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章
第 44 章
兩日過後雨霁天晴,館陶縣的縣令帶人過來恭迎劉嫖的到來。
“下官林岳,攜縣丞程凜和、縣尉林成傑,參見館陶長公主。”館陶縣的縣令林岳跪拜說道。
劉嫖自然也是在驿館的大堂處接待他們,擡手命人賜座。
林岳是個三十多歲身形微胖的男子,留着山羊胡,看着頗具富态。程凜和則是一副書生打扮,身材修長,面色冷意跟林岳的笑臉形成鮮明的對比。只一個照面劉嫖便覺得這兩人定有不和。
“公主遠道而來,下官不曾及時帶人過來迎接實屬不該,還請公主海涵。下官已命人在酒館安排了宴席替公主接風洗塵。”林岳姿态放的很低,滿臉生笑着說道。
劉嫖說道:“接風洗塵就不必了。等搬到了公主府,也該是我宴請諸位才是。”
“不敢、不敢。”林岳含糊着笑了兩聲,“公主已經看好了宅院了嗎?衙門不遠到是有個宅子,是家妻的陪嫁,下官願獻與公主居住。”
“既是令夫人的陪嫁,我又怎好讓你忍痛割愛呢?私事就不必多說了,我倒有幾件正事想問清楚。”劉嫖面對縣令的讨好三言兩語撥開但面色依舊溫和的說道,“我想問問縣令,如今館陶縣共多少戶人家,多少頃田地,賦稅如何?”
“這...”林岳給旁邊的程凜和使了個眼色道,“縣丞掌管館陶縣文書與賦稅之事,你來給公主解惑吧。”
程凜和恭敬的朝劉嫖行禮說道:“禀公主,館陶縣共一萬三千六百二十戶,每戶至少四口人。全縣良田萬頃有餘,其中千頃為公田,公主所授良田百頃位于陶山西南側由田官看守。陛下聖明,自登基後改田租為十五稅一,且減免孩童的口賦以及成年男女的算賦。如此一來每年賦稅可得五百萬錢有餘。”
劉嫖看着程凜和頭頭是道的講述着館陶縣的事宜不由的投向一個贊揚的眼光。“館陶縣的百姓們在此安居樂業都是你們管理有方。”
下坐的三個人都低頭表示職責所在。
劉嫖與他們又說了幾句話便讓他們回去了。
出了驿館,林岳笑眯眯的看着程凜和道:“程郎此次可在公主面前露臉了啊。若是以後高升可不要忘了本官啊。”
程凜和擡手行禮道:“您說笑了。下官還有些文書不曾看過,先行告退了。”
待程凜和走後林成傑朝他背後啐了一口,“要不是郡公舉薦哪裏輪得到他做這個縣丞。叔公,咱們怎麽辦?”
林岳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你啊,就是沉不住氣。公主雖然位比諸侯但不幹涉地方內務,咱們捧着就是了。這程凜和就算入了公主的眼也礙不着我們。”
話雖然這麽說但林成傑心裏還是看程凜和不順眼。因為他總覺得程凜和那副高傲的姿态就是看不起他這個花錢買的縣尉!
驿館裏劉嫖晃悠悠的喝着茶,臉上劃過一絲嗤笑。
“也真是奇了怪了,一個兩個的都想給我送宅子。”
秀紗對這種事倒是見過不怪。昔日惠帝在時,熱衷騎坐羊車。宮中衆人為讨他的歡心紛紛賄賂禦馬監的小小馬夫。一介馬夫都能得到萬千賄賂更別提劉嫖這個長公主了。
天子之女,萬金之軀,要什麽奇珍異寶沒有,多的是人過來孝敬。
“奴才趁着外出買賣的功夫打聽清楚了,”下頭安德山沉聲說道:“當地有名的幾個大姓,分別是林、祝、陶、王、徐。縣令是林家村宗族的人,縣尉林成傑是他子侄。縣丞程凜和好像是魏郡郡守的弟子,因家中老母健在所以在此做的官。”
“嗯。”劉嫖繼續問道:“這幾天覺得外頭民風如何?可聽得什麽冤假錯案嗎?”
