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分歧
分歧
炎問寒在椒房殿內事無巨細的照顧了祁玉笙五天,直到确定所有直隸于皇帝的死士盡都落網,這才終于回了他自己的地方去辦公。
原本祁玉笙是打定主意,若這日早晨起來再看到炎問寒,哪怕他再行之有禮,都絕不能繼續縱容他。
然而卻一早就見到了終于被放進來貼身伺候的珠兒潤兒兩姐妹,她們神情輕松愉快,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着今後可算不用再提心吊膽過日子了。
這些日子以來,炎問寒以有刺客僞裝成宮人以慢性毒藥暗害帝後為由,封鎖了皇宮,別說是宮內外無法互通,各宮之人都不許踏出自己房門半步,如有違背,以刺客同黨論處。
這兩姐妹足不出戶,竟不知這幾日服侍她們娘娘的是炎問寒,只當是素娥。
如今刺客都抓了,一切如舊,大殿下的課業恢複正常,有政務要商量的大臣也會進宮,炎問寒确實沒法從早到晚都待在椒房殿了。
他比祁玉笙還要愛惜她的名聲。
祁玉笙卻高興不起來,反而一想起這件事,就覺心頭沉甸甸的。
炎問寒想輔佐她成為涉政太後,既為報恩,也為私欲,至于各占幾成無從探究,她也不想去探個究竟。
可她想要的,是假死出宮,繼續過她閑雲野鶴的舒坦日子。
等皇帝駕崩,會因為她而為難祁家上下的人就不存在了,這一直避而不談,但在二人心底始終存在的分歧就會立刻浮出水面。
臨着離開這黃金鳥籠,祁玉笙對此地并不留戀。她就怕炎問寒摸透了她的性子,到時擺出一副可憐面孔軟磨硬泡,便讓她妥協了。
只是,距離那刻到底還有些時日,她索性暫且将煩惱抛在一旁,決定趁着難得的晴天,去禦花園散散心。
剛要出宮門,就見時曜湊過來,讨好的笑:“母後,這些日子我在屋裏都要憋死了,今天能不能不上課,出去玩呀?”
如今不用提防刺客了,論理該回太學去,但授課的夫子們一時沒反應過來,馬上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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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玉笙剛要說,至少先上完這一堂課,免得夫子白跑一趟,可話到嘴邊又轉了彎。
“好,派個人去跟夫子告假。”
她一走,時曜留在炎問寒身邊,估計也只能當個傀儡,學成滿腹韬略卻無從施展,反而更可憐,倒不如過的自在些。
連綿了近半月的陰雨天終于過去,秋陽高照,金燦燦卻又不過分毒辣的日光,離着桂花林很遠,就能嗅到似有若無的香氣。
等進了花園,時曜就按捺不住活潑性子了。
她本來就是上樹爬牆的一把好手,登着假山爬到高出,将盛放的最漂亮的一支折了下來。
搖下的花瓣落了她一身,她就如同一只撒歡的幼獸,只甩了甩頭,甩掉大半之後就又跑去別處。
祁玉笙命人在亭子裏擺了茶爐,喝着熱茶賞花,過了好一陣子,才見時曜玩累了跑過來。
她突然就問了一句:“倘若母後要離宮,你願意跟着一起走麽?”
時曜很有些畏懼:“母後想要去哪座行宮住着麽?”
上回在行宮裏險象環生,她還心有餘悸。
祁玉笙給她解釋:“不,是舍棄現在的身份,不當皇親國戚了。”
時曜思索了一會兒,明白母後的意思後,立刻雀躍起來:“想,當然想!”
這段日子,她作為唯一的“皇子”,衆星捧月,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幾位夫子将她當做儲君來培養,嚴厲又不失愛重。
實在是夢一般的幸福日子。
但她心知藏在影子中的真相不為世間所容,一個行差踏錯就會萬劫不複。
今日的刺殺讓她不抱任何僥幸。
先前她為了報答母後,一心想的是替母後穩固地位,如今漸漸參詳出了些門道,知道母後想要的并不是穩固尊榮,便也漸漸不再将自己視作棋子。
那個整日發瘋,又一廂情願視她為眼中釘的父皇是不中用了,可炎掌印也不是好相與的,若是失去母後的庇護,想在他手底下讨生活可不容易。
既然母後要抽身,她自然願意走。
祁玉笙并不介意将時曜當做自己的親女兒,若說還有什麽擔憂,那就是不知這樣一來,皇位将落在誰頭上。
或許,周昭媛腹中那未出世的孩子?
她覺着這主意很不錯,剛端起茶來,餘光就見一個女官不顧規矩的提着裙擺飛奔而來,被攔住之後立刻跪下磕頭,哭求道:“娘娘,求您救救我們小主!她提前發動了,情況很不好!”
她情急之下連自報家門都忘了,但宮裏懷着孕的就那一個。
想到哪兒,那就立刻出了事,祁玉笙立刻命人去請太醫和産婆,轉頭将時曜打發回去,自己則直接去了周芸熙那兒。
女子生産,最為兇險不過。而周芸熙這個孕婦并未得到多少關照,先前挺着大肚子還被帶去行宮,又因為炎問寒一道命令,舟車勞頓回宮,緊接着又被關了禁閉。
她本就是忍辱勉強保住了一條命,日夜擔驚受怕,熬到身子終于受不住,早産了。
她的月份算起來很危險,祁玉笙本是擔心醫官們因為她的身份而有所怠慢,親自在産房外坐鎮。
結果卻見産婆偷偷湊過來低聲問,如果生的是個男孩兒,留還是不留。
大概是因為今上沒立儲君,人又昏迷不醒,已經腦補了一場複雜詭谲的宮鬥,認為祁玉笙這番親自前來,是要第一時間鏟除威脅。
祁玉笙很有些無奈,吩咐道:“盡全力保母子平安。”
本還想說,若是萬不得已就保大人,又覺着這和宮內往日的規矩相悖,萬一被這些慣會揣摩上意的人曲解,認為她就是想看到那樣的局面,反倒麻煩。
于是便沒有說,只是長嘆一聲。
就聽身後有人笑道:“娘娘如此憂心,實在讓人懷疑,周昭媛正生着的孩子,其實是娘娘您的。”
旁邊産房裏慘叫聲太大,她竟沒注意這人已經在身後站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