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046
046/木雲木夕
聽見小丫頭的喊聲，顧瞻和顧睿兄弟倆回過神，顧睿鳳眸大亮，忙喜道：“大哥，你推我進去。”
二郎真好了麽？
簡直難以置信！
顧瞻二話不說，推着自家二弟往回沖，到了門檻旁，就想憑一己之力連人帶輪椅一下子端進去。
“等等，大哥！咱倆一起擡！您可仔細您的腰！”顧明也來幫忙。
顧睿道：“其實我可以自己跳進去的。”
他也不是不能動啊。
“老二，你安心坐着！”國公爺顧瞻一錘定音，和三弟顧明一起把顧睿搬了進去。當然，出主力的還是他。
畢竟他常年習武，身強力壯，體魄健碩，身上有的是力氣。
二爺顧睿眼睫眨了眨，眸光掠過一抹感動，他垂了眸，掩住內心的感動。
三人進了屋，六只不能說一模一樣但是十分相似的鳳眸全都看向文氏。
他們不敢相信小丫頭的胡言亂語。
雖然這胡言亂語也很動聽。
但他們需要一個靠譜的大人來肯定小丫頭的胡言亂語，它不是胡言亂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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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真的。
文氏眸光盈盈，泛着淚花，用力點頭，“蒼天有眼！二郎命不該絕！他真的退燒了！我摸過了，他真的不燙了！”
三雙眼睛全都笑起來，就連眼尾上翹的弧度都是那麽驚人的相似。
顧瞻抿緊唇瓣，快步上前，看了乖巧讓到一旁的姜錦年一眼，眸光滿是欣慰，擡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這才在床邊坐下，伸手去探二郎的額頭，眼眸乍現驚喜。
國公爺唇角彎起來，默默地看着這個自出生起就多病多災的兒子，吸了吸氣。
“總算是熬過這一關。”
顧明和顧睿相視一笑，眼中皆是激動和欣喜。
姜錦年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發現自己也退燒了，暗自竊喜。
這藥雖然貴，花了三千積分，幾乎掏空了她的家底，不過見效快，還是值得的。
二郎退了燒，顧瞻等人都放下心來。
顧瞻提出要把二郎接回知柏院去休養，顧明不同意，堅持要等二郎徹底好了再讓他回去。
于是大人們都散去，不久後，良圖抱着二郎的換洗衣裳來了。
得知二郎退燒了，良圖驚喜極了，激動得跑到游廊上蹦了兩米高。
一直到天色灰暗，薰風院掌燈時分，昏睡一天一夜的顧戬之才醒來。
良圖見他醒來，歡喜得眉花眼笑，扶他坐起身，柔聲問道：“二郎，您渴不渴？想喝點蜜糖水麽？”
少年仍是很虛弱，頭腦發昏，只問出他最關心的問題道：“七妹妹、她——”到底怎麽樣了？
他好像做了很多亂七八糟的夢，有一個噩夢，他夢到七妹妹死在了他懷裏。
還有一個美夢，他夢到七妹妹又在他懷裏醒過來，喊他二哥哥，牽着他在下雨的黑夜裏一直走，一直走，恍若沒有盡頭……
良圖咧嘴一笑：“七姑娘才剛來看過您，見您沒醒，就在床邊坐了一會兒。我這就去叫她。”
