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回修羅域
回修羅域
莫名的寒意湧上身體，黑影眉頭蹙起，在自己的結界之中，竟然感到一絲不安。
身形正要轉移，黑影忽地察覺面前一道暗影落下，他的移動被提前預知，已經失去了下一個落腳點。
但他的反應還是很快，一掌拍向樹幹，黑影在半空中向後翻騰一圈，退回原地。
時憫冷笑，手指一捏，一股法力如同絲線一般，附着到黑影身上，将他捆在樹上，難以逃脫。
黑影掙紮片刻，卻發覺身上法力緊貼着身體，無論怎樣擺脫，總是牢牢鎖住他。
黑影聳聳肩幹脆放棄，甚至調整了姿态坐回樹幹。
時憫落到另一棵樹上，距離很近，她一手按在樹幹，垂眸俯視這個讓她感覺棘手的人物。
一輪彎月升至夜空，落下淡淡的銀屑。
時憫終于看清眼前的人。
他一身黑衣，長袍外又披着一層薄薄的黑紗，面目清俊，眉眼如星，閃爍細光，嘴角似笑非笑，慵懶地靠着樹幹。
簡直看不出身上還被時憫的法力束縛，一副閑适的模樣。
黑影擡頭朝時憫瞥去，眼皮一眨，睫毛撲扇，臉上浮現笑容，絲毫未有落敗的窘态。
“初蒙在何處？”時憫質問道，她厭惡對方露出的神情。
黑影嘴角一翹，聳聳肩道：“你既有本事捉到我，找到他可不難。只不過……”
時憫蹲下身湊近過去，沉聲道：“我不想再費口舌！”
話音落下，黑晶匕首出現在時憫手中，她伸手将匕首抵在黑影喉嚨。
黑影垂眼瞥去，卻也不慌，道：“這算是威脅麽？”
時憫道：“你最好乖乖聽我的，否則我不介意手上多一條人命！”
黑影笑起來，挑眉很有興趣道：“那這位勇猛的姑娘，你手上還有誰的命？我倒想知道，他們可能與我相比？”
時憫哼了一聲，道：“你，你的命比不過他們。”
她的手微微用力，冰涼的刀面緊貼黑影的下颌。
黑影還未有所反應，腦海裏系統已發出提醒：“宿主，殺他有損功德！”
時憫撇撇嘴角，方才見到眼前之人的瞬間，系統已經顯現他的功德，竟是意外地有3點。
時憫：“我知道，吓唬他而已，不過好像效果不好。”
系統提議道：“不如試試其他方法？”
時憫：“……”
她想不出為何在此作亂的人卻非是奸佞之徒，以致于眼下進退兩難，實在憋屈。
正思索下一步怎麽辦之時，黑影出了聲：“你又不知我是誰，怎知我比不上他們？”
時憫問道：“那麽你是誰？”
黑影眉眼一揚，道：“你可以叫我影缺。影子的影，缺陷的缺。”
時憫擰眉道：“你的無恥倒是更勝一籌。”
她看着眼前的人，不認為這是他真正的名字，只是拿來戲弄她的而已。
影缺笑了笑，道：“多謝誇贊。”
時憫嫌惡地啧了一聲，收起匕首，站起身，躍身跳下樹。
被獨自留在樹上的影缺垂頭往下看去，叫道：“哎，怎麽不動手了？”
時憫擺擺手，道：“動你只會髒了我的手。”
影缺看着時憫走開，又喊道：“你走之前，總要告訴我你叫什麽吧？”
時憫停住腳步，沒有回頭，道：“你不用知道，我們不會再見。”繼續邁開步伐，聲音遠遠傳去，“天亮後法力自會消散，祝你好運。”
影缺望着時憫遠去的背影，嘴角不禁一彎，仰頭靠向樹幹，也不再動，不知心底想着什麽。
林中，時憫往一個方向直奔，她已經感知到初蒙的氣息。
幽暗密林裏，初蒙轉醒，睜眼發覺四周陌生，而且空無一人。
他連忙扶着樹站起身，不一會，便聽見動靜，擡起眼睛，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時憫……姑娘……”初蒙聲音虛弱。
時憫松了口氣，走上前，道：“你感覺如何？”
初蒙沉默片刻，道：“我，身上無傷，為何卻會意識不清？”
時憫道：“你終究是妖，能渡過虛淵河已是極限。不必擔憂，我們要去的地方，正好有位郎中。”
初蒙望着時憫，道：“你沒有趁我昏睡時離開……”
時憫卻是一笑，道：“我以為你只會聽從命令行事，沒想到還是有情緒的。放心，我與金蟾大王的交易作數，你不必擔心我反悔。”
初蒙微怔，許久道：“是。”
時憫拍拍他的肩，初蒙一驚，卻壓抑住，聽到她說：“如何，可以走嗎？”
初蒙連忙垂首，道：“可以。”
時憫還是有幾分擔憂，看了看他，見他一副筆挺的樣子，沒有再多說其他。
“剩下的路不遠，走吧。”
迎着夜色走出密林，魔域的大地依然幽暗，但相較而言卻已好上許多。
