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第 13 章
還在樓遇川腦子跟不上心跳的時候，元圓圓就把他拉到一群壯漢面前，使勁誇着這位來自江湖第一大莊、臨安府知名捕快、俠肝義膽、膽色過人、人中骐骥、骥子龍文、文韬武略、略高一籌的樓七公子——樓遇川。
樓遇川有種被綁在馬上，由元圓圓拉着缰繩溜了一圈的感覺，甘之如饴。
樓七少不愧是樓七少，很快就明白了元圓圓的意思。
他向大家承諾，一定會給大家安排個出路。
随後，一群人又浩浩蕩蕩地往最近的椒江城的方向走去。
馬路路馱着大寶，樓遇川和元圓圓并肩走，這一段路比之前的越發輕松愉快，因為大家的心都落回到了肚子裏。
除了練去非，他騎着馬，馬上馱着壯漢們的家當，破鍋破碗叮鈴咣啷作響，他時不時策馬插/入樓遇川和元圓圓中間，用鍋碗瓢盆的聲音阻止他們的交談，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緩解自己的落寞。
到了椒江城，樓遇川帶着大家前往夢無莊的一家酒鋪，安排衆人入住，交代店鋪夥計各種事宜，忙忙碌碌、進進出出、有條不紊，元圓圓一直跟着他。
周遭一片歡欣熱鬧，元圓圓卻感到一陣心疼。
元圓圓突然理解了樓遇川之前的話“我只是不喜歡打架”。
她明白了這世上有一種人承受了能力越強、責任越大的命定之數，明白了樓遇川早早看清了自己的使命。
她看得出來，他明明不只一次想開口叫她不要走，想要她留下，但是仍然會送她離開，因為他明白自己的路，也明白她也有自己的路。
這樣的樓遇川，一出生就受盡榮光，殊不知每一道贊賞都會變成他肩上的重擔，他不得不背負着，他也心甘情願地背負着。他竭盡所能除暴安良，保護每一個無辜的人，為每一個弱小的群體遮風避雨。
可是，誰來保護他呢？
元圓圓此刻似乎感受到了有什麽東西正在召喚着她，是她的靈魂嗎？
Advertisement
她有話要對樓遇川說，立刻，馬上，就現在。
然後，她也這麽做了。
“元姑娘？”樓遇川站在院子裏，元圓圓拉住了他的胳膊，怔怔地看着他。
“樓公子，你，捕快的月錢多嗎？”
“每年十七兩銀。”樓遇川不明白這個問題，老老實實回答着。
“那我就不要錢了。”元圓圓高興地說。
“什麽？”樓遇川還是不明白。
“我說，我跟着你，做你的保镖，不要錢，包吃住，可以嗎？”元圓圓笑了起來，眼睛彎彎的，閃閃發亮。
這是樓遇川第一次見到元圓圓這麽高興的樣子，覺得一條名為宿命的溪流正粼粼地向自己湧來，閃爍着細碎的光芒，帶來無數的寶石，跟他置換了刀劍，刀是寶刀，劍是利劍。
然後，他就倒下了。
可憐的樓七少，連日奔波不說，遭逢大驚大喜，終于病倒了。
元圓圓晚上去找他喝酒時發現的，樓遇川氣息急促，臉色白裏透紅，是一種病态的緋紅，他發燒了。
元圓圓趕緊扶他躺下，想去找大夫，被樓七少攔下了，說是喝點熱水，睡一覺就行，他記憶裏小時候就是這麽扛過去的。
元圓圓去廚房給他熬了一碗姜糖水，她覺得姜糖水應該比單純的熱水更有用。
名動江湖的樓七少苦哈哈地看着黑漆漆的姜糖水，想說他不是在坐月子，但是看着元圓圓滿臉期待的表情，還是一鼓作氣喝了下去，然後在元圓圓的堅持下，閉眼，睡覺。
東方剛剛亮起時，樓遇川覺得渾身冒汗，身體輕松很多，只是黏噠噠的不舒服。他掙紮着起身，就驚醒了趴在床邊的元圓圓。
“樓公子，你餓了麽？”
“啊？嗯，好像是的。”
“那你等着。”元圓圓蹬蹬蹬就跑出去了。樓遇川下了床，起身去擦汗，換衣服。
剛換到一半，胸口還露着，元圓圓就風風火火地端着碗沖了進來，“你家夥計真勤快，粥來啦！”
樓遇川僵住了。
元圓圓看到他還敞胸露懷地，連忙放下碗，直接伸出手幫他把衣服系好，一切都自然極了，如果不是她紅紅的臉頰出賣了她的話。
元圓圓回味着剛剛看到的美景，心想：這活兒，我愛幹。
樓遇川被元圓圓推到床上躺下，她拿過碗和勺，遞給他。
“元姑娘吃過早飯了嗎？”樓遇川不接。
“還沒有，一會兒就去吃。”
“那你先吃。”
“行。”元圓圓大大方方地直接就着碗邊喝了一大口粥，然後把碗又遞過去。
樓遇川這才接過來，緩緩轉了下碗，垂着眼眸，對着剛剛元圓圓喝過的位置，直接覆上自己的唇。喝完粥，還伸出舌尖舔了下小虎牙。
元圓圓捏着勺子直接奪門而出，把碗和樓遇川都丢在房裏，耳朵卻仍然靈敏地聽到身後有愉悅的笑聲傳來。
樓遇川已然大好，從上午開始就在跑進跑出地安排着事情，元圓圓就跟在他身邊，像個影子。
練去非跟在元圓圓身邊，像堵牆。
元圓圓伸手推他，他不動，元圓圓就繞牆而行。
“小圓圓～”練去非哀怨地喚她。
