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回就是這麽把人吓哭的
不想再吓到葉枝,林暮冬閉了下眼睛,靠在門邊,盡力把聲音放得溫和:“是我。停電了——”
才出聲,屋裏忽然傳來異常清晰的“咣當”一聲。
林暮冬心頭倏地一懸。
屋子裏看不見東西,說不定就會磕着碰着。林暮冬擔心小姑娘不小心受傷,語氣輕緩,給她一點點指揮:“穩一點,先開窗簾,看得見東西再動……”
……
這裏的隔音實在不好,林暮冬隔着道門,聽着裏面傳出來的動靜,幾乎也能差不多腦補出小姑娘的行動路線。
拉窗簾,挪椅子,确認能出來的路線,繞到門廊開門——
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在一門之隔停住,門被拉開條小縫,冒出來了個小腦袋。
葉枝的眼睛慢慢睜大,望着林暮冬身後的背景色。
四處的照明燈都熄了,走廊裏也黑漆漆的一片,窗戶外面透進來嶙峋的枝杈倒影,風刮得刺耳,呼嘯着把枯枝晃得搖搖欲墜。
漆黑一片,亮着的就只有紅色出口和綠色的緊急通道提示,兩種刺眼光芒交相呼應,怎麽看都讓人忍不住瘆的慌。
小姑娘才反應過來害怕,輕輕打了個哆嗦,咽了咽唾沫。
林暮冬低頭,看着開了門反而被吓着的小姑娘,無聲蹙了下眉。
還是不該來的。
葉枝大概是已經準備休息了,身上換了淺杏色的小鹿睡衣,領口的扣子沒系上,臉頰透着熱乎乎的淡粉,平時順服的短發稍有點兒亂,在影影綽綽的月色下顯得毛絨絨的。
套間窗戶始終開着,林暮冬身上太涼,不想凍着葉枝,向後退了半步,袖口忽然被輕輕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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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的手纖白柔軟,牽着他的衣服。像只警醒的小倉鼠,探出半個肩膀警惕地往兩邊看了看,把半夜來敲門的林教練飛快叼回屋子,反鎖了門。
和當初一塊兒在休息室用微波爐的動作如出一轍。
甚至比那個時候還更熟練了。
林暮冬還沒來得及回神,已經被她拉着在溫暖的門廊裏站定。
屋子裏的暖意裹着他,淡淡的醇苦香氣跟着萦在鼻間。
葉枝趴在門邊,小心翼翼地踮着腳,從貓眼裏往外瞄着外頭的動靜。
“外面好吓人……”
把林教練從那種詭異的氣氛裏救出來當然是隊醫義不容辭的責任,葉枝自己也有點兒害怕,卻還是努力把林暮冬往屋裏攔了攔,攥着袖口小心往外看:“是——停電了嗎?”
林暮冬落下視線。
小姑娘的睡衣有點兒大,寬松的袖口一直掩到指尖。大概是因為緊張,纖細的指尖用力攥着袖子,已經泛起了淡淡的白。
但還是顫巍巍勇敢地攔在他面前。
林暮冬點了下頭,單手合上貓眼的蓋孔:“停電檢修,剛通知的。”
葉枝松了口氣:“還好還好……”
不是世界毀滅喪屍圍城就好。
葉枝放心了,拍拍胸口,反過來勇敢地安慰林暮冬:“那一會兒一定就亮了。”
外面這麽吓人,林教練大概也是不敢走了才敲門的,等一會兒來電了,就能放心地出去了。
腦海裏手拉手轉圈的恐怖電影總算一部部重新老實下來,葉枝給自己鼓了鼓勁,拉住了林暮冬的手,一塊兒往屋子裏躲進去。
林暮冬被她拉着,微微低頭。
小姑娘自己還吓得臉色發白,手也轉眼就又冰涼。偏偏嗓音還是溫柔軟糯的,在只剩下月光的屋子裏,像是悄悄沾上了一層薄薄的冰糖。
明澈澄透,清脆有聲。
那只手依然握着他的掌側,小姑娘的手軟綿綿的,拉了他摸索着往桌邊走,沒因為之前的談話生出半點兒的芥蒂。
屋子裏很暖和,一點點驅離了他身上的寒意。
林暮冬的視線攏着她。
他沒違抗她的力道,被領到能見度稍高些的窗戶邊上,靠在窗沿,看着又忙忙碌碌跑去搬椅子的小姑娘。
昏暗的屋子裏能見度實在有限,葉枝走得小心,腳下還是沒留神絆了一絆。
一只手及時扶住了她。
葉枝眨眨眼睛,抱着椅子仰頭。
林暮冬微垂着眼睫,瞳光安靜凝落在她身上,單手扶着她的胳膊,眼底深邃得像是映落着窗外的月色。
那把椅子分量有點沉,被他随手接過來放下了,卻沒坐,只是依然倚在窗沿上。
他的身形其實已經有些偏瘦,只是依然有着流暢勁韌的肌肉,并不顯得有多瘦削單薄。但肩背骨質仍然鋒銳,哪怕這樣放松下來靠在窗邊,也依然清晰地投落下沉靜軒峻的影子。
葉枝心跳又莫名有點兒快了。
林暮冬低頭看着她。
“今天……”
