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戒指
第6章：戒指
今天負責做飯的是葉姬星和林司墨。
抽簽抽在一起時曾讓葉姬星有些焦慮，但看着林司墨佩戴圍裙的熟練模樣，又慶幸大家中午不用委屈了。
她靠着門框欣賞他被圍裙緞帶勾勒出的腰身，後知後覺地問：“你又長高了麽？”
林司墨正在觀察廚房用具，聞言頗為好笑地轉頭看她：“是長高兩厘米。”
“一米九一……”葉姬星咋舌，“好恐怖哦。”
“你……”林司墨看向她，通過葉姬星無辜地眨眼得到了心中問題的答案，不由笑道，“你明明小學就會涮東西吃了。”
葉姬星點點頭，理直氣壯：“我現在還是只會涮東西吃。”
林司墨笑，嗓音中的沉涼淡了許多，那雙極冷淡的眉眼都彎出漂亮的弧度。
葉姬星總覺得自己說什麽他怎麽都笑，有些氣惱，但看着又入迷，像是被如魚尾般的眼角蠱惑。
“你去工作吧。”林司墨輕拽她圍裙的緞帶，示意道，“我自己來。”
“啊……”他不說還好，一說葉姬星便覺得相當不好意思，争取道，“我洗菜可以嗎？我會洗菜。”
林司墨聞言打開水龍頭，冷白的手指在水流中攪動幾下，然後點頭：“好。”
葉姬星磨蹭到水槽前，直到溫暖的水淌過手指，才意識到林司墨方才在做什麽。
她竟好像忽然被這溫和的水流擊中，冰冷的身體因其而複蘇，那種酥麻的感覺讓人懷念、卻也讓人驚慌和畏懼。
葉姬星扒着桌檐蹲下，躲開林司墨向她伸來的手。
“別對我這麽好，司墨。”她顫抖着聲音說，“別這樣。”
她孤身七年，習慣了冷嘲熱諷、閑言碎語，習慣了微笑、沉默和表裏不一，習慣了不公、孤獨和苦痛。
好不容易才和這個荒誕的世界，以及自己可怖的命運自洽。
但林司墨敲碎它，如此輕而易舉。
林司墨半跪在地上，把好像動彈不得的女孩攬在懷裏，并強硬地擡起她的下巴。
葉姬星正在哭，眼淚打濕他的手，緊緊閉着眼睛，沾着淚的睫毛如被雨打濕的蝴蝶翅膀。
少時林司墨除了看戲時很少見姬星哭，她只是愛沉默，愛出神。
但葉姬星第一次拿影後，是十八歲那年拍的一部不知所雲的文藝片。
電影中三分之二的時長她都在流淚，整個人像朵崖縫間生長的花那樣因失水而幹枯，最終死去，在公墓裏落了一塊只刻着名字的碑。
電影公映時林司墨已在國外留學，他一向受不了姬星哭泣，卻自虐般将它看了數餘遍。
鞭撻他的年輕傲慢，拷打他的無恥尊嚴。
林司墨希望他的星星再也不要因悲傷而落淚，因痛苦而沉默。但葉姬星給自己包裹的殼太深太硬，想要治愈，終究要敲碎，終究要燒毀。
“這樣就會讓你害怕麽？”林司墨擦去她臉上的淚水，擡起她的臉，“看着我，姬星。”
葉姬星勉強睜開眼睛，在淚水的迷蒙中，對上他那雙冷沉卻堅定的眼睛。
林司墨這才放松手指，小心蹭過她泛紅的眼尾：“和樂眉出去轉轉好不好？”他輕聲說，“我需要點西紅柿。”
葉姬星握上他的手指，聲音中還帶着哽咽和抽泣，仍舊問：“別這樣，好嗎？”
林司墨卻堅決地搖搖頭，輕柔地撥開她被淚水打濕的頭發，“我不會再放手了。”
和樂眉一起出門時，葉姬星還在偶爾抽泣。
她最近在忙集團的事，太久沒去劇院看戲，也就很久沒哭過，乍一哭如決堤般不止，也抽走了她的精神和力氣。
她在戀綜剛開始就丢盔棄甲。
“唉……”她推着購物車挑西紅柿，對樂眉嘟囔道，“後悔死我了。”
“後悔什麽？”樂眉正費力地撥開塑料袋。
“後悔來參加節目……”葉姬星把西紅柿丢進袋子，然後驟然反應過來，“不，我應該好好确認節目嘉賓。”
林司墨的存在如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
“安啦！”樂眉把一袋子西紅柿遞給工作人員稱重，然後回身拍了拍她的肩：“聽說節目收視很好，好多都是沖着你和司墨來的。”
“那證明我還丢了臉。”葉姬星看了一眼跟拍的攝像機，無可奈何地把頭抵在購物車扶手上，“……好吧，最起碼不會賠了夫人又折兵。”
方才廚房裏那麽一場大戲，現在很多觀衆都在盯葉姬星的鏡頭。
【剛才姬星把我也整哭了，她的哭的确感染力。】
【前兩天所有人都在發葉董有多雷厲風行，但在我的記憶裏她還是那個一部電影讓我哭了三天的女人！】
【女一是不是精神狀況有些問題啊？怎麽忽然就哭了？】
