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
第 33 章
拮芳殿內,窦漪房氣定神閑的在上面端坐着,命蘇晴給旁邊的尹夫人上茶。
尹夫人接過,滿含深意的試探着說:“姐姐,太後剛剛說的話是什麽意思。妹妹我不明白。”
窦漪房面色不變的回她:“旁的人太後可能不在意,但世子是王上的兒子,太後心裏挂念,所以多說了幾句罷了。”
尹夫人眼神缥缈,不自覺的攥緊了自己的衣袖。
自從前頭傳來了消息,王後就病了。太後叫她們去永樂殿詢問宮裏的用度開銷賬目的時候,着重說了幾句,讓她們好好看管這宮裏的宮人。王後生病無暇顧及其他,所以世子那邊要尤其上心。
“世子從生下來就多災多難的,前不久還因為誤食了蒲草差點沒救回來。太後多關注些也是應該的。”窦漪房将茶盞放到桌子上,“世子本就金貴,現如今身份更比從前了。”
尹夫人蹙起了眉頭,“為何呢?”
“他是王上的嫡子,将來肯定是大漢的太子了。”窦漪房意味深長的說道。
“姐姐可是為代王生了兩子一女,難倒甘心位居人下嗎?”尹夫人緊緊盯着窦漪房,試圖從她臉上找到一絲不甘的表情。
“時也命也。我能有什麽法子呢?”窦漪房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神态,“比起這個,妹妹還是好好想想自己以後的日子吧。”
待送走了尹夫人,窦漪房面帶嘲諷的嗤笑了一聲。
蘇晴将尹夫人桌上的茶杯撤下去說道:“夫人,她聽得懂您的暗示嗎?”
窦漪房眉眼低垂,緩緩飲了一口杯中的茶水。“這個時候她可比我要焦急的多。沉住氣才是最重要的。”
長安城裏呂家的人都被殺完了。這天下可不需要下一個留着呂家人血脈的皇後跟太子。太後好歹是世子的祖母,不能親自動手,才在她們跟前挑起了對王後和世子的不滿。
但這宮裏誰不是聰明人呢?若是她真聽了太後的話下手了,将來免不了在代王那邊留下一個心思歹毒的印象。相較而言,尹夫人更加焦急才對,因為她沒有孩子又與王後撕破了臉皮,所以才眼巴巴的過來說了些打抱不平的試探話。
“蒲草性寒。跟太醫院的張太醫說一聲,今年夏日格外炎熱,叫他多備些涼性的藥材,各宮也好煮些涼茶出來解暑氣。”窦漪房沉吟了片刻後說道。她做事向來做兩手的打算。
“諾。奴婢這就去辦。”蘇晴說道。
永延殿內,尹夫人滿腹心事的在屋裏一圈圈的打轉。
嗤,真是棘手啊。這樣好的機會不做點手腳,再往後就難了。尹夫人這樣想着。
她本來以為窦漪房願意出這個頭的,誰曾想人家根本不接她的話茬,反倒把問題又抛了回來。
不過窦漪房确實有這個底氣。誰讓人家有兩個公子呢!即便裏頭出不了一個太子,出兩個諸侯王也是綽綽有餘的,壓根犯不着趟這樣的渾水。
尹夫人嘆了口氣,她壞就壞在沒有一個孩子。
到時代王若是登基了,所有人鐵定是要去往長安的。長安是什麽地方,那是呂家人的老巢!即便姓呂的現在都死絕了,但破船還有三千釘呢。等王後回過味來,想收拾她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
“夫人,膳房的人送了涼茶過來。”這時宮女青蘿領着膳房的太監小滿子從外頭走了進來。
尹夫人現在正頭疼着呢,随手指了個地:“現在沒心思喝這個,就放那吧。”
小滿子低頭哈腰的将一盅茶水放在案桌上,讨好的說道:“今年夏日格外炎熱,膳房的總管便特意煮了茶水送給各位娘娘們。這裏頭擱了各色的幹花,還有寒性的藥材,最能解暑了。方子都是太醫院經手的,您要是喝着好,可以派人配來煮。”
尹夫人聽着這話略微思索了一番,“你說裏頭擱了寒性的藥材?”
“是呢。只不過奴才不是太醫院的,不清楚裏面放了什麽東西。只聽說為了茶水不苦,不曾放黃連。”小滿子回道。
尹夫人擺擺手,命人都退下了。
世子受不住這些寒涼的東西,吃了就會起高燒、渾身出疹子。之前他就曾誤食蒲草做的餅餌生了一場大病,若不是太醫趕來的及時,說不定人就沒了。為此大公子劉啓和翁主劉嫖都受了王後不小的磋磨。
不如?
“青蘿!”尹夫人想到這高聲把人叫了過來,覆在她耳朵邊輕聲說道:“你偷偷去太醫院裏打聽打聽,這茶水裏頭放了什麽東西。若是有一味蒲草在,你便問太醫多開些方子拿過來!”
夏日裏衣物多換洗。若是趁着這個機會将蒲草的粉末混進去,再買通小丫頭将其灑在世子喝的藥裏......
尹夫人的眼眸頓時深了一度。王後若是沒了世子,那跟沒有牙齒的老虎一樣了!