時憫照顧初蒙的步伐，速度放緩了許多，直到天色漸明，二人才來到邊境外。
比起前幾日，修羅域的邊境已變得冷清不少，魔羅們知曉修羅域将要封鎖，紛紛做了選擇。
要麽繼續留在修羅域中，也許可以避免其他魔域境內的紛争，要麽離開修羅域也離開魔域，去往外界。
初蒙跟随金耀去過不少地方，唯獨魔域從未踏足，何況是偏遠的修羅域。
時憫來到村外，朝初蒙道：“到了，前面應該便是了。”
初蒙喘過氣，看着魔羅聚集的地方，本能地感覺不舒服，緩緩道：“魔域，不安全。”
時憫瞥他一眼，道：“放心，普通魔羅不會是你的對手。”除非再遇上昨夜那樣的人。
進了村，時憫察覺村內魔氣稀少，倒不像是魔羅的村莊。
魔羅見到她們，仿佛見了鬼似的躲避，只是遠遠打量，竊竊私語卻不敢上前。
時憫瞥去，本想問路醫館，但看着魔羅們驚恐的樣子，還是作罷。
初蒙問道：“他們怕我們？”
時憫道：“許是沒見過外人，你我又非魔族，自是避諱。”
村莊不大，兩人繞着走了一會，時憫便聞到一股特殊的氣味，确定了目的地。
步入醫館時，卻見醫館內空無一人。
時憫皺起眉頭，又退回到門口左右查看。
她記得和朔溟、蕭篁分別時，蕭篁說過醫館的樣子，門外豎着沉木刻的招牌，寫着“長樂醫館”四字。
此時時憫左手邊便是這個招牌，不會有錯。
可是醫館開着門，那麽人去了哪裏？
莫非出現了最糟糕的情況，長樂因為私下劫獄，還是沒躲過被發現被抓入牢中？
時憫擔憂之時，忽聽身後傳來聲音：“你……是你！”
時憫和初蒙一齊轉身，看到杖摩從外回來。
杖摩認出時憫，連忙上前，驚喜道：“道君回來了！長樂交代于我，讓我在醫館等道君，沒想到你這麽快便回來了。”
時憫奇怪道：“長樂姑娘身在何處？你們……都無事嗎？”
杖摩露出笑臉，道：“道君放心，他們都好好的。長樂說，等你回來，便帶你去城中。”
時憫頓了頓，又道：“先前同我一道的魔……他如何？”
杖摩道：“道君是說朔溟吧？也請道君安心，他如今和長樂在一起，有長樂照看，他體內的毒壓制得很好。”
時憫稍微松了口氣，她還沒有來遲。
杖摩注意到時憫身邊多了一個妖，又問道：“這位是？”
時憫道：“初蒙，他因故暫且跟着我。”
杖摩緩緩點頭，道：“既然道君到了，便随我入城去吧，路上我再同道君說說前兩日發生的事。”
時憫和朔溟分別的那一夜，蕭篁驅車重回邊境。
彼時的長樂未有要負罪潛逃的意思，打算自行回城中認罪。
但杖摩怎麽可能眼睜睜看着長樂入獄受苦，可是勸說不動，一急之下，将她打昏，只能先回村子。
回到醫館，沒多久長樂便醒了過來。
杖摩終于想好說辭對她道：“長樂，你若是想現在去認罪，竹離……不，蕭篁他還未離去多久，會被再抓回來的。”
長樂神色這才有了一絲變化，她慢慢點了點頭，道：“杖摩，你說得對。要讓他們走得更遠一些，到了明日，我再去……”
杖摩看着長樂這副模樣，知道她恐怕再也無法放下與蕭篁的糾葛。
雖然不知過去他們之間發生了何事，但他從未見過長樂會有如此固執、狠絕的一面。
越是決絕，越是表明蕭篁在她心中無法低估的分量。
杖摩垂眸苦笑，他知道，無論他做什麽，都不會有任何機會了。
這樣一想，他反而有些看開。
“長樂，你聽我說。”杖摩發自內心真誠道，“蕭篁入獄是我的過錯，你不該為此承擔後果。更何況你是我們這裏唯一的郎中，村裏村外，許多魔羅都還需要你。”
長樂眼波一動，擡頭看向杖摩。
杖摩對她一笑，繼續道：“我呢，我活了這麽久，沒做過什麽好事。自從你來到這裏，我才知道，原來世間還有像你這樣傻的人。”他回憶起遙遠的記憶，“你初辦醫館，我嫌棄你假惺惺的樣子，和其他魔羅一樣故意找茬，可你卻從未放在心上。我意外受傷，你不計前嫌為我敷藥治療……”
“杖摩你……”
長樂仿佛第一次認識他，原來杖摩心裏藏了這麽多事。
“你聽我說。”杖摩沒讓她開口，“認識你，我才明白何為助人為樂，在你身邊，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歡心。所以長樂，這一回，就讓我做一次好人，讓我來幫你。”
長樂內心觸動，正欲開口。
醫館外突然響起動靜，大門被撞開，闖入一抹本該遠走高飛的綠衫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