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
第 42 章
很快便到了冊封典禮這天。劉嫖近幾日在太常令的叮囑下每日都沐浴更衣焚香禱告,禁食葷腥通日茹素,只為祭祀太廟之時能得祖宗庇佑。
這天清晨劉嫖早早起來,秀紗和心萍伺候她更衣。
今日的禮服是織室和針線房連夜趕制的。玄黑為主,暗紅為領,金線錯落成展翅高飛的鴻鹄。
這件衣服論起規格僅略遜皇後的吉服半籌。
劉嫖此時還未及笄,頭發并未全部盤起,便在頭上戴上發冠以表莊重。
出了門,先去椒房殿內拜別窦漪房。
窦漪房穿着皇後正服端坐在上首,看着劉嫖朝她行叩拜大禮。
“好孩子,去吧。”她對劉嫖輕聲說道。
劉嫖起身,從椒房殿內出來。
随着儀官唱喝“請長公主前往太廟”,劉嫖便登上了出宮的馬車。
出了宮門便到了安門大街,劉嫖端坐在馬車上,外頭的百姓紛紛對她行禮跪拜。
太廟,始祖廟也。裏頭僅供奉了一位陛下,那便是漢朝的始祖皇帝高祖劉邦。
劉嫖下車,随着儀官宣讀皇帝冊封長公主的聲音一步一步的走進廟堂。先是對着牌位三拜九叩,接着便從禮官手中接過鮮果時蔬供奉在祖宗牌位下。
“不肖子孫劉嫖,今日得天子冊立為長公主,封邑館陶,特來告知祖宗。此後必行事恭勉,定不負劉姓。”
劉嫖神情肅穆的說道,再次叩首行禮。
“禮成。恭迎長公主回宮。”儀官說道。
馬車從太廟出發徑直前往未央宮宣室殿,此時正值午時。
上次宣室殿這樣威嚴還是窦漪房冊封皇後的時候,但這時的主角已然變成了劉嫖。
殿內站着的是劉氏宗親,殿外站着的則是朝中衆多大臣。
劉嫖下了車,帶着一衆人從他們中間走過,行過之處周邊的人全都拱手致禮。她穿過人群徐徐走到殿內,向上方坐着的劉恒和窦漪房行禮叩拜。
“長公主劉嫖,已于太廟告祭過祖宗。特來拜見皇帝、皇後。”
劉恒和窦漪房身穿朝服,一同坐在龍榻之上。“走上前來。”
劉嫖起身,走到榻前繼續俯身跪拜。
此時負責皇室立冊記名的宗正在一側宣讀旨意道:“奉天承運皇帝,诏曰:長女劉嫖,聰慧敏捷,端莊賢淑,對上孝心忠誠,對下慈善體恤。而今冊封為長公主,封地館陶,受金冊、印章,特賜金千斤,良田百頃。欽此!”
“劉嫖領旨謝恩。”劉嫖雙手從宗正手上接過旨意,然後走到劉恒和窦漪房身旁,從窦漪房手中接過長公主才有的金冊金印。
劉嫖看到窦漪房眼中的期盼、欣慰都快溢出來了。
劉恒輕輕的拍了拍窦漪房的手,然後對劉嫖說道:“去吧。”
此時宗正繼續拿出奏章念到:“吾為劉氏宗親,享萬民愛戴,理當體恤百姓....而今聽聞長安百姓緊衣縮食于心不忍。此番願應陛下诏令,前往封邑以做表率......”
這是劉嫖當初寫給劉恒奏章上的話,如今當着所有人的面再次被宣讀出來。
劉嫖起身,面向殿內劉氏宗親說道:“吾如今被封為長公主,定将恭順行事,不負萬民。”
殿內的人都讪讪的低下頭去紛紛說道:“恭賀陛下、皇後。長公主大義。”
劉嫖面不改色從殿外走去,在殿外站定。
剛剛奏章的內容随着小太監一個個複述着高聲宣揚出去,外頭的大臣自然也聽得清清楚楚。他們全都俯身朝殿中行禮道:“恭賀陛下,恭賀皇後。”
劉嫖從他們中間穿過,乘坐轎攆往椒房殿去了。
“公主,您稍微用點東西,午後還要去太後處呢。”東配殿裏秀紗趕緊将劉嫖身上的吉服脫下,整整齊齊的放在一旁,拿來另一套端正的衣裳給她換上。心萍則手捧着托盤過來,上面放着一盤盤的米糕。
劉嫖伸手拿了幾個吃了。她從早上就不曾用膳,又勞頓了半天,都要餓過頭了。
等換好了衣服,劉嫖漱過了口,重新畫好了妝便乘坐攆車往長樂宮去了。
長樂宮內,太後住在西側長信殿中并不在正殿居住,只把正殿當做宴客見人的地方。自太後搬到長樂宮後僅在重要節日的時候露面,其他日子都在居住的配殿中求神拜佛,不問國事。
劉嫖到時太後剛剛從配殿中上過香回來。
“孫女給祖母請安。”劉嫖說道。
太後身穿一身灰青色的衣袍,頭上挽着發髻,上頭一點裝飾都不曾有,整個人顯得格外樸素。她走到長信殿上首坐定,手上的菩提珠串慢慢的的轉動。“起來到旁邊坐吧。”
劉嫖走到旁邊落座,自有小宮女過來給她倒水。
“我也都聽說了,冊封禮過後你便要前往館陶的事。”太後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如今長安乃多事之秋,你出去避一避也好。”
“是。”劉嫖回答道。
太後擡擡手示意下人,不一會從旁邊出來兩個小太監擡了一個半腿高的箱子過來。
“你是個聰明孩子。”太後祥和的笑了笑,“我也沒什麽給你的,這有金子百斤,你帶着過去也好買個宅子。”
劉嫖推辭道:“孫女是自願過去的,這些愧不敢受。”
太後沒接劉嫖的話茬繼續說道:“不要怪你父皇,他在那個位上坐着難免要顧全着大局。”
劉嫖真摯的看着太後回道:“孫女都明白的。”
太後聞言緩緩點點頭,“好孩子,去吧。”說着便閉上眼揮手讓她們都下去。
劉嫖朝太後俯身跪拜道:“那孫女便走了,望祖母保重。”
待劉嫖走後,太後身邊的春令上前來寬慰道:“長公主在您身邊學過一年的規矩,是極為識大體的。陛下也說了最多兩三年就會召她回來的。”
太後閉上雙眼,吐出一口氣道:“話我都知道,只是覺得這件事做的,唉,污糟。”
春令自然不敢說皇帝做事不地道,只好尴尬的笑了笑不再說話了。
劉嫖乘坐轎攆回到未央宮時已經是傍晚了,那箱金子也被擡到了東配殿的庫房中。
一開始這幾間庫房都空蕩蕩的,幾個月過去後都被金子填的差不多了。劉嫖不禁嗤笑道,怪不得人都願意順着皇帝的意,這些錢財誰不想要呢?
