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言鳳和

第11章 不願再想

第11章 不願再想

玄宸覺得，現下是時候和小殿下把話說清楚了，這件事要越早解決越好，以免日後惹出更多麻煩。

“殿下，你若是執意纏着我，我就借此機會，把話說清吧。”

玄宸抿了抿唇，一本正經道：“你因為此事，死纏爛打我多日，恐怕不知若換作旁人，會是何種下場。事已至此，我便直說，我并不想做你先生，也不願收什麽學生。我不喜人多，不習慣身邊多個人，也不習慣那些從人間習來的稱呼。”

“我是天界神君，幾乎與你父皇平起平坐，平日裏都是獨來獨往，過得快活自在，數萬年都這樣過來了，怎可能輕易改變。”

“所以殿下，你也不必再強求了。”玄宸站起身，聲音徹底冷淡了下來。

此刻，她面若冰霜的看着君離，再沒有絲毫的笑意，更沒有先前的那些耐心和溫柔。

玄宸素來喜愛清靜，獨來獨往，就因為這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小殿下，這段時日裏就沒靜心過，對此，她可是苦惱的很。先前本來還鬼迷心竅似的，心中突然松動了幾分，給了君離一次機會，她想着，等這小鬼抄書過個幾百上千年，再懂事些了，便可過來，可事後帝君又鬧那麽一出，無意中給自己添了麻煩。

若真留這個小殿下在自己身邊，只怕日後會生出更多麻煩。

這樣一想，玄宸就一點也不願再收她為學生了。

況且，君離貴為天界二殿下，早已明事理，說什麽頑劣，其實都只是她被人嬌縱的借口罷了，若非被人嬌縱，無人管束，又怎會是這副模樣。

雖然君離現在還是幼子模樣，但也有五百歲了，在天界，五百歲确實是年幼，可心智絕非幼子。君離早已不需什麽先生來教導了，即使真的需要旁人傳授法術，也不該是玄宸，和玄宸相比起來，帝君才更合适。

自己家的孩子當然要自己管，老纏着別人不放算什麽。

說來也怪，那小金烏也是，小時候總喜歡粘着自己，明明自己從來沒搭理過他，他還是喜歡纏着自己，老是找機會跟在自己身後。

玄宸實在是搞不懂，自己身上難道有什麽奇特的、專門吸引帝君家孩子的地方嗎？

她忍不住想，這腦子同樣缺根筋的小鳳凰和小金烏，果真是親兄妹。

君離聞言，便有點難過了，還有些不解，她問：“先生，你說你喜歡獨來獨往，不習慣身邊多個人，那為什麽阿冉她就能留下來？”

玄宸面上平靜：“阿冉是兔妖，兔妖，自然只能算作兔子；我留她在身邊，就如同養了一只靈寵。再者，阿冉還是我親自從凡界帶回來的兔子。”

差點被玄宸神君帶回來吃掉，自然……也算是帶回來。

玄宸此時一本正經說話的樣子，哪像是在忽悠君離。

君離心裏覺得委屈，她覺得一點也不公平，她憋着自己眼眶裏打轉的淚：“可是，為什麽……”

她可記着呢，玄宸姐姐說過了，她哭起來會很醜，她不能哭出來，她要一直在玄宸姐姐面前做一個好看的小殿下。

玄宸彎下腰，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她稍稍緩和了語氣，開口說道：“殿下，沒有為什麽，這世間并不是什麽事都有原因的，殿下懂嗎？往日裏，你想要的一切都會有人拿給你，幾乎無人拒絕；就算你真的做了錯事，也不會引來麻煩；就算你對資歷久遠的神仙做了不敬之事，也不會有人怪罪。”

“你知道為什麽嗎？是因為你貴為天界二殿下，你的父皇哥哥寵愛你，對你有求必應；因為你父皇是帝君，受人尊重；也是因為你年紀尚小，還需成長，所有人都讓着你，不與你真正計較。”