“何事？”元圓圓頭也不回地應着。
“你真的要跟着樓遇川嗎？”
“是啊，我憑自己本事應聘上崗。”元圓圓把胸脯拍得啪啪響。
“那你不找你師傅了嗎？”
“找啊！只要有消息，我就去找。”定波城、夢無莊、绮霞閣，還有官府，都在幫忙打聽着呢。而且，這麽長時間了，元圓圓甚至懷疑，華師傅是故意隐匿行蹤，不讓人發現，包括元圓圓。
“那我呢？”
“你？找你幹嘛？你不是就在這兒呢嘛！”元圓圓終于轉頭看他一眼。
“哼～”男美人扭頭就走，只留下傲嬌的身影。
經過一天的忙碌，樓遇川說定波城那邊過幾天會來人帶棒子哥他們走，身體有疾的先在這裏的醫館看病，他還派了人給他們說的二嬸等人送信，之後會一并接到定波城，先安置下來。至于被淹的村子，過段時間派人去看看，若是棒子哥他們想回去重建家園，夢無莊也會提供支持。
元圓圓聽後，不知道怎麽說才好，樓遇川的安排，比她想的更周全。然後她就伸手，學着譚恕予的樣子，拍拍樓遇川的肩膀：“不愧是你啊，遇川～”
惹得樓遇川哈哈大笑，元圓圓就又見到了小虎牙。
第二天一早，樓遇川就帶着元圓圓去了當地府衙，把臨安知府的一封信交給了椒江城的府尹大人，信上說有消息稱太行大盜已經到了椒江城，希望府尹大人能協助辦案。
椒江城的府尹周大人對這位樓七少也是早有耳聞，又是協助辦案，自然應允。本想請樓遇川和元圓圓吃飯，被他倆婉拒了。
樓遇川和元圓圓走在大街上，椒江城雖不如臨安城那麽大，但是也是熱鬧非凡，街上人來人往，吆喝聲不絕于耳。
“元姑娘，聽說這裏的紅糖麻糍很有名，一起去試試吧？”樓遇川說。
“啊～還有家燒大黃魚、望潮打邊爐、梅花糕、麥蝦、蛋清羊尾。”元圓圓數着手指頭。
樓遇川：“……元姑娘是如何知道的？”
“聽人說的啊！”元圓圓老實巴交地指指周圍的路人。
樓遇川：“……元姑娘不愧是元姑娘！”
說罷，然後兩人都禁不住笑起來。
這兩天，椒江城內的百姓突然談論起城中大戶賈員外有一顆來自碧璜山的紅玉，三天後會在萬鮮樓展出，同全城的百姓共賞。
展出前一夜，一個黑影悄悄摸到了賈元外書房外，他已經打聽過了，那枚紅玉就放在書房的暗格裏。
黑影把一些粉末撒入了書房門口的燈籠裏，然後朝院外走去，故意在守夜的家仆面前露出身影，惹得家仆大喊大叫。然後黑影看到護院們都朝這邊奔來以後，才慢悠悠地轉身引着他們往書房走去。
他踱到書房門口，頓覺有異，發現燈籠裏的燭火竟然熄滅了。他随即縱身一跳，跳上屋頂，餘光看到從暗處竄出兩個身影，朝他撲來。
黑影馬上施展輕功，往城外奔去。兩個人影也契而不舍地追逐着，但是似乎并沒有要把他馬上拿住的意思，就像是三個人月下相約着往同一個方向去一樣，不疾不徐、不緊不慢地這麽飛奔着。
到了城外的一個小樹林，黑影漸漸慢下腳步，停住，而後轉身，後邊的兩個人影也停下了。
“哎～～”黑影一邊嘆氣，一邊拿下面罩，那是一張令滿月都失色的精致面龐。“小圓圓，你累了吧。”
“是，是的，你再不停下，我，我就要翻白眼了。”元圓圓氣喘籲籲地彎腰曲背，手撐在膝蓋上，樓遇川輕輕撫着她的背脊。
“你什麽時候懷疑我的？”練去非幽幽地問道，不爽地盯着樓遇川的手。
“一開始。”元圓圓抽抽鼻子，是的，她先是在八仙飯店跟練去非談天說地時就聞到了他身上的味道，後來又在樓遇川帶她去萬通镖局的時候聞到了類似的香味，而且練去非身上的白麝香還摻雜着些微特殊香氣，那是來自西南雨林的愈創木的味道。
但是，她又覺得練去非不是那個太行大盜，只是跟太行大盜有關而已，也許是同夥，或者障眼法。
“練公子，你可是來自練月神教？”樓遇川出聲問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練去非挑着眉。
“不是的話，我會放你走；是的話，我想請你幫忙。”
“哦？幫什麽忙？”練去非這樣說，已經算是承認自己就是來自練月神教了。
樓遇川看了元圓圓一眼，元圓圓點點頭，他繼續說道：“我同元姑娘商量過，前段時間發生的盜竊案，太行大盜并未傷人性命，而且，被盜的珠寶，都在一個月後會被還回去，只是這件事并沒有向大衆公開。練公子今晚出現在這裏，只能說明你與此事有關，并不是說我們就認為你是太行大盜。但是，後續發生的殺人案件，确實有練月神教的痕跡。故此，想請你告知一二。”
“我說的你就相信？”
“元姑娘相信，我就相信。”
練去非深深地看着元圓圓，說不出是什麽情緒。他低頭沉思了一會兒，突然嗤笑一聲，嘆了口氣。
“哎～小圓圓啊，我真的是，沒有辦法拒絕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