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小兄弟?小兄弟,嗨,”老板見他半天不說話,擡手在溫安寧面前揮了揮,“想什麽呢,這麽出神,該不會是被我們店裏的串給香迷糊了吧。”
說着他又是一陣狂笑:“哈哈哈哈哈……”
溫安寧趕緊回神:“是啊,太香了還是老味道,我一時出神。”
他拿着澱粉腸,一口又一口的吃着,每咬一口腦子裏就出現司寒的身影,腸吃了大半後,溫安寧放下腸拿起一串香菜卷。
香菜中裹着一點牛肉,火候掌握的剛好,牛肉入口滑嫩帶着一點辣意。
溫安寧吃的時候心想,司寒當時在想什麽呢?想他嗎?
“老板,您能跟我說一下,我那個朋友每次來的時候都點什麽嗎?”溫安寧又問了一句。
這事簡單,由于客人每次點的東西都一樣,他張口就來:“香菜牛肉卷、烤金針菇、烤五花……”
他報了一串菜名,最後又加了一道:“對對,還有你現在吃的澱粉腸。”
“十年前澱粉腸不像現在這麽火,不好賣,我也是後面新加的菜單,那個帥哥看到後就點了,不過他照常只吃了兩口大半都剩下。”
“哎呦,看的我這個心疼呀。”
老板說多了口渴,端起杯子咕嚕咕嚕喝了一大杯水後,才繼續說話:“小兄弟你就承認吧,你倆絕對不簡單,哈哈哈哈,我那天都聽到了。”
“那個帥哥第一次點澱粉腸的時候說,’他絕對喜歡‘,”
喜歡嗎?是很喜歡的,澱粉腸的口感跟肉腸不一樣,外表烤焦上面撒着一層佐料,入口特別香。
溫安寧最後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那家店的,他頭一次出門沒戴上帽子,就這麽走在寒風中,臉色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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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那半年他和司寒相處的很愉快,他把對方當成自己最好的朋友,但實際上選擇來這裏的時候,溫安寧是沒有把握的。
半年相處時間而已,相比較漫長的生命來講,實在是太短了。
而且司寒在生活中還能認識更多朋友,他甚至做好了一切重來的準備,可是司寒沒有,他說自己是他最好的朋友。
哪怕是溫安寧剛來那會兒,司寒也只是嘴上沒承認而已,他對自己非常好。
溫安寧身處其中,卻又不太能理解這種情感,他感覺自己心裏有兩種想法在打架,一種是高興另外一種是對司寒的心疼。
不過,溫安寧突然想到,好朋友之間也會這樣嗎?彼此放心不下,還會回憶和對方的過去,甚至同住。
他摸出手機,在浏覽器上打了一行字。
“求問,好朋友之間的界限是什麽?”
“如果朋友突然聯系不上,會一直去對方待過的地方找他嗎?”
“好朋友同吃同住正常嗎?”
他搜索了三條,然後在網上找到了對應的專家回複,溫安寧掃了一眼後放心了,嗯,專家說了這是正常的。
專家說,朋友之間是沒有界限的,朋友間做任何事都是有可能的。
溫安寧想了想有道理,自己和司寒不就是這樣嗎,他們倆沒有小秘密,最主要的是他很喜歡和司寒待在一起。
各種思緒交織,溫安寧回到工地的時候,身上的烤串味也散的差不多了,不過他的外套上不小心沾了一點醬料,溫安寧用紙巾擦了後不僅沒下去,反而擴散了。
白色的外套上多了一個土色的小點,格外醒目。
“這位,就是我們呂氏之前的首席建築設計師小高,他經手的項目很多,您可以看看,”溫安寧還沒進去,就聽到裏面傳來說話聲。
他站在樓外,透過沒有玻璃的窗戶擡腳往裏面瞄了一眼,在一群人中看到了特別眼熟的中年男人。
剛好是他在醫院撞見的那個,看意思這個人就是呂丙申想要推薦的設計師,難怪昨晚上他在醫院看到呂丙申去找對方。
