也不能撐太久,我決定先回南海京。
風間月楚汀蘭在此與我分道,聽說他們接下來要回風國。
跟小王這一面,總體來說我是失望的,原以為見到她,就算不能回現代,也能借着劇情大開金手指,沒想到,原著坑了,那我倆知道的信息,也不過是五十步與百步的差別。
不過,能得到她的承諾,多少讓我寬心,看在我的面子,淩青雲不侵害她的情況下,我寧願相信她倒也不至于非要揭發淩青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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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重護送我從宮殿角門趁夜進入,淩青雲眉眼彎彎地,在蓮花池畔見了我。
紅重鞠了一躬,悄然退下,無聲無息到仿佛從未存在一樣,偌大的暗夜裏剩下我跟淩青雲兩個人。
夜色撩人,晚風低微,送來絲縷清香,此時荷花不像之前那般多了,荷葉卻更繁茂,映着月光,像起了一層薄薄的青霧。淩青雲引着我,沿着蓮花池慢慢散步。
之前他收到公文,已經大概知道了此行的經過,此時又跟我問了一些細節,以及風間月的動向。我小心應對,跟他說風間月接下來要回長樂京,除此,倒也沒什麽太大的枝節。
空中突然撲棱棱響,我看見那只緋色的大鹦鹉不知從哪裏飛了過來,落在他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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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扁毛畜生,也不知什麽時候回來的,我心想。
他将赤鹦擎在胳膊上,一邊笑眯眯地喂它榛子,一邊向我道:“差事辦得不錯嘛。”
我開始懷疑淩青雲是不是從聽說我要去十荒村的時候,就憋了讓我們引出人販子的壞水了……
不過我也只在心裏嘆口氣,算了,一個反派,跟他計較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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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着,微微停住腳步,似乎是在等我。
我不知何意,但既然別人暗示,也就稍稍靠近了點。
然後他就帶着那拉滿的笑容,問:“只是,這是怎麽回事?”
說着,他一抖那鹦鹉,鹦鹉撲扇翅膀飛起來,在他手邊盤旋,口中叫着:“回現代……!回現代……!”
鹦鹉并不能把所有對話都學下來,但是只是這一句,指向就足夠明顯,殺傷力也足夠的強。
我腦門出了汗,這他麽什麽混蛋啊,我都那麽小心了還被他算計着了。
而這個混蛋,是個小心眼,睚眦必報的反派!對他來說, 忠誠不絕對,就是絕對不忠誠,我面上跟他定了契約,私底下想甩了他跑路,他能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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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紅重告狀,我還能渾水摸魚一口咬定是她聽岔了,可現在那鹦鹉學的聲音跟我一模一樣,簡直是個古代版移動錄音機……看來矢口否認是行不通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腦中飛速運轉,看怎麽能把危害降到最低。
于是我磕磕絆絆地笑起來:“這,嗝兒……這,估計是我睡着了,說的夢話,被它聽,聽見了……突然掉入一個陌生世界,誰……嗝兒……誰都會不适應的,這能,能理解吧?”
嗯,非常丢臉的,我一說謊,居然還緊張地打起嗝兒來了,停不下來那種……
他盯着我,眼睛眯縫得狹長,用帶着笑意、拖長了的聲音道:“可以——理解——”
就在我微微為他的善解人意松一口氣時,下一秒,後頸一痛,臉上一涼……
他把我整個臉按到水裏去了!
我拼命掙紮,兩只手向後掙紮想去抓他,但這時我才發現,成年男性的力量多麽讓人絕望。他單手就控制住了我兩只手,連半點用力的聲音都沒發出,就那麽微笑而安靜地把我按在水裏。
我聽見鼻翼兩邊咕嘟嘟的水泡聲,腦子裏開始人生跑馬燈了。
我想起我爹我娘,那不咋樣的原生家庭,六個阿姨,還有穿越之前那一晚,跟小王的對話格外清晰。
麻蛋啊,就說我是葉公好龍,早知道我還不如站風間月,配成他官配至少不用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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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身後的手卻一松。
我得了命似的,猛力掙紮,撲倒在池畔的泥地裏,喘氣喘得眼淚都出來了。
他還是那樣笑,居高臨下地看着我,眸子映着我月光,閃出微微的暗金色。
我蠕動着往後退兩步,聲音抖得我媽都聽不出來:“你,你想幹什麽?”