“可事實上，強求來的東西終究不是你的。真正屬于你的，遲早會是你的。你自小被人嬌縱，但我看得出來，本性還是好的，只是未曾被好好管教，性格難免至此。”

“但你得知道，這世上不是你想要什麽就會有什麽，不是你希望我做什麽，我就會為你做什麽。哪怕你身份再是尊貴，有些事也不可強求。這些道理你其實是懂得的，只是你從未在意過，也不願去在意，我說得對不對？”

君離聽着玄宸說這些話，眼裏的淚也漸漸隐去了，她慢慢安靜了下來，似乎是在思考。

她确實懂得這些道理，更年幼時，換過的許多“先生”都講過。

小殿下活了五百年，聽過不少神仙的教誨，但她從沒真正聽進去過，她覺得自己做的都不算什麽，畢竟沒有人會真的兇她，于是，這麽多年了，一直都在天界随心所欲。

因為無人會刻意約束她，人人都讓着她，膽子反而越來越大。

以至于，最開始，她以為玄宸也不會拒絕她。

可對于玄宸，她并不是在無理取鬧，她是認真的。她只是想要留在玄宸身邊，想要玄宸也留在她身邊，僅此而已。

在她的印象裏，過去的年歲，除了父兄，只有教導功課的神仙曾長留在她身邊，所以，她希望玄宸也能如他們一般留下，當她的先生。

如果她變得更聽話一些，不再随心所欲，玄宸姐姐會接受她，願意當她先生嗎？

君離這樣想着，看着玄宸，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卻又不敢說出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她竟突然有些害怕，若是就這樣問出來，是不是也會被玄宸姐姐直接拒絕？

見君離不語，玄宸便道：“好了，這是我頭一次與人講這種道理，實在是麻煩，殿下還請自重，早些回淩霄寶殿吧，不要在我這裏久留了，從今往後，也不必再來了。”

她就不信，這次把話都說得這麽清楚了，這小鬼還能厚着臉皮不走。

“你要是還哭，我這次就不會手下留情了，我會立刻施法，将你嘴給封了，讓你說不了話，到時這天界除了我，只有你父皇能解，你也只能乖乖回去。”玄宸又威脅道。

君離見玄宸說話語氣不似在開玩笑，最終有些失落的低下頭，聲音很輕，她說：“我知道了，先生。”

她不知道要怎麽反駁玄宸姐姐，因為玄宸姐姐說的是對的。

如果說難過，那她确實也很難過，可為什麽，她覺得心裏會有點難受，有點痛？

君離不明白這是什麽感覺，她也形容不出來，只是一陣陣的有點發疼，也有點空，就好像今後父皇不再答應她的請求，哥哥也不再對她百般誇贊。

玄宸的目光停留在君離身上，看見她的神情，心中忽然變得猶豫了。

玄宸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麽，可終究是沒有說出口，她最終移開了眼，轉身離去，回到了長風殿。

她并不是在心疼君離，只是莫名覺得，這樣的小殿下，看着有些可憐。

難道說，小殿下在其他神仙面前受了委屈也會這樣嗎？

也不知自己那些話是否真的讓君離難過了，但玄宸想了想，以君離的性子，就算真的有其他不好的情緒，可能也只會維持片刻。

說不定她這會兒在自己這吃了虧，過兩日，就去煩其他神仙了呢。

對玄宸來說，她跟君離之間的關系，只不過是一聲殿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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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殿內後，玄宸發現，自己是真的對剛才的說辭有些後悔了。

她眼前總浮現出君離最後望向自己的神情。

那副有點難過，有點失望，想說什麽卻又不敢說出口的神情。

那番話于君離而言，是否真的過于直白殘忍了？是否真的讓這個年少的小殿下，傷心難過了？

那個笑起來乖巧可愛，哭起來也惹人憐愛的小殿下，她這回會聽了自己的話，從今往後，再也不來長風殿守着了嗎？

只是這樣想着，玄宸心中就湧起一陣奇怪的感覺。

若是這小鬼真的聽進自己的話，再也不來——

她皺起眉，不願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