“世界真小,”溫安寧咕哝了一句,他慢悠悠的走了過去。
裏面正在說話的幾個人看到他後,齊刷刷停下來,面帶微笑的打了個招呼。
助理:“溫先生,您回來了啊,剛好我們要講建築,您可以一起聽聽。”
溫安寧:“好啊。”
那位姓高的建築師看到溫安寧後,臉上挂着讨好的笑:“您好。”
溫安寧說道:“你好,我們昨晚在醫院見過,當時你也在等電梯。”
高先生連忙點頭:“沒想到您還記得,有什麽事您可以随時問我。”
說話的時候,他的臉上始終挂着那種讨好的卑微的笑容,讓溫安寧覺得很刺眼。
對方開始講解樓的主體結構,以及當時的設計理念,還有項目重啓後的小區規劃,依舊他對現在市場的了解。
溫安寧不遠不近的站着,他耳朵聽內容,腦子跑到了過去。
昨晚上只是覺得這人身形熟悉,今天他和呂丙申站在一起,溫安寧倒是想起來了一個人,叫什麽他不記得了,只記得也是個建築設計師。
那是龍傲天救美後,第一次去呂氏集團找人,剛好遇上有人在跟當時的掌權人呂丙坤聊天,面前的高先生就是其中之一。
溫安寧到現在也還記得對方當時的神态。
他穿着剪裁合體的西裝,頭發梳的一絲不茍,身上噴了香水,說話時鼻孔略微太高,語調天生帶着一股子優越感。
而現在的小高,發尖發黃臉上多了很多皺紋,眼神滄桑不複之前的精明,講話時身體微微佝偻。
溫安寧摸出手機給司寒發了條消息過去。
666:【小兔子難過.jpg】
司寒:【?,有人欺負你了】
666:【沒有,只是突然感覺生活真難】
666:【你說為什麽一個人能為了生活變成另外一個樣子呢】
司寒:【……】
溫安寧就是發洩兩句,順便刷一下存在感,發完後也就過去了,他安靜的聽着對方講解有關建築的事情。
溫安寧是想當個好秘書和好員工的,但是有些東西吧,還是需要讓專業的人來,例如建築。
’什麽鋼筋混凝土結構、薄膜充氣結構、采光和電梯位置、綜合布線位置還有設備室之類的‘
溫安寧聽的雙眼冒花,但是旁邊人連連點頭,尤其是助理小姐姐還不時的發出專業性提問。
溫安寧摸出手機又給司寒發了條微信。
666:【我現在知道了,高工資不是那麽好拿的】
666:【助理姐姐真厲害!!!】
司寒:【????】
雖然司寒只回了一串問號,但是溫安寧并不覺得對方冷淡,他現在知道了,好朋友很在乎自己,就像自己在乎他一樣。
他們是雙向奔赴的。
溫安寧就這麽一心二用,邊發微信邊聽着對方講解,一整天下來,走的時候他腦子都是那些建築結構還有用料什麽的。
整個人都快成塊磚,用來蓋房了。
離開工地的時候已經下午四點了,溫安寧大部分內容沒聽懂,倒是分開的時候助理主動加了高先生的微信,還留了他的電話。
那位高先生對此受寵若驚:“您随時可以給我打電話。”
他們各自分開,溫安寧和助理回公司,其他人也走了,走的時候坐在車上,溫安寧看到門口的人依舊沒散去。
很多人拿着馬紮就坐在那,還有的人站在枯樹下抽煙,肩膀上滿是灰塵。
溫安寧掃了一眼後收回視線,倒是助理看到他這幅樣子,打趣道。
“怎麽了?心疼了?”
溫安寧搖搖頭:“不是。”
助理有點好奇:“那是什麽,你下午看着心不在焉的,像是有事。”
他們倆一起坐在後排,助理就像是一個貼心大姐姐,面帶柔光而且對方看起來懂得很多,但是溫安寧張嘴的一瞬間,又想到了司寒的話。
遇事多問專家,不要随意聽取他人意見。
溫安寧搖了搖頭:“沒事,我想司寒了。”
助理懂了,她笑的意味深長:“明天你可以在公司,陪着司總。”
“對了,那個高先生你想用他嗎?”閑着無事,溫安寧随口問了一句。
助理停頓了一下才開口:“看看吧,也不太确定。”
“他能力是挺強的,也是個可憐人,哎。”
中年失業、孩子生病、家庭瑣事,助理小姐姐随口提了兩句,不過溫安寧全程默默聽着,他對這些代入感不是很強,聽完只有一個感嘆:原來做人一點都不簡單。