【賣慘呗，現在什麽東西都能賣慘洗白。】
【不會吧……林家那位真打算找季家私生女啊？林溯和白恪卿怎麽可能讓啊……】
【有錢人家哪注意這些，季家如今如日中天，年光娛樂也發展不錯，林家主說不定還偷着樂呢。】
【前面的都別說了……我覺得林少爺是有點瘋在身上的，害怕。】
葉姬星和樂眉回到別墅的時候，林司墨已經把午飯都差不多做完了。
葉姬星抱着西紅柿走進廚房塞進冰箱裏……就知道他不需要，只是找個理由讓她出去逛逛。
林少爺不繼續進修戲劇真是可惜了，這種時急時緩的節奏感別人還真學不來。
林司墨笑着往她嘴邊遞了一塊糖：“辛苦了。”
葉姬星張嘴吃了，水果糖的甜意讓她稍稍放松下來，她輕聲說：“我做個拔絲紅薯吧。”
拔絲類的菜系大概是她除了涮東西吃外唯一會做的，而且做得還不錯，有段時間她走遍了酽城所有有拔絲菜系可賣的餐廳，然後花重金從廚師手裏購買食譜。
她實在是不太會做飯，用了如此笨的方法和無數次練習，才終于找到一些熟悉的味道。
林司墨聞言微微一頓，然後才應了聲：“好，那我幫你削紅薯。”
拔絲紅薯，難處在于炒糖，讓冰糖在鍋中融化、冒泡、變化。
葉姬星用根筷子挑起一點糖汁，用涼水冷卻之後遞到林司墨面前：“嘗嘗看。”
她遞出後便後悔了，這是她炒糖時的習慣，給樂眉和計嘉梧他們都嘗過。
但林司墨……畢竟是與他們都不同。
林司墨卻好似沒注意到她的猶豫，握着她的手腕擡高，然後咬掉那點糖塊。
“粘牙嗎？”葉姬星勉強恢複一點心神，輕聲問。
“嗯？”他方才看着葉姬星低垂的眉眼，口中的糖塊如心事般融化，所以哪裏還記得粘不粘牙，只笑着說，“不粘。”
“真的？”葉姬星莫名有些不信，又拿了根筷子自己試了一下。
“這不還是黏的？”她用筷子尾拍了一下林司墨撐在桌邊的手，“我做飯名聲壞了唯你是問。”
“好。”林司墨反手握住筷子，“小心，別震到手。”
葉姬星火都發不出來，只好轉頭繼續關注鍋裏的糖。
她馬上再挑起一點糖汁，躲過林司墨伸來的手指，自己試了試，這才确認合格，将已炸好的紅薯下鍋，翻攪，直至金黃的紅薯表面均勻地裹上一層糖衣。
“上菜。”葉姬星關上火，把盛着拔絲紅薯的餐盤遞給林司墨，靠着桌沿擦了擦額角沁出的汗。
也不知道是單純因為廚房的熱度，還是源于林司墨的注視。
反正都很危險。
“好。”林司墨端過盤子出門，順便把在門口看熱鬧的樂眉和林霜白丢了進去，“幫忙上菜。”
這頓飯果然受到了嘉賓們的一致好評，尤其是拔絲紅薯，一上來便被哄搶一空。
葉姬星很少因為做飯而受到過如此表揚，她低頭咬着雞腿，臉頰和耳朵都燙了起來。
“吃飯期間我照舊來主持一下會議。”樂眉拍拍手，看了看導演組給她發的消息，“問一些觀衆們這兩天比較關注的問題。”
衆人聞言都坐直了些。
“第一個問題，男一的戒指是什麽情況。”
林司墨聞言輕笑一聲，冷白的手指敲了敲茶杯杯壁，發出清脆的敲擊聲：“戒指。”他舉了舉手指，“姬星，你說呢？”
“……問我做什麽。”葉姬星警惕道。
“因為你知道。”林司墨慢條斯理地為葉姬星斟了杯茶。
“樂眉也知道。”葉姬星閃避開問題，“樂眉你來說。”
“行吧。”樂眉性格開朗溫和，一向不跟他倆置氣，便回答道：“看過《姹紫嫣紅開遍》的觀衆們會知道，這個綜藝十七年前的第一場正式戲劇演出，就是梅特林克的《青鳥》，林司墨當時負責飾演男主角蒂蒂爾，戒指是這部劇的重要道具。”
她忽然看向葉姬星：“我記得姬星也有一枚一樣的戒指，還是司墨那年送的。”
“嗯。”林司墨微一挑眉，狀似不經意地問道，“所以，那枚戒指呢？”
“……丢了。”葉姬星低着頭，眸光斂起，面上不動聲色，讓人看不出情緒。
“丢了？”樂眉也是一愣，“你之前不還保養得挺……”
“嗯。”葉姬星在林司墨的注視下，不自覺抿了抿唇，“我七年搬了十幾次家，弄丢過太多東西了。”
時間就是這麽殘忍的東西，那枚如今看來廉價的戒指，已熬過了那麽瘋狂的十年，卻也有可能淪落在下一個七年裏。
就像是他們，或是這世間的每一個人。
樂眉眼看氣氛有點低沉，連忙說：“我們來看一下導演組發的下一個題。”她低頭看了眼手機，神情也有片刻的愣怔。
“談談《姹紫嫣紅開遍》吧，紅娘組的三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