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今年的冬天過的好像特別的快,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春天就已經來臨。
二月出頭,天氣漸暖,冰雪漸漸消融露出褐色的地面,萬物複蘇,花園幹枯的柳枝也冒出一點點嫩綠的新芽。
俗話說,冬賞梅花春賞桃,劉嫖也不例外。去年沒來得及賞桃花,今年就不能再錯過了。
不管哪一輩子,劉嫖都喜歡在房間裏放上一束當季的花草。春天的桃花,夏天的梨花,秋天的菊花,冬天的梅花。放的勤了,她好像對接來下的日子都有了盼頭。
“心萍,要左邊的那個。那個花骨朵多。”劉嫖站在桃樹下七嘴八舌的指揮着心萍動剪子,“上面那個也多,都剪下來。”
“翁主來賞花啊?”
劉嫖轉過身去,就看到尹美人帶着一個侍女袅袅婷婷的走來。自診出有孕那日已經過去三個多月了,如今的尹美人小腹微突已經顯懷,整個人面色紅潤,渾身散發着慈愛的味道。
“尹娘娘安。”劉嫖俯身行禮。
心萍也從凳子上下來,擋在劉嫖側身前給尹美人見禮。她可沒忘窦夫人的吩咐,若是尹美人有什麽事她肯定要第一時間擋在劉嫖前頭的。
“尹娘娘也是過來看景的嗎?”劉嫖問。
尹美人淡淡的搖搖頭,“我聽聞旁邊有個錦鯉池許願特別靈驗,打算過去瞧瞧。”
錦鯉池?許願?這都什麽跟什麽。
劉嫖在宮裏那麽久了,好像從沒聽說那池子魚還有許願的功能。但人家願意去瞧就去吧。劉嫖笑了笑沒在說話。
尹夫人帶着人慢悠悠的走了。
劉嫖雖然覺得她們好像有點奇怪,但也沒有多想,只是讓心萍再剪上幾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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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片刻,就在劉嫖要回去的時候,突然聽到遠方傳來一聲刺耳的尖叫聲。
劉嫖瞪着眼睛跟心萍面面相觑。
“快,趕緊跟我過去看看。”劉嫖說道。
心萍攔着她,“翁主,咱要不去先找人過來吧。”
劉嫖皺着眉頭,循着聲音往那邊跑去,“她還懷着孩子呢,怎麽能等!”
心萍臉上露出焦急的神色,跺着腳無奈的跟在劉嫖身後。
等她們趕到錦鯉池的時候,只見尹美人身邊的那個侍女一臉驚恐的癱倒在地。而尹美人正在水中撲騰。
錦鯉池不算太深,但也有一米來高。
劉嫖當即就要下水去救尹美人,但是馬上被心萍用手攔住。
“翁主,奴婢下去扶尹美人上來。您去叫人過來吧。”心萍說着,解下自己最外面的一層夾衣。
劉嫖看着心萍,拉着她的衣袖說道:“你等着,我去叫人,馬上就回來。”
心萍下去救人去了,劉嫖趕緊跑到附近找這邊灑掃的宮人。
但好像這邊的人都被提前被人遣走了似的,四周一個人影都沒有。劉嫖沒法子,只能再往前跑,前面就是宮道,那附近一般都要巡邏的侍衛。
走到宮道時恰巧看到宋廷翊帶着人走過來。劉嫖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樣大聲喊道:“宋大人!”