這個點,他們回去後待了一會兒就到下班的點了,不過司寒有事忙,溫安寧等了他一會兒後兩個σw.zλ.人才離開。
已經到深冬了,溫安寧和司寒倆人站在大廈門前等司機開車過來的時候,頭頂飄下幾片雪花。
“怎麽了?”司寒扭頭輕聲問道。
他站在昏黃燈光下,光影交錯在男人深邃的五官上,睫毛上飄了幾片雪花,襯的那雙眸子愈發黝黑,說話的時候他眼神專注,像是只能看到自己。
溫安寧直愣愣的盯着他,突然間忘了自己要說什麽。
“看傻了?”司寒輕笑,他擡手在溫安寧的頭上揉了一把。
司寒語氣雖然很淡,但是嘴角上揚心情顯然是不錯。
溫安寧又想到了上午時那個老板說的話:那個小夥子一開始是每個月來一次,後面三個月?最晚半年肯定來。
“下雪了,我們倆去吃火鍋吧,我記得有一家很好吃的店,不知道還開着不,”溫安寧發出提議。
他說的是位于老城區的一家銅爐火鍋店,離着龍騰大廈不遠,上次倆人去龍騰集團的時候,就路過那附近,不過因為太冷了沒溜達過去。
司寒自然是沒有異議,他點了點頭:“好,聽你的。”
下雪後車多人多,司機開的也慢,等倆人到了火鍋店後已經是四十分鐘後的事了,店還是溫安寧記憶中的樣子,門前挂着紅色的彩燈,牌匾的左下角缺了一塊,進門後的左手邊等位區貼滿了便貼。
這也是這家店的一個特色,專門給客人準備的留言牆,而且客人有喜歡的風景照也可以貼在牆上,風景照不局限于門口的位置,裏面的用餐區也可以貼,不過店內會做篩選。
靠着這種方式,店內倒是幫不少人牽線搭橋。
“他們家店開了十年呀,”溫安寧進門後感嘆了一句,他不經意的問道:“司寒,這幾年你來過這裏嗎?”
問完後,溫安寧感覺身邊人的身體有點僵硬。
就在這時有服務員迎了上來。
“歡迎光臨,兩位嗎?這邊請。”
對方做了個請的姿勢,然後又在看到司寒那張臉的時候笑意加深,“司先生還是老位置嗎?給您留着呢。”
這下不用司寒說,溫安寧已經懂了。
他們倆去了司寒的專屬包廂,溫安寧一進去就看到了牆上零散的幾張照片,照片上的景色很眼熟。
“我很喜歡這家的菜,索性花錢訂了長期包廂,我不缺錢,”司寒解釋了一句,他眼神飄忽,帶着一絲欲蓋彌彰。
“照片,是我貼的,覺得風景好看罷了。”
溫安寧眼睫彎彎:“哦,我懂。”
司寒先下單了一個鴛鴦鍋底,又把菜單推到溫安寧的面前:“你來點。”
溫安寧:“好啊,那我先點一盤肥牛、再來一份滑嫩牛肉……”
他也沒客氣按照兩個人的口味點了不少東西,點完後等餐來還有一段時間,溫安寧站起來仔細打量包廂內的照片。
他首先看到的是左手邊的那張,照片拍攝點應該是在學校,晴空萬裏陽光高照,天氣特別好,青年坐在花壇上正在仰頭看天,他迎着光整個人被渡了一層模糊的光暈。
這是十年前的溫安寧,那時他剛來南城,落腳點就在南城一中附近,他那會兒第一次感受到陽光的溫度,對什麽都新奇,所以在旁人嫌曬的時候,他一個人頂着太陽坐着。
也就是那次,他遇上了司寒。
“別看了,”司寒走過來想要拉開他,他似乎不想讓溫安寧看到牆上的照片,溫安寧卻沒動。
“看看嘛,我都不知道你拍過這麽多照片,”溫安寧說道,“家裏有嗎?可以洗一份擺在家裏。”
司寒:“應該有吧。”
他說的不太确定,但是溫安寧自動默認成了有,不過溫安寧還是疑惑,“既然家裏有,那你怎麽貼在包廂了呢。”
雖然說也不是不能貼,就是感覺有點奇怪,就好像司寒把外面一個普通的包廂打造成了只屬于兩個人的空間一樣。
“坐下吧,菜快來了,”司寒沒解釋,他按着溫安寧的肩膀強迫他轉身,那雙眼睛愈發幽深,裏面藏着很多溫安寧看不懂的東西。
“哎,等會兒這是什麽,你讓我看看。”
溫安寧在轉身前眼尖的瞥見了一行小字,他瞪大眼睛快速的掃了一眼,那上面寫的好像是:今天沒有他。
後面還有內容,可惜字太小,而他又被司寒按着坐下了沒看清。
他們剛坐下,服務員就端着鍋底進來了,接着是調好的麻醬碟,還有餐前水果。