顧戬之眸光閃爍，捏了捏手指頭，忙道：“不用。”
人沒事就行。
良圖答應着，給二郎端來蜂蜜水，二郎喝完了整杯水，這才注意到自己不是在知柏院。
良圖注意到二郎的神情，忙主動解釋了一番，“老太太、大爺、二爺、三爺、四爺都來看過了。三爺要留您在薰風院休養，大爺也同意了。”
“二郎，您餓了罷？我去給您取一些粥來。”
二郎嗯了聲。眸光卻凝了凝，似是在沉思些什麽。
良圖走出房門，卻見菖蒲走了過來，笑吟吟道：“二郎醒了麽？才剛我們奶奶吩咐了，二郎醒了，叫我去廚房跑一趟。竈上早就做好了給二郎的小米蓮子粥，還有幾個佐粥的清淡小菜。”
良圖笑着點頭，“才剛醒的。有勞姐姐了。”
不多時，二郎便披着大氅，坐在八仙桌旁用飯了。
良圖見二郎沒甚胃口，神情恹恹的，便笑道：“聽菖蒲說，這道腌筍尖兒是七姑娘喜歡，三奶奶特特叫廚房的柳娘子做的。只腌了一小壇子，珍惜得很。這春筍尖兒是時令菜，每年春末夏初才上市，今年吃完，再要吃，得等明年開春才有呢。”
“二郎，您嘗嘗看怎麽樣？”
少年蹙着眉頭，搛了一筷子腌筍尖兒，送進嘴裏，慢慢咀嚼了幾下，眸光輕動，又喝了一勺寡淡無味的小米粥。
接下來，良圖便欣慰地看着自家二郎喝光了一整碗小米蓮子粥，并一疊腌筍尖兒。
片刻之後，良圖把食盒交給菖蒲，道了謝。
菖蒲笑道：“我們姑娘叫我問，二郎可還喜歡這道腌筍尖兒？”
良圖也笑：“喜歡，二郎都吃完了。二郎難得這麽喜歡一道佐粥小菜，看來這腌筍尖兒确乎好吃。”
“這是自然。筍尖兒雖然不值什麽，可柳娘子做菜的手藝好，什麽食材到了她手裏，都特別地香。”
良圖又朝正房瞅瞅，低聲笑問：“七姑娘這會子歇息了麽？”
之前二郎沒醒，七姑娘一直守着，這會子人醒了，怎的反倒不來了呢？
“還沒呢。七姑娘從二爺那兒借了一本醫書回來，正捧着書，讓三爺教她呢。”菖蒲笑着扭身走了。
良圖一愣，撓了撓後腦勺，七姑娘又要學醫了？
進屋後，良圖趕緊把這個消息告訴二郎，“七姑娘這麽聰明，說不定将來會成為一代神醫呢！”
顧戬之眨了眨長睫，視線落在高幾上的竹筒上，裏面插着幾根蘆葦管，他下意識地摳着指甲，唇瓣抿成一條直線。
良圖見狀，心裏一慌，忙解釋道：“二郎，這是七姑娘特意為您做的。給您喂水用的。”
“二郎，您寬心！只有七姑娘給您喂過水，旁人都沒這個膽子的。”
少年眉頭松開，伸手拈起一根蘆管，放入水杯之中，垂首喝了起來。
良圖：“……”
東次間內，顧明正在教女兒讀《黃帝內經》。
顧明是第一次讀醫經，意外地發現這本書很有意思，他一邊讀，一邊解釋給女兒聽是什麽意思，姜錦年聽得津津有味。
文氏也在一旁的貴妃榻上繡花，她打算給二郎親手做一雙鞋子。
“爺，二郎已經醒了，也用了飯，咱們是不是得先過去看看他呀？就這麽不管不問，不合适罷？”文氏忽然停下來看向父女倆道。
顧明：“姩姩，回來再看。咱們先去瞧瞧你二哥去。”
姜錦年卻咬了咬唇，有些遲疑。
她無法确認二郎還記不記得昨天她假死時的情形。
他若是還記得她當時在他懷裏死而複生的情形，那他一定會好奇她是怎麽做到的……罷？
她該怎麽解釋自己假死得像是真死了一般呢？
父母不在場，她編理由糊弄他們，他們不會懷疑。