林暮冬緩聲開口,嗓音微沙,擡手摸了下小姑娘的頭發:“對不起。”
葉枝仰着臉,澄亮的眸子疑惑地微微睜大。
林暮冬打量她一會兒,自己先啞然地彎了下嘴角,搖搖頭:“以後不會了。”
走廊裏的不歡而散,兩個人都散完了,小姑娘好像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前半截的不歡。
也不知道以後萬一真和人吵架了要怎麽辦。
大概是在這裏實在太過放松,莫名就操心起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林暮冬沒再多解釋,只是重新低下頭,攏着小姑娘的手稍稍使力。
葉枝有點兒沒反應過來,順着他的力道往前挪了挪,仰起臉。
“都過去了,以後不會了。”
林暮冬微微低頭,跟她保證,聲音輕的幾乎帶出些柔和微沙的氣音:“我歇一會兒。”
兩個人原本的身高差出不少,現在林暮冬半坐在窗沿上,那一大段身高就被放松的肩背模糊下來。
房間裏昏暗安靜,他整個人的鋒芒都被柔和淡化了,始終筆挺寬闊的脊背幾乎隐約透出些讓人難過的疲憊,稍稍俯身靠在小姑娘的肩上。
葉枝眨了眨眼睛,主動張開手臂環住他。
像是能體察到他現在的狀況,小姑娘沒像任何一個給他治療的人那樣不斷地追問他問題、要他回答思考,就只是安安靜靜讓他靠着,手臂環過他的肩背,努力踮了踮腳讓他靠的更輕松一點兒,輕輕勾着他的脖子。
暖乎乎的溫度落在頸間,留下一點兒溫暖的分量。
林暮冬阖上眼,手臂一瞬繃了繃,又慢慢放松下來,依然維持着眼下的距離和力道。
心底的情緒逐漸被徹底安置妥當,林暮冬深吸口氣,重新直起身,就勢把還踮着腳的小姑娘圈進懷裏輕抱了下。
正要放開手臂,葉枝忽然在他臂間動了動。
柔軟的力道輕輕拱着胸口,鑽出來顆小腦袋,锲而不舍:“所以……到底對不起什麽呀?”
林暮冬不自覺屏息,緩緩呼出口氣,唇角不着痕跡地揚了下,最後揉了一把小姑娘的腦袋,放開手臂。
林暮冬在口袋裏摸了摸,把一塊奶糖放在葉枝的枕頭邊上,嗓音溫和低醇:“沒什麽,快睡。”
他是擔心葉隊醫怕黑,才趕過來看看,現在葉枝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害怕,他也沒什麽再留下的理由了。
林暮冬放下糖,替她把椅子挪到床頭,起身準備離開。
葉枝吓了一跳:“等一下——”
林暮冬邁出的腳步稍一遲疑,借着窗外雲霧散開的月色,終于後知後覺發現了地上鋪得到處都是的論文。
有高有低錯落有致,鋪得九曲回廊,中間就只留了一條窄窄的通路。
床邊還倒扣着一本大概是掉下去了的英文專著,鑲金銅版紙,看着就分量不輕。
總算明白了小姑娘為什麽一定要拉着自己的手進屋,也大致弄清楚了第一聲悶響是怎麽來的。林暮冬及時收回步子,單手在床沿一撐,正要站直,眉峰卻忽然微微蹙起。
被子下面也有個硬邦邦的東西,不輕不重地硌了他一下。
因為他剛剛無意的動作,那個東西也跟着滾落出來,恰好碰到開關,一道光束就忽然照亮了床上的一小片區域。
是個筆形手電,邊上還散放着幾張紙質的論文,貼了不少便利貼,有幾頁做了折角,都密密麻麻做了筆記。
光線太暗,看不清究竟寫的什麽內容。
被子的形狀幾乎還保持着原本的樣子,一看就是小姑娘整個人蒙在被子裏面,偷偷打着手電翻論文做筆記,床邊的小方桌上還放了杯特濃的咖啡。
看着特別像是宿舍裏深陷考期漩渦的醫學生。
怪不得甚至沒發現停電。
想起了這幾天葉枝身上淡淡的咖啡香氣,林暮冬接住那個差點滾到地上的小手電,放回床上,視線轉向葉枝。
被抓包的小姑娘也正悄悄瞄着他。
葉枝顯然已經一點兒都不怕他了,老老實實站在邊上,白皙修長的脖頸微縮起來,眉梢眼尾都乖乖地耷拉着,一副虛心認錯的架勢。
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當着他的面一點點挪到床邊,仔細地輕輕扒拉着東西,慢吞吞一樣一樣往身後藏。
林暮冬:“……”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不養兒不知父母恩。
時年二十五歲的林教練,終于第一次體會到了領隊柴老父親的真實頭疼。
作者有話要說: 奶枝:藏起來藏起來……(つ▽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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