溫安寧的碟子裏有香菜和小蔥,而司寒那邊沒有香菜,兩個人口味上的不同大概就是這了,司寒不接受香菜。
包廂很大,可以容納十個人,但是他們倆卻坐在一起,溫安寧的腿稍微一動就能碰到司寒。
自從進了這家店後司寒就很沉默,這會兒他叉了一塊哈密瓜,放在溫安寧面前的盤子裏,“吃吧。”
溫安寧剛把哈密瓜放嘴裏,司寒又夾過來一塊西瓜,接着是小金桔,他始終讓溫安寧面前的盤子裏有吃的。
正餐還沒上,溫安寧先吃了一肚子水果。
“司寒,我一會兒再吃,”溫安寧看司寒的手一動,趕緊拉住他的手腕:“再吃下去,我就沒有肚子吃菜了。”
兩個人挨着太近了,他按住司寒手腕的同時,身體也側了過來,肩膀挨着肩膀腿碰腿,溫安寧想了想覺得自己不能光等着被投喂,于是他從盤子裏拿了一塊西瓜出來,遞到司寒的面前。
“諾,你吃,”他雙眼亮晶晶的,本意是等着司寒來拿西瓜,下一秒司寒低頭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西瓜。
他小口的咀嚼着嘴裏的西瓜,唇角沾了一點紅色的西瓜汁,襯的那張臉愈發迷人,溫安寧忍不住多看了幾眼,他伸手用指腹擦掉那點汁水。
擦完,鬼使神差之下,溫安寧把指腹放到嘴邊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甜的,”舔完後他得出了一個結論。
“唔,嗯?”溫安寧剛想做回去,冷不丁自己被司寒抱住,他的腰下壓脖頸被迫擡高,只能仰視。
溫安寧這才驚覺,司寒的眼神好像不太對勁,呼吸也有點粗重。
“溫安寧,你說你怎麽這麽可愛呢?”司寒眼神幽暗,他拿起那塊被咬了一口的西瓜,自己先吃了一口,接着又把那塊西瓜遞到溫安寧的面前,柔聲問道:“吃嗎?”
就讓自己吃個西瓜嗎?溫安寧不太懂,不過他保持這個姿勢,乖乖咬了一口。
他和司寒咬的是同一個位置,咬完後溫安寧發現司寒的呼吸更粗了,而且腰下挨着的位置好像有點熱,這感覺有點像兩個人互幫互助時的那樣。
溫安寧疑惑的問道:“司寒,你是想要和我互幫互助了嗎?”
“我記得西瓜性寒涼,為什麽你吃西瓜會有反應?是這塊瓜壞了嗎?還是他的品種不純。”
他眼神懵懂清澈,帶着對未知事物的好奇,也有對他這個朋友的憂心,唯獨沒有他想要的那種情緒。
司寒的手指挑起溫安寧的下巴,大掌在溫安寧的臉頰上摸了摸,而溫安寧被摸的很舒服還特意蹭了蹭。
“安寧,你什麽時候能長大呢?”司寒沙啞着嗓音低聲在溫安寧耳邊說道,說完他彎腰把頭靠在溫安寧的頭旁,閉眼汲取這片刻的安慰。
溫安寧不滿的嚷嚷:“我已經32了。”
說完,他略心虛。
一分鐘後司寒才放開溫安寧,他這次臉色已經恢複正常,熱意褪去看不出半點情動的樣子。
鍋裏的水咕嚕咕嚕冒着泡,已經可以吃了,司寒拿筷子正要下肉,溫安寧啊了一聲。
“等一會兒,吃飯前先拍照,”溫安寧說着趕緊掏出自己的手機,打開攝像頭對準自己和司寒。
他舉着手機,人往司寒那邊靠了靠,而司寒本來在夾菜,聞言放下筷子改為伸手攬着溫安寧的肩膀,這個姿勢看上去就像是他們倆在擁抱一樣。
溫安寧臉上揚起一抹大大的笑容,咔咔拍了兩張照片,拍完後他說道:“可以煮肉了,好餓啊,回去後我就把照片洗出來,下次來的時候挂上。”
這次司寒卻沒急着下肉,他望着溫安寧,薄唇微動:“為什麽?”
溫安寧:“啊?”
司寒:“為什麽想要挂在這裏。”
溫安寧:“因為想和你作伴啊。”
他指了指牆上的照片,“那些照片上都有留言和來的時間,我想你在這吃飯的時候是不是想過我會突然出現。”
“現在我出現了,肯定要留下合照,這樣就能證明你不是一個人。”
剛說完,溫安寧再次被司寒攬在懷中,力道之大差點讓他喘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