他看着我,突然嘴角揚起的幅度更大了,表情極其無辜,一攤手:“治打嗝啊,你看,現在不是不打了?”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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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擦了擦臉上的水,發現确實是不打嗝了。
但是,喵的,用這種方法治打嗝,你咋不說把頭砍下來治頭疼呢。
這說法的荒謬程度就跟,就跟……
嗯……就跟“說夢話”差不多吧……
于是我不吭聲了。到底自個有點理虧在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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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揚起頭,看看他的臉。
雖然我現在的心情是非常想謝謝他八輩祖宗,不過不得不承認,他那張臉,映着月光,連笑容都染上幾分迷離,還是很好看的。
我從他的笑臉上幾乎讀到一行字:“小懲大誡,別以為我不敢動你。”
不過,某種程度,我也理解他,如果我站在他的位置,對于這種訂立了契約又時刻想跳船的行為,一定也是要敲打一下的。
于是我低頭認了慫,嚅嗫道:“我,我不是沒經驗嘛,再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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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非常滿意地笑起來,在我肩上拍了拍,溫柔的程度讓人難以相信跟剛才是一個人。
然後他給我整整領子,就像上頭的泥水不是他按的一樣,用一種軟和得能擰出水來的口氣道:“衣裳都髒了,去換一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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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點唯唯諾諾的跟着他,到了內宮,拉着簾子把衣裳換了。
同時,我注意到宮裏有許多打包的行李。
我不禁問:“你要出門嗎?”
“是呀,過幾天去長樂京。”
長樂京?那是風家的王城。
“去做什麽?”
“參加祭狩大會啊,原著難道沒有嗎?” 他有些詫異地反問。
我愣了半秒,才想起來。
祭狩大會是這個世界很盛大的活動,原著中風間月最後揭發淩青雲,就是在一次祭狩大會上。
不過,從時間上來看肯定不是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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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著寫了,又沒有完全寫這次祭狩大會,原因嘛,是風間月的視角沒看見。
當時情節這樣的:安可心死在風間月劍下,淩青雲借機構陷風間月。在一下得罪了安氏和淩氏兩方面時,即使他親哥,風家國主風間雪也不得不做出姿态,讓風間月趕緊出來自首,給個交代。
風間月難以自清,有家歸不得,當時長樂京正熱鬧地舉辦祭狩大會,他人的繁忙格外襯托了他的落寞。他在能看見大會的山頭上一杯接一杯地飲酒,吹奏凄婉的洞簫,直到天明,天地之大,只有女主楚汀蘭理解他,相信他,對他不離不棄。這一段也被原著粉奉為名場面。
然而現在情節已經變化了,風間月說他要回風國,說不定就是去參加這次大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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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道:“有,只是一筆帶過了。”
“但是,”我話鋒一轉,“我記得祭狩大會都是有女賓的,我不去嗎?”
“正常的話,當然是要帶官方夫人出席的,” 淩青雲道,“但……你不是……”
他這個省略號後包含的意義可多了。
我不是真正的安氏王女,不熟悉這邊的典章禮儀,而且祭狩大會來參加的人極多,那些國主與貴族們,只要原著沒掃到的,我一個都不認識。所以淩青雲不打算帶我,某種意義是保護,某種意義也是不放心。
但他怎麽可以這麽貶損我的利用價值呢。
于是我笑道:“不會,也是可以學的嘛。這麽大的場合,安可心不出席,總難免給人口實議論。”
我說這話時,多少帶點讨好,因為我知道之前想跳船跑路的事損傷了他的信任。
果然,他聽了,眼神先是帶點驚訝,繼而馬上又眯起來,笑道:“有志氣!”
然後他把我帶到了無涯閣。
進了無涯閣我就後悔了……
他指着兩大櫃子書,對我吐出兩個字:“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