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第二天,元圓圓一大早就來到大堂,昨晚着實累壞了,叫夥計送了早飯,現在正在往自己嘴裏塞着小籠包,這種小籠包很小巧,香蔥豬肉餡兒的,一口一個,元圓圓吃得正香。
突然聽到一陣喧嘩,昨天那群住店的女孩子中的其中兩個噔噔噔跑下樓,跟掌櫃的說她們丢了東西,要搜查客棧和住客,還要求掌櫃馬上關閉店門,一個都不許走。
掌櫃一聽,趕緊差遣夥計去衙門報案。這事情還沒有弄清楚,就關門驚擾其他住客和食客,着實不妥當,正在跟那幾個女孩子商量着等衙門來人了,再聽衙門安排之類的雲雲。
這時候其他三個女孩子也下了樓來,還是那個劍鞘墜着珠子的姑娘安撫了其他人,說是等衙門來人了再說。
然後五個人就圍坐在元圓圓旁邊的一張桌子邊,盯着進進出出的人。
掌櫃的在一旁擦着汗,心裏想着真倒黴。
元圓圓感覺到有人的視線掃了她好幾眼,就是那個劍鞘墜着珠子的姑娘,但是那個姑娘什麽話也不說。
哎~~元圓圓心想,這麽多年了,她還是那樣。那自己也只能見招拆招了。
不多時,元圓圓聽到有一群人正往客棧走來,店裏夥計先吼了一聲:“掌櫃的!大人們到了!”
掌櫃的趕緊跑向門口,大家的視線也随之望過去。只見夥計先跳進門來,跟掌櫃說着正好在街上遇到巡邏的大人們,将事情告知後,大人們就來了。
恰在這時,為首一人鍍着晨光、挾着清風,踏入了店內。
很多年後,元圓圓回憶,那時真真以為自己見到了太上老君的仙鶴童子,當下心裏就一緊——完蛋了,自己以後肯定會為這樣的男子流淚的。某人聽後,把元圓圓一頓捏扁搓圓,直到她哭着顫着求饒着。
此時嘴裏正嚼着小籠包的元圓圓,眼前一陣眩光閃爍,流下淚來。
蓋因盯着太久,對方又耀眼燦爛,自己眼睛酸極、累極。她自小不便練內功,只能拼命練輕功和五感靈敏度,為了能在夜間視物無礙,常年用藥水洗眼,最後雖然雙眼在夜間直視無礙,但是白天,尤其是天光大亮的時候,就受不住了。哎~~也算是有舍有得吧,元圓圓看得很開。
樓遇川帶着巡邏小隊的另外兩人踏進客棧,擡眼逐一掃過掌櫃、夥計,五個圍坐在一起的女孩子,幾個散客,最後視線落在角落的桌子,那裏有一個小姑娘腮幫鼓鼓,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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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櫃的把樓遇川引到五個女孩子那一桌,簡單說着,就是這幾位遺失東西,要報案。
此時五個女孩子都已經站了起來,她們一下就認出了眼前身穿暗紅色官服的年輕人,就是投身公門的定波城七公子樓遇川,于是各個欣喜交加,争先搶後地自報家門和姓名,結果莺莺燕燕地一個都聽不清。
這時,那位劍鞘墜着珠子的姑娘低低呵斥了一句,其餘四位終于安靜下來。
然後她自己一擡手作揖,道:“閣下定是樓公子,讓您見笑了。我叫何娉婷,是雁回派首席大弟子。我們姐妹五人,此次是應家師要求,欲前往定波城為令堂送禮賀壽。路過臨安城,順道來游歷一番。這幾位分別是謝丹丹,英甜甜,英蕾蕾,和英苗苗。”被提到名字的女孩子們一個個拱手作揖。
