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思慕
思慕
祁玉笙走的匆忙,被追回來的也很快,早晨燃的香還沒有燒盡,此刻仍舊散發着淡淡的香氣。
隔着氤氲的煙氣,連炎問寒都顯得溫柔起來。
只是一開口,這點溫柔的假象就不存在了。
“倘若要讓那個孩子代替大殿下登基,那周芸熙跟她的奸夫就都不能活。”
将個全然沒有宗室血脈的孩子推上龍椅,不将所有知情人統統滅口是不行的。一旦被人揭發,注定是萬劫不複。
哪怕他手握大權,可宗親又沒死絕,一旦有了大義做旗號,勾結藩王興起戰火,鹿死誰手不可預知。而能确定的是,到了那時,因戰亂而亡的無辜百姓血流千裏,千萬怨魂哀哭之聲日夜不絕。
那般光景,他炎問寒倒是無所謂,但他的娘娘可是一副慈悲心腸,定然受不住。
祁玉笙也很清楚這一點。
她不在,周芸熙能活,因為那女人成了唯一的太後,為了自己也為了孩子,肯定會誓死守住秘密。
但她留在宮裏就不一樣了,周芸熙就不得不死。
一山不容二虎,兩個太後的存在,周芸熙一開始或許會感念她的恩情,可天長日久,看旁人利用她的兒子大權在握,難保不會犯傻。只要她去聯絡她的前夫,要前夫幫她結黨營私,這秘密也就不再是秘密了。
她無奈道:“何必跟我這樣打機鋒,這分明就叫沒有轉圜餘地。”
但她也沒因此生氣。
“我想說的也不是這個。”
她看向炎問寒的目光真誠又坦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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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意思是,若讓曜兒登基為帝,過上幾年,咱們這種老一輩的人就也沒必要攥着權柄不放手。若她真有帝王之才,能做出一番功績來,待她成年之後,迫不得已大婚之前,就恢複女兒身。”
大裕朝建國以來,素來以男子為尊。
前朝出過女帝,也有過皇太女,雖然後來皇太女未曾繼位,但好歹也是作為儲君監國代理過朝政的。
但本朝從沒有過類似的情況。
後宮不得涉政,公主也好郡主也罷,都跟其他世家貴女一樣,早早出嫁,雖有食邑,卻沒有可以世襲的爵位。
短短百餘年,大家仿佛就默認了女子就只能在內院打理庶務,不得抛頭露面。
祁玉笙的情況略有特殊,她有個北地出身,不太通教化的爹,和早逝沒來得及約束女兒的娘,才讓她走過的路和見過的人間悲喜,都更多了一些。
這種境況下,突然就讓女子當皇帝,簡直是癡人說夢。
哪怕時曜是唯一的公主,哪怕先帝的五服之內沒有活人,也會從八竿子打不着的落魄宗親裏挑一個出來繼位。
二人對視良久。
炎問寒回味着先前祁玉笙話裏透露出的,已然将二人劃在了同一邊的意思。
這讓他無法拒絕。
不知祁玉笙心內是否勝券在握,但至少面上,還在耐心的等他答複。
他走近,緩聲道:“還得提醒娘娘一句,這可是個很漫長的計劃,心急不得。”
畢竟,這需要時曜親政後,手握足夠多的權力,才能彈壓住一切不服的聲音。而時曜如今還很小,她的好父皇留給她的爛攤子,不是那麽容易接手的。
祁玉笙點頭:“我知道。”
但再漫長,總有個盡頭,總比直接宣判她要一生都被綁死在這皇城裏好得多。
而這樣一來,在未來的某一日,能徹底擺脫掉這束縛的,也不僅僅是她。
炎問寒湊近一步。
方才祁玉笙穿着太監的衣服出逃,又換成了平民樣式,回來之後自然換回了平日的宮裝。大約是她懶得喊宮婢進來使喚,自己又心不在焉的緣故,衣襕的一角翻着夾在了腰帶上。
他半跪下來替祁玉笙整理衣裙。
祁玉笙見狀,就知道他大約心情是不錯的。
原因麽,自然是她打定主意留在皇宮,還一留就要留許多年,甚至将他的未來也一并做了計劃。
哪怕這計劃其實從未考慮過,是否也是他想要的。
她忍不住問:“其實你又何必如此呢,留我在身邊,于你而言,真有那麽重要嗎?”
炎問寒從前的日子過的很不怎麽樣,她那點本來無足輕重的恩情,與旁人的涼薄算計一對比,在經年累月年歲裏被他回味成情愛,祁玉笙當然可以理解。
但為了這點鏡花水月般的虛假情愫,就将辛苦得來的權力拱手讓人,還得是如同養育幼鳥一般嚼碎了哺喂,值得嗎?
年少時的恩情也好,思慕青睐也罷,都很難支撐一個人長久的,單方面的付出。
她有此一問,炎問寒卻笑了起來,肩頭聳動着,笑的祁玉笙心裏毛毛的。
過了好一會兒,炎問寒撚着他剛整理好的裙裾。
“娘娘是認為,我便從來都不求回報麽?但娘娘本該知道,我可不是什麽君子,而是得隴望蜀的陰險小人。”
祁玉笙不解。
她能許什麽好處?總不至于真圖她這個人。
眼見着她已然不耐煩起來,炎問寒不再繼續兜圈子,只道:“娘娘又怎麽知道,我沒有男人的肮髒情欲呢?”
祁玉笙不可置信的瞪大了雙眸,目光往某個她本以為若是盯着看,便等同于揭人傷疤,十分失禮的地方掃過去。
宮禁森嚴……至少高宗在位,炎問寒入宮的那段時間,宮禁就是很森嚴的,那時的他不過是個被抄家的戴罪少年,沒有手眼通天的權勢,如何才能不淨身而入宮?
還有千秋宴那一次,如果他是個正常男人,又怎麽會只是……
這種問題,祁玉笙向來刻意回避,但今日她實在太好奇了。
哪怕如今皇帝屍骨未寒,需要他們去做的事多不勝數,她也姑且想先。
炎問寒卻又開始吊着她的胃口:“娘娘希望我是個正常男人嗎?”
“倒也沒有……不對,我當然希望……”
這話怎麽說都不對。
她惱了,将炎問寒不規矩的擺弄着她衣衫的手一把拍開,咬牙叱責:“你不能總将問題抛給我,看似讓我做主,卻是為了試探我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