三日過後劉嫖便動身前往館陶縣了。
窦漪房拉着她的手,雖然難過但臉上還是努力挂着笑意,“我就當你出去玩幾天,沒多久肯定就回來了。”
劉嫖聽得眼淚都要下來了,只好重重的對她承諾道:“我肯定會回來的,到時定會給母後一個驚喜。”
窦漪房擦了擦眼淚說好。
劉嫖看向旁邊被嬷嬷看護着的劉武,摸着他的小腦袋囑咐道:“不準調皮,沒事多來看望母後,知道嗎?”
劉武年紀還小根本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但見大人都在哭,所以也跟着哭了一場,抽噎的點點頭。
做完這些,劉嫖往後退了兩步朝窦漪房行了個叩拜大禮。“女兒,去了。”
“走吧,讓你弟弟送你出去。”窦漪房用帕子捂着嘴帶着哭腔說道。
旁邊劉啓面上也帶着悲傷,輕聲說道:“阿姐,我送你。”
劉啓騎着馬在隊伍前面,劉嫖則上了馬車。隊伍浩浩蕩蕩的從未央宮內出發了。
馬車上,劉嫖眼淚有些止不住,十五年的光陰不曾離開親人一步,如今一別不知道什麽時候再見面。
秀紗拿出随身的手帕遞過去,又從心萍手中接過茶盞給劉嫖潤潤喉嚨。自她表明願跟劉嫖前往館陶後,心萍仿佛對她少了許多提防,也願意以她為首行事了,這不由得讓秀紗松了一口氣。
“公主,您寬心。”秀紗語氣溫柔的安慰道:“出宮不過是權宜之計,相信用不了兩年便可與皇後重逢的。”
劉嫖擦了擦眼淚,拉開窗簾向後望去,但見那座宏偉的宮苑離她越來越遠。
一行人出了城,走到城外十裏的定風亭。劉啓下了馬跟劉嫖做最後道別。
“長姐,恕我不能遠送了。”劉啓嘆了一口氣。
劉嫖看着已經頗具氣度的劉啓說道:“待我走後,母後她們就靠你了。”
“我知道長姐此次受的是無妄之災。只怪我無用,查不着背後散播謠言之人。”劉啓咬牙切齒的握緊了拳頭:“還請長姐放心,我定會看顧母後還有劉武,不讓她們輕易被小人蒙害。”
劉嫖欣慰的伸手拍了拍劉啓的肩膀,輕聲說道:“身為太子,自當勤學善問親賢遠佞。你這個位置做的越穩,我們才越安心。”
劉啓重重的點點頭。
說了幾句話後劉嫖上了馬車繼續往邯鄲的方向駛去。
劉啓看着遠行的隊伍,不禁出手狠狠的砸了一下亭間的柱子。
“殿下。”太監春陀吓了一跳,連忙上來查看劉啓的手掌。
劉啓深吸一口氣道:“無事!啓程回宮!”
此時未央宮,宣室殿偏房溫室內,劉恒站在窗外遠遠的望着天上的雁鳥。
“春日裏,鳥兒都從南方飛回來了。”
程忠垂手站着,眉眼低垂的說道:“當日館陶公主來此奏對時好似特別願意出去呢,那時還賞了奴才一個金镯子。”
劉恒舒了一口氣道:“現在護送的衛尉應該已經出城了吧。”
程忠笑着說道:“是呢。聽說皇後給長公主帶了好幾個馬車的東西。”
“程忠,你說朕......”劉恒伸手将窗戶關上,嘆了一口氣又道:“算了。”
程忠聞言頭低的更深了些,“陛下放心,已經按您的吩咐傳令下去命途中官員多加關照了。”
劉恒聽罷稍微安心了些。
前朝需要盡心周全,後宮同樣需要。身為皇帝,不能讓一處脫離了掌控,不然便可能釀成災禍。當年呂雉專政的事就是前車之鑒,這讓他不得不提防着外戚幹政。待到他大權在握之際,再将她召回吧,日子不會隔得太遠的。
“朕記得前朝呂家的宅子還空着,離未央宮最近的那個給朕留着。”
“諾,奴才稍後便吩咐下去。”程忠說道。
“如果我沒記錯的,館陶縣與堂邑縣相鄰。之前她還跟堂邑侯陳午做過生意。”良久後劉恒接着講道。
“是呢。聽聞堂邑侯在陛下下旨之初便回封地去了。”程忠回答。
劉恒對此面帶滿意。
“到了地界保不準又要做些經商的事情。算啦,随她去吧,興許她自己也高興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