樓遇川随着何娉婷的介紹,一一點頭算是回禮。他的母親下月生辰,他也是計劃要回家去看望母親的。“你們丢了何物,又是何時發現的,是否見到什麽可疑的人?”他的聲音如玉石碰撞一般清朗溫和,眼神坦蕩明亮。
“就是要送給令堂的禮盒,巴掌大小,裏面是一塊上好紅玉。昨晚我入睡前還在行李裏,大概戌時吧,今早卯時起床查看時發現不見了。”何娉婷皺着眉,似乎邊回憶邊說道。“至于可疑的人,确有一個。”
元圓圓本來閉着眼在聽戲,結果大堂內突然鴉雀無聲。
她一睜開眼,就發現大家都齊刷刷望着她。
“二師姐!你怎麽在這兒?”說話的是小師妹英苗苗,她一臉驚喜,就要往元圓圓這邊撲過來,結果被謝丹丹攔住了,就是昨天咋咋唬唬跟掌櫃讨論房間數量的那個。
“小師妹你胡鬧,她老早被趕出門去,已經不是你二師姐了。”除了英苗苗,謝丹丹及其他幾位都是一臉鄙夷地看着元圓圓。
哎~~元圓圓想着,原來在這兒等着她呢。但她繼續嚼着小籠包,屁股都沒有動一下。
“樓公子,容我說明一下。那人曾經也是我派中人,排行第二。七年前因盜竊,被趕出門派。昨天我們在這裏遇到時,就認出來了。本想着時隔多年,大家恩怨已了,怎料她一直懷恨在心,所以,所以,哎~”她說着說着,一臉痛心疾首的模樣,就像是還想幫元圓圓洗脫嫌疑一樣。
惺惺作态——元圓圓對她的表演這樣評價着。原來這麽多年了,大師姐還是只會這一招,退步了,退步了呀。
元圓圓看到樓遇川按着佩刀,逆着光,緩步向自己走來,她的眼前又開始出現眩光。
樓遇川看着眼前淚流滿面的姑娘,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我叫元圓圓,來臨安找人,不是我偷的。”元圓圓主動說着。
樓遇川只覺這姑娘老實巴交的。他坐下來,一手仍然按着刀柄,另一只手搭在桌上,“那位姑娘說你們曾有嫌隙,按照流程,我得問一句,昨日戌時至今日卯時,你在哪裏,在做什麽。”
“我昨天……”
“她與我在一起!”一道慵懶清冷的嗓音響徹大堂,大家又齊刷刷轉頭看去。
練去非還是一身黑色,不過換成了一看就很貴的錦緞長衫,衫上用銀絲繡着繁複的花紋,腰間系着一條銀扣腰帶,随着他的長腿邁出,衣擺層層蕩開,頭上也一絲不茍地紮好發髻,跟腰帶類似的銀扣閃閃發光。
“出城往西二裏地,那個小樹林,我們待了一宿。”練去非在元圓圓的旁邊坐下,自顧自地倒了一杯茶喝起來。
元圓圓嘴角暗抽,雖說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但她實在是無福消受這位美人啊。
“不害臊呀~”謝丹丹雖然說得小聲,但是對于耳清目明的江湖人,還是能聽到的。
“哦?這位公子,你叫什麽名字。來自哪裏,來臨安做什麽,要往何處去?”樓遇川溫和地問着。
“練去非,從來處來,到去處去。她就是來找我的,她師傅叫她給我送東西。”練去非細細的指尖一指元圓圓,從只有她看到的角度沖她眨眨眼,然後又看向樓遇川,“我們昨天在這裏遇到了,聊了好久,一見如故,又去郊外走了走,加深了解。”然後随手一指,“掌櫃、夥計他們都看到了。”
“是的是的,這位公子跟這位姑娘,昨天聊了很久,然後又一前一後地離開了。”夥計小心翼翼地說着,“這位姑娘今早快到卯時才回來的,還是我給開的門。”
樓遇川點點頭,“既是如此,那這位元姑娘的嫌疑已經洗清。”他若有所思,轉頭看向何娉婷,“可否讓我和弟兄們到你們的房間查看一下?”