宋廷翊停下腳步,帶着幾個人走過來給她行禮。
劉嫖顧不得別的,拉着他的衣袖就往那邊走去,“那邊,小池塘那邊有人落水了。”
“翁主莫慌,我馬上過去。”宋廷翊反應過來,帶着人跟着劉嫖跑了過去。
池塘邊上,心萍已經将尹美人扶上岸來。
劉嫖趕緊将身上的大氅脫下蓋在尹美人身上,掩蓋住她被水浸濕的身子。
尹美人慘白着張臉,看到劉嫖給她的大氅眼中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但随即失聲痛哭起來:“孩子,我的孩子。是她,她推的我,是她殺了我的孩子。”
手指的方向正是尹美人那個癱倒在地的侍女。
侍女彩葉人已經被吓傻了,聽到尹美人這麽說連滾帶爬的過來慌慌張張的磕頭說道:“奴婢沒有,奴婢沒有。”
“來人,先把這個宮人壓去大牢。”宋廷翊對身邊的侍衛說道,“其餘人跟我護送尹美人回宮。”
很快尹美人被架上擔架往悅軒閣去了。
宋廷翊看着臉色慘白的劉嫖想說幾句安慰她的話,但現在也不好開口,于是開口道:“翁主,外面冷。您早日回宮吧。”
劉嫖的臉早就被凍僵了,實在笑不出來。今天發生的事像是給她打了一個悶棍,她感覺自己的大腦已經不會轉了。
“多謝大人,”心萍剛剛下了水,衣裳已經濕了,現在就一件夾衣是幹的,“翁主咱們回去吧。”
劉嫖看着衣服正在滴水的心萍也緩過勁來了,朝宋廷翊點點頭就帶着心萍走了。
深夜,寒風吹過窗戶,發出嗚嗚的響聲,仔細聽來似乎夾雜着某些若隐若現的哭嚎。暗紅色的血液在地上蔓延,掙紮着,奔騰着化作一只只陰暗的小手纏在她的小腿上,冰冷刺骨。漆黑的水面上,一只只游魚躍出水面,鱗片上閃着妖異的光芒,一圈圈的漣漪下那些桃花瓣都變成了點點血跡。
我的孩子啊,誰來救救我的孩子......
“喝!”劉嫖從噩夢中驚醒,冷冷的月光從窗外映照過來透過床上的帷幔,顯得暗影綽綽。她摸摸自己額前的碎發,已經全都被汗水浸濕了。
她想張開嘴說些什麽,卻只能無聲的動了動嘴唇。
“翁主?”心萍小心翼翼走過來問道:“您可是夢魇住了?”
劉嫖好像活過來了,嘶啞着聲音說,“拿水過來。”
心萍将殿內的蠟燭一一點亮,然後倒水給她。
劉嫖接過就聞到了一股濃濃的姜茶紅棗味。
“怎麽還是你當值?”劉嫖喝了姜茶,身上暖了,才想起來今天回來後讓心萍好好歇着的事。
“奴婢喝了驅寒的藥,沒有大礙的。”心萍摸了摸被子,“翁主,衾被都濕了,奴婢給您換一床吧。”
劉嫖順應着披着大氅站起來,恰好看見窦漪房身邊的侍女蘇晴過來。
“蘇晴姑姑,是阿娘有什麽事嗎?”劉嫖問。
蘇晴行了禮後回答:“翁主第一回見到這樣的事,夫人怕您會心緒不寧,所以叫奴婢時刻關注着殿下屋內的動靜。”
劉嫖抿了抿嘴唇,咧了下嘴角,帶着些恍然的說道:“做了個噩夢罷了。”
“後廚備了些安神的湯藥,翁主可要喝一碗?”蘇晴問。
劉嫖搖搖頭頭,“不必了,剛剛用過了姜茶,稍後就睡了。”
這時心萍也鋪好了新的被褥,劉嫖也就回到了床上。
蘇晴退到一旁,招招手将心萍叫到身邊來,小聲吩咐道:“你今晚一定要多看着點,要是有什麽事不要耽擱,速去正殿禀報。”
心萍重重的點點頭說好。
屋內一盞燈一盞燈的滅掉。劉嫖突然就不适應這樣黑的屋子。
“心萍。”劉嫖出聲道,“留一盞燈吧。”
馬上,心萍的聲音傳來,“是,奴婢知道了。”
“心萍,換個人過來,你去休息吧。”
“沒事,奴婢就在床邊看着您。”
第二日劉嫖昏昏沉沉朦朦胧胧醒來,睜眼就發現窦漪房正在她床邊坐着呢。她想直起身起來,伸手卻摸到了頭上濕漉漉的巾帛。
“阿娘,”不開口還好,一張嘴,兩行眼淚就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
窦漪房心疼的伸手給劉嫖擦了擦眼淚,“半夜裏就燒起來了。你身邊的人跑來報信給時給我吓了一跳。”
劉嫖伸手在臉上摸了兩把,“讓阿娘擔心了。”
“好在太醫過來看過,只說是驚吓過度。”窦漪房擡手,身邊的人連忙将一碗粥端過來,“退了燒,再喝上幾副藥就好了。來,先把粥喝了。”
窦漪房一勺一勺的喂她,直到一碗粥見了底。“一會藥也熬好了,趁熱喝知道嗎?”