可二郎，可是抱着當時假死的自己啊！
這要她怎麽編？
她也不會啊。
顧明瞧出女兒的心不在焉，疑心她累了，便抱起她，柔聲哄道：“姩姩，你也累了。咱們去瞧一眼你二哥，和他說幾句話，就回來睡覺。”
一家三口來到東廂房。
大人們一番寒暄畢，話題終于還是落到了姜錦年身上。
文氏笑道：“姩姩，你這次能平安脫險，多虧了你二哥哥，快向你二哥哥道謝。”
少年嘴角弧度淺淺勾起，看向三叔懷裏的七妹妹。
姜錦年咬着唇瓣，捏着小小的手指頭，晶亮璀璨的鹿眸盯着少年。
“二哥哥，對不起。”小丫頭忽然紅了眼眶，扁着嘴道。
少年眸光湧動，心頭一軟，輕笑一聲，“沒關系。我沒事。”
姜錦年緊揪着的一顆心緩緩松開，她忽然朝少年張開雙臂，“二哥哥，抱！”
少年一愣。
文氏笑嗔道：“姩姩，你都多大的人了？翻過年，你就四歲，虛歲五歲了。是個大孩子了，怎麽能讓二哥哥抱呢？”
顧明卻護犢子得緊，笑着把寶貝女兒往二郎懷裏一塞，“她再大，也是二郎的親堂妹，怎麽就抱不得了？他們才幾歲？無妨！堂兄妹，本就該親香的。”
少年身上一沉，只覺小丫頭沉甸甸的，忙把人颠了颠，抱穩了。
聞到小丫頭身上的甜香，少年緊繃的神經才松弛下來。
這是真的，不是做夢。
七妹妹還活着。
小丫頭咯咯笑起來，她圈住少年堂兄的脖頸，輕輕道：“二哥哥，謝謝你救了我。”
少年顧戬之勾唇一笑，看得一旁的顧明夫婦都晃了晃神，他們似乎從未見二郎這樣笑過。
“不客氣。我是你二哥，救你是應該的。”
姜錦年輕輕吐出一口氣，看來這算是蒙混過關了。
姜錦年只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便去上課了。
顧戬之病得很重，又搬回知柏院休養了七八日才好。只是也元氣大傷，夜裏時常咳嗽，睡不得一個囫囵覺，這些他對誰都沒說過。
只是姜錦年瞧着他眼底的烏青，心裏暗暗着急，越發用功，攻讀醫書。
說來奇怪，她看醫書時，總覺得似曾相識，理解起來毫無難度。這不禁令她懷疑，上輩子，她是不是學過醫術？
若是這樣，也就不難解釋，她為何在看到二郎身上的绛紫紋路時會覺得不妥。
聽到鬼王蓮這種西域奇毒時覺得耳熟。
她還無師自通地會用蘆管給病人喂水。
因為二郎大病初愈，姜錦年不想叫他太過勞累，她練習走壁時，便分外小心，不叫自己出差錯。
一遍又一遍地重來，小丫頭身上出了汗，額發也打濕，黏成一縷一縷鐘乳石。
二郎靠着一株柏樹，抱臂站着，閉目養神，實則是在用耳力判斷小丫頭的練習情況。
小丫頭腳下的速度越來越快，落腳點也越來越穩，上牆指日可待。
“二哥哥，今日就到這裏罷。我先回去了。”姜錦年接過瓊鴉遞來的棉布巾帕，擦幹臉和脖子上的汗水，仰起腦袋道。
少年睜開雙目，垂眸看小丫頭一眼，淡淡嗯了一聲，伸手拿了雪鷗捧着的桃紅披風，抖開，彎腰給小丫頭披上。
系上一個蝴蝶結。
爾後他輕輕地摸了摸小丫頭的頭。
“去罷。”
姜錦年心頭一暖，二郎的手落得很輕，像一片羽毛。
“二哥哥，明兒見。”小丫頭擺擺手離開，臉上漾出一對可愛的酒窩。
顧戬之眨了眨長睫，回了一句：“明兒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