安德山搖搖頭道:“明面上不曾有。只是這邊的居民比起縣令好似更信服縣丞一些。”
劉嫖心想這也難怪,看縣令這個樣子活像是個和稀泥的好手,相比而言縣丞倒是個實幹家。不過這兩人相互制衡也算穩定。
“我們來此并不牽扯朝廷官員,政事上若沒有求到公主府上便當做看不見吧。”劉嫖說道,“陛下賞賜的良田過些日子讓安德水去看看,那邊應該有負責的莊頭,估計十有八九都佃出去了。”
安德山得了命令就下去了。
又過了一天,劉嫖終于有空去看看宅院了。陳午親自駕車過來接她前往。
宅子是三進制的大宅,分前中後三院,中間連着游廊,院落裏頭栽了花草樹木,甚至還有假山流水。
“院落看着是挺好的。只是這樣的宅子你當真舍得出售于我?”劉嫖問道。
陳午笑了笑說道:“我跟公主透個實話。在館陶我另有一處宅院在,只是宅子小了些,但離集市較近。陶山山下莊子也有臣一份,論起來也與公主的莊子相鄰。臣子萬千的家業自然要流水的錢財供應。賣了這個宅子,臣手上也寬松許多。”
劉嫖心下思量。應陳午的人情總比應陌生縣令的人情要好的多。畢竟陳午有爵位,有錢財,人也算靠得住,将來替他謀個差事也不是不行。
想到這劉嫖便朝陳午說道:“如此那便多謝你了。”
陳午道:“按公主的話說,這叫合作雙贏。”
劉嫖失笑,沒想到多年前的戲語陳午還記得,只是時光匆匆,一晃兩年過去了。
既定下了宅子,劉嫖也趕緊招呼着衆人搬家!宅子事先已經灑掃過了,一應用具還算齊全,所以只需要把東西歸置好就能住。
熱熱鬧鬧的忙活了一天,傍晚時分劉嫖在館陶的府院終于問世了。
當晚劉嫖就吃到了新口味的飯食,可見新雇的廚子手藝不錯。
“外頭的護衛都吃上了嗎?”劉嫖還沒忘記跟她一同前來的前北軍士兵。
安德山回道:“奴才給他們準備了十只雞和一頭羊,想必前院已經開火了,他們正吃着呢。”
幸好當年劉嫖在代國管過自己的秋陽閣,不然上手管一個宅院還真沒有頭緒。不過管宮跟管府還是不一樣的。職位設立、待遇以及賞罰制度,樁樁件件還需要待定。
好在劉嫖手上有人。若是事無巨細的話可得忙個半死,她可沒有那麽多的精力,不如一個個的立個頭頭出來,凡事追究到人才好。
“過幾天便是端午,那日設宴宴請當地官員,當前最要緊的就是這個。前院的傳話安排的事安德山先管着,護衛由江封看着,侍女灑掃之類的還缺多少人由秀紗統計。你們幾個商量着給我個章程,在端午節前人手都置齊全。”劉嫖沉吟了片刻後說道。
用過了飯,劉嫖躺着新買的床榻上,翻來覆去不曾入睡。
寂靜的夜晚,但聞外頭輕吟的蟲鳴。
“心萍你睡了嗎?”劉嫖輕聲問道。
心萍在帷幔外頭回答:“奴婢在呢。公主有什麽吩咐嗎?”
劉嫖看着床幔上的帳子,雖然已經開了府但心裏總覺得不安,“不知道怎麽回事,心裏繃的緊緊的,睡不安穩。”
心萍失笑道:“公主可能是認生。路上的時候舟車勞頓還不覺得,到了安穩地方就發出來了。”
劉嫖舒了一口氣,興許吧。“你呢?到這邊來還習慣嗎?”
心萍聳了聳肩膀,她哪有什麽習慣還是不習慣的,對她來說到哪都是安生的日子,唯一讓人不放心的就是她的差事。
“奴婢倒還好,只是...”心萍抿了抿嘴唇,“怕我哪裏做的不好,改日公主就不會用我了。”
劉嫖長嘆了一聲。她終于知道自己的不安在哪裏了,歸根究底就是她信不過身邊的這群人。
安德山管着府上來往事宜,安德水管着農莊,秀紗管着府上人手,護衛由江封統領。看起來條條框框的都有要緊人負責,可她卻拿不準他們的忠心。
前三個人都是皇宮出來的,保不準會互通有無。江封是臨時調派過來的,相處不過十幾天,也看不出什麽忠誠。
家宅之事暫且放在一邊,外頭也不見得有多周全。縣令與縣丞不和,本地宗族盛行,在劉嫖看來這可真是內憂外患并行。
“你我相處多年,論起信任我是最相信你不過的。”劉嫖說道:“我給你個差事,需要你辦好。”
心萍頓時來了精神,“公主您說,我肯定用心。”
“外頭這幾個人都安排好了職務,管着我身邊方方面面。但他們都是宮內出來的,我不放心。”劉嫖說道:“你心思細膩,我要你辦事之餘替我看着他們。但凡發現他們克扣下人又或是有事不報便及時來告訴我,也省的他們看我年紀小就對我多加欺瞞。”
“不能吧。他們怎麽敢的?”心萍第一反應不是這事包在我身上了,而是不相信有人敢這樣做。
“如何不敢呢?你看今日來訪的縣令,就敢當着我的面跟下頭的人打眉眼官司。”劉嫖感慨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那句話怎麽說的來着?
若是有百分之百的利潤,那人就敢踐踏法律。若是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那人就敢冒殺頭的危險。
心萍被劉嫖的話說的也生出了危機感來,哼了一聲說道:“公主說的是。您就放心吧,我肯定好好的盯着他們,要是有誰敢欺負公主年紀小,我第一個不放過他們。”
劉嫖被心萍這話說的輕聲笑起來,“話說起來你比我大三歲,如今也十八了。平日裏在院內行走,可以看看那些個護衛。若是誰入得了你的眼,我便做主将你嫁過去做的管家娘子。”
心萍臉色微紅,讪讪的說道:“公主慣會取笑奴婢。”
劉嫖聽她不願多說什麽,也就截了話頭,想着等到招來新的粗使丫頭或婆子便給心萍也備兩個,這樣一個簡易的監察小分隊也就齊了。
安排好了這個,劉嫖終于可以安心入睡了。
飯要一口口吃,茶要一口口喝。管理宅院就好像建房子,不能着急,打好基礎才能建的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