看着劉嫖乖順的躺在床上,窦漪房給她掖了掖被角。
“這幾天伺候着翁主好好養病,外面什麽事都不要拿來叨擾她。”窦漪房站在門外面随手摘下一個簪子遞給心萍說道:“這兩天你做的很好。”
心萍頭低下去,雙手高高接過,“謝夫人賞賜。奴婢會盡心辦事的。”
悅軒閣內,尹美人虛弱的躺在床上。
剛剛代王派人将她身邊的侍女太監都帶走審問去了。現在在旁邊伺候的是一個臉生的丫頭,此時正跟個木頭樁子似的低眉垂眼的站在床前。
她輕輕的撫摸着自己的肚子,分不清此時自己是該高興還是該傷心。她想笑,但眼淚卻不争氣的流下來,嘴角淚珠的味道似乎順着喉嚨苦到心裏去。
王後不許她生孩子,她本是知道的,但不乏帶着一點僥幸。只是這點子僥幸就像一陣風一樣,在太醫診斷出她懷的是雙胎的時候就立刻消失不見了。
尹美人還記得王後知道這個消息時對她那不加掩飾的厭惡神情。
本宮提拔你是要你做什麽的,你心裏要有數。王後高高在上的坐着,連分毫的眼神都不曾施舍給她,就好像她是個什麽髒東西。
但她有辦法嗎?絲毫沒有。
肚子一天天大了,她甚至可以感受到孩子在她肚子裏的胎動。可是彩葉卻天天在她身邊催促着,要她想想法子。
可是她能有什麽法子?窦夫人受冷病了,一直縮在自己宮裏。她想做些什麽都夠不着。
再說了,成功誣陷了窦夫人又能怎麽樣。要是窦夫人失了寵,她的下場又會好嗎?不要以為她不知道,她這個殿裏有一個算一個都是王後派來的,哪天自己悄無聲息的死在裏面也不會有人給她伸冤!
所以她幹脆做了個局。她跟彩葉說,窦夫人那裏是沒法子了,不如将落胎的事算到劉嫖翁主身上。到時也不會有人相信一個小女孩會推人,反倒是會把事情扯到窦漪房那裏。
果然,彩葉也覺得這是個好法子馬上就去打聽劉嫖的行蹤去了。臨走時還不忘跟她說若是這次不中,就只能強行打胎了,不然月份大了,再想落胎的話大人也會受牽連。
一步步都按照她的想法走的。只不過誣陷的對象變了而已。她想起彩葉那張詫異又慘白的臉只覺得痛快。彩葉房裏可有不少王後賞賜的東西!
只不過,再怎麽順利,都不能磨滅她親手害了自己親生骨肉的事實。
孩子啊,你不要怪為娘。尹美人的眼淚如同六月滂沱的大雨打濕了枕頭、被子。我也是不得已的,她在心裏暗暗的說道。同樣是代王的女人,憑什麽要做王後身邊的一條狗呢。不如搏一搏,就算扳不倒王後也要狠狠的給她一刀。
她實在是不想過這種寄人籬下的日子!
果不其然,在她跟代王梨花帶雨哭訴了一番之後,她殿裏伺候的人都被帶走了。代王已經說了,這件事一定會好好查的,現在她最重要的是要養好身子,等事情水落石出後就給她換個地方住。
幾天之後,從外面傳來王後被禁足的消息。同時傳旨的太監踏進了靜悄悄的悅軒閣。
尹美人捧着晉升她為夫人,賜住永延殿的旨意,心裏的石頭落了地,帶着些難看的淚痕淺淺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