何娉婷似是憤憤不平,擰着秀眉說到:“那就拜托樓公子了。”随後樓遇川及其他捕快,在五位女弟子的帶領下,一間一間查看着。
“你該怎麽謝我呀?”練去非喝着茶,笑眯眯地問着元圓圓。
元圓圓不僅眼角暗抽,連嘴角都快控制不住了,一本正經地說:“感謝你為我寡淡的生活平添了一段風流韻事。”
練去非:“……”
時間倒回昨晚。
元圓圓出了城就往練去非提到的那個小樹林走去。她走得很快,看到周遭沒有什麽人了,直接飛身一躍而起,施展輕功,很快就到了小樹林。
現在暮春時節,枝葉正在抽條生長,不算繁茂,林子裏只有蟲鳴、樹葉在作響。
元圓圓又往裏跑了一裏地,才慢慢停下,尋得一處還算幹淨的草地,盤腿坐下,開始默念心法。
她十二歲那年冬至,因被大師姐陷害,被迫離開門派,困在雪地裏奄奄一息。幸得師傅救治,長大成人。新師傅名叫華青章,她叫他華師傅。華師傅告訴她,她自小經脈逆行,須得埋針入體,并贈她一枚血玉和一套心法,每逢朔月之夜,須配以血玉修煉心法,吐出淤血,方可緩解。
客棧人來人往,有不少江湖人士,今天又遇到大師姐一行,更是不能待了,故此她才急匆匆想找個地方調養。
“嘔~”一口黑血吐出,元圓圓頓覺丹田舒暢,整理着呼吸。
“嘔~”
嗯?元圓圓瞬間警覺起來。附近有人,可是她之前都沒有感受到任何氣息,此時,她小心翼翼地朝着聲音的方向靠近一點點。
“嘔~~咳咳~~”這次聲音更明顯了,除了嘔吐的聲音,還有幾聲細微的咳嗽。
元圓圓分不清繼續靠近後會不會有危險,按照她的性格,馬上轉身朝着相反的方向飛奔而走。
“救,救命~”
元圓圓立即停下了腳步,她聽出來了,是練去非,他怎麽會在這裏。
“小圓圓~”對方又呼喊了一聲,顯然是已經知道她就在此地。
既然如此,哎~~元圓圓嘆口氣,垂着頭、踱着步向聲音處走去。不多時就看到練去非半靠在樹幹上,嘴角有血跡,看起來虛弱極了。
元圓圓蹲在他身邊,看着他,不知道發生什麽事的情況下,對方不動,自己就不動。
“小圓圓~咳咳~”練去非似乎說得很吃力,“我被仇家追殺,逃到這裏。在臨安城我沒有別的什麽認識的人了,就今天跟你,跟你,一見如故。咳咳~你別怕,仇家已經被我殺了,不會,咳咳,不會拖累你。你把我送,随便一家醫館,就,就行,咳咳。”
元圓圓皺着眉聽她說完,緩緩點了下頭,用力扶起練去非。
練去非比她高出一個頭,雖然看上去高挑修長,但還是很重的。元圓圓沒有內力支撐,走得很辛苦,一言不發,咬牙忍着,她一向能忍。
從練去非的角度,就看到元圓圓毛茸茸的腦袋,他扯扯嘴角,似乎是虛弱極了,把自己的體重又壓了一部分到元圓圓的身上,她差點兒跪下,好在還是咬牙堅持住了。
走走停停,進城後,元圓圓拍開一家醫館的門,把練去非送到診室,默默給了大夫一顆金珠,看着大夫為練去非診治。
大夫正要脫掉他的外衣做進一步檢查,不料練去非突然有了力量和貞烈氣性,捏着衣領,虛弱地對元圓圓說:“小圓圓~你能不能回避一下,我,我害羞。”
元圓圓:“……”轉身就出了診室,在外面坐着。她累極了,但是不敢睡。
直到大夫擦着手,出來跟她說練去非外傷并無大礙,內傷也是陳年舊傷複發,得靜養。
元圓圓轉身正要離開醫館,就聽到裏面魔音召喚:“小圓圓~”
元圓圓進入診室,看到練去非慘白着臉,弱小無助又嬌俏。他翹翹嘴角,虛弱地說:“別擔心,我休息休息就好了。”說到這裏,他垂下眼簾,抿抿嘴,似有羞赧,“你今日救了我,可要我,要我,以身相許?”
元圓圓:“……”轉身就離開了醫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