青蘿前腳從太醫院拿了涼茶所需的藥材,窦漪房後腳就知道了。
“世子身旁貼身伺候的那個丫頭叫什麽來着。”窦漪房仔細想了想。
蘇晴趕緊回道:“叫做盼兒的。”
“她也是個苦命的丫頭,當初被王後罰跪不說,月錢也克扣了不少。”窦漪房說道,“給下人送份例的時候知會她一聲,就說她外頭的父母病已經好了,盼着她早日出宮團聚去呢。”
“哎。”蘇晴溫和的點頭答應着。
喝了幾日的黃連水,劉嫖的嘴也不腫了,牙也不痛了。簡直是身體倍棒吃嘛嘛香。這倒黴催的日子也不必數着過了。她現在對未來充滿了期待!
最近,她正琢磨着清點一下家當,之後去長安的時候都要帶走的。
劉嫖坐在梳妝臺前,上面放着的都是她平常佩戴的首飾。她一個個的拿起來,将有新鮮勁的留着,戴膩了的放進匣子裏。
這時梳張臺最上面的蝴蝶金釵映入劉嫖的眼簾。這是當初宋廷翊送她的,就帶了一次。
宋廷翊應該也随大軍回來了吧,這次迎擊匈奴,也不知道他怎麽樣了。
劉嫖心裏想着,将金釵放到匣子裏去。
“主子。”這時,趙孔明從外頭彎腰走進來在離她兩步遠的地方站定。
劉嫖嗯了一聲,“說吧,什麽事。”
“世子殇了。”趙孔明低眉垂眼的站着,不敢擡頭看劉嫖的反應。
劉嫖收拾東西的手一頓,“怎麽沒的?”
“奴才也不清楚,只聽說半夜的時候太醫着急忙慌的趕過去。今個一早就傳出世子沒了的消息。”趙孔明輕聲說道,“王後哭的昏厥了過去,說要把伺候世子的人都杖斃了陪葬呢。”
劉嫖面色不變。世子劉承的吃穿用度都由王後派的人盯着的。只要這事看起來跟膳房沒關系,不會扯到她們身上就行了。
“既不幹咱們的事,聽聽就算了。”劉嫖說道,“庫房的東西加緊清點,省的到時手忙腳亂的。”
“是,奴才知道了。”趙孔明深深的彎腰行禮道,蹑手蹑腳的退了出去。
劉嫖舒了一口氣。
對于劉承的死,她是真的一點悲痛都沒有。人都說孩子無辜,但誰叫他的母親是王後呢,誰叫他身上留着呂家的血呢?從劉恒前往長安的那一刻,他們母子倆的結局就注定好了的。
看着吧,不久之後傳來的就是王後的死訊了。
劉嫖暗自在心裏嘲笑了自己一番。
呵,真是在這裏呆久了,人心都變硬了。
永樂殿正殿,春令提着食盒從外頭走進來,跪着将碗筷一個個的替太後放好。
這幾個月,先是太皇太後呂雉殡天,接着就是世子夭折。故而太後用的膳食裏都是素菜,一點葷腥都不見。
“王後怎麽樣了?”太後問道。
春令俯身道:“王後氣血攻心,病情怕是加重了。”
“讓太醫好好看着吧。多開些藥出來,省的惹的滿宮不得安寧。”太後沉靜的吐出一句話,“審查世子遇害的事就交給窦夫人吧,現在阖宮裏她位份最高,應該做得主。”
春令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奴婢有一事,還要請您定奪才好。”春令将飯食放好,退在太後身側說道:“王後身邊的嚴嬷嬷不是被看管起來了麽,她說想見您。”
太後嗯了一聲,也不多言,只是自顧自的夾菜用飯。待用過了晚膳,漱過了口,臨睡的時候才出聲說道:“她也算是之前相識的老人了。明日将她帶過來吧。”
第二天的時候,嚴嬷嬷就被帶到了太後宮裏。
“太後萬安。”嚴嬷嬷行禮說道。她身上那件青褐色的宮衣略帶淩亂,頭上的簪子等物全被撸了下來,只剩光禿禿的發髻。
“你要見我所為何事?”太後問道。
“奴婢想問問太後,”嚴嬷嬷擡起頭來,她的眼下烏青,臉上皺紋裏好似布滿了風霜,“敢問太後,世子是不是您害死的。”
“大膽!”太後身邊的春令聞言立刻厲聲呵斥。
太後沉靜的看着她,眼眸好似一汪幽泉,裏面深不見底。
“念在你我老相識一場,我賜你個了斷。”良久後,太後慢條斯理的說道。
“薄姬,你就不怕遭報應嗎!太皇太後待你不薄,當年可是她放你們母子出的長安!”嚴嬷嬷嘶吼着起身想撲過去但被侍從鉗制着不甘心的被一衆宮人拖了出去,凄厲的聲音撒了一地。
太後聽着嚴嬷嬷這樣的憤恨聲音,神情自若的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涼茶。
報應嗎?
這些年她身上的報應還不夠多嗎!當初魏王豹叛亂,高祖劉邦殺了他。作為魏王豹的姬妾,她被充入掖庭。好不容易被高祖看中,生了個兒子,卻又被趕到這窮鄉僻壤中。
若是真有報應,那就全應在她自己身上好了,反正她是一個行将就木的人,不怕死!有什麽事都由她自己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