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左邊的兒童樂園人數比其他區域多了一倍不止, 基本上全是以家庭為單位。
這邊有小型的旋轉木馬、碰碰車,也有人造的僞沙灘, 還有滑梯、秋千和跷跷板這些基礎的設置,一眼望過去,到處都是可以玩的小項目,一片歡聲笑語,而且還有一塊區域圈出來給小狗交友的,甚至還有障礙物比賽。
現在就有一只小金毛和邊牧在這塊地你追我趕的,尾巴搖得很歡。
因此這樣一眼看過去, 秦恣和盛行意兩個沒帶小孩的成年人在這裏出現得有些突兀。
但秦恣的确不能再在帳篷裏待下去了,否則她擔心自己下一秒就要睡着。
所以在盛行意的邀請到來以後,幾乎是立馬同意。
何念昨晚本就沒睡好, 所以在帳篷裏躺下沒兩分鐘就睡着了,盛行意蹑手蹑腳地出了帳篷, 跟秦恣慢悠悠地穿過了一截小道,來到了兒童樂園這邊。
而宗樂和賀蘭馨這對小情侶更是不用說,完全沒有叫這兩人一起的計劃。
“我不能睡午覺。”秦恣對着盛行意道。
她的眼眶有些紅,因為這一路上她又打了好幾個哈欠, 實在是困得不行。
盛行意琢磨出來她這句話的原因:“這樣晚上會很難入睡嗎?”
秦恣無奈地笑:“對,我懷疑其實有個管人睡眠的組織, 大家想要入睡, 都得先在組織那裏領號排隊,很顯然我領的號比較靠後。”她看了眼盛行意,眉目含笑,“而盛小姐這樣的, 領的號想來很早。”
盛行意抿了下唇角:“那失眠是什麽時候養成的呢?”
“很久了。”
“讀書的時候熬夜看小說看劇,畢業以後因為工作壓力大, 晚上睡不着睡不好,你能想象嗎?夢裏都是想着給你下套的領導和見不得你好的同事,以及走高層後門來體驗讓你帶的實習生,現在辭職了,但是這些跟刻進了DNA一樣,偶爾還是會夢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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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恣說着在長椅上坐了下來,頭頂上有樹,樹影斑駁地倒在她們的臉上,陰影是自然的形狀。
說了這麽多,好像困意也消散了點。
盛行意也在秦恣的旁邊坐下,兩個人保持着半個身位的距離,她的睫毛扇了扇,說:“我很少失眠,從小就養成了早睡早起的習慣。”
“能看出來。”
秦恣側過頭看着她,又笑了聲:“你還會在早上運動呢。”
“嗯。”
秦恣長籲口氣,這才想起來,問:“不過盛小姐想來兒童樂園做什麽?”
盛行意望着遠方,輕聲道:“有些好奇。”
她從來沒有來過。
盛長明和孫蘭一致覺得這些活動沒有任何意義,浪費時間不說,還會把身上搞得髒兮兮的,有這個功夫還不如好好學習、練字和練琴。
秦恣的眉頭一挑:“沒來過?”
“嗯。”
秦恣也不多問,但她明白對于盛行意而言,樂園這樣的地方一定會是不允許的。
盛行意一直繃着的狀态,不用想都知道是跟家庭有關,只是盛行意是她長這麽大遇到的第一個家教如此嚴明的人。
好像要永遠優雅得體當個淑女才可以。
“那不如去體驗一下?”秦恣眼睛亮了起來,發出邀請,“我們也是兒童,不過三百多個月而已。”
盛行意嘴角翹起,她看着秦恣站了起來,把自己的頭發往後一撥,随後就沖向了前方不遠處的滑滑梯,站在兩個小孩的身後上梯子。
這個滑梯沒有設置門,坡度剛好,不過被陽光曬得有些燙,滑下去的時候需要注意手。
兩個小孩覺得秦恣有些莫名其妙,等到秦恣又跟在他們身後的時候,還轉過身來問她:“姐姐,你這麽大了也能玩嗎?”
“當然可以啊。”
“那為什麽我們爸爸媽媽不玩?”小男孩陷入沉思,她的爸爸媽媽在草地上坐着玩手機,都沒跟他一起玩。
秦恣回答:“這是想不想的問題,而不是能不能。”她指向盛行意,又挑了下眉,“你看那個姐姐,現在她就在思考自己想不想。”
剛垂下手,盛行意就起身,朝着她們走了過來。
小男孩眼睛一亮:“她想!”
兒童樂園這邊有些吵,也不是所有的家長都會玩手機,跟自己的小孩互動性很強。
秦恣還開碰碰車去跟幾個家庭撞來撞去,最後還尋求盛行意的幫助,盛行意加入戰場,兩人的配合卻一點兒也不默契,最後被那幾個家庭給碰得懷疑人生。
不過這樣一來,玩得倒是挺盡興的。
只是如預料的那樣,淺色的衣服都被搞得有些髒,不知道哪兒蹭到的泥巴那些,擦都擦不掉,印子還更深,只能回去用洗衣機。
兩人就這樣回到了帳篷那邊,何念已經睡醒了,在帳篷邊抱膝而坐,跟人打着電話。
賀蘭馨則是和宗樂在放風筝,風不大,但宗樂跑得快,在兩人的配合之下,風筝成了全場飛最高的那一個,賀蘭馨接過線扯着,慢悠悠地過來問:“兒童樂園那邊怎麽樣?好玩嗎?”
“還不錯。”秦恣指着自己的衣服,“不過小孩都太‘兇殘’了,非得贏,年紀小小的,怎麽勝負欲那麽強?”
賀蘭馨評價:“你勝負欲也不小,要不然跟人家鬥什麽?”
“……”
盛行意在一旁勾起唇角,秦恣看見了,又問賀蘭馨:“你怎麽不說盛行意?她也在場,沒少玩。”
“行意這樣自然有她的道理。”
秦恣眉心直跳,輕哼一聲:“我真想像那個華妃給你賜一丈紅。”
兩人說說笑笑的,盛行意在這期間又到帳篷那邊礙着何念坐下,只不過視線總是掃向放着風筝走遠了一點的秦恣。
何念撐着腦袋,拍了拍她的肩,笑着問:“怎麽去玩沒喊我?”
“你睡着了。”
“我睡着了不會喊醒我嗎?”
“你昨晚就沒有睡好。”盛行意看着天空中的風筝,眉眼柔和。
何念“啧”了一聲,說出了自己的看熱鬧的目的:“我就很想看看你怎麽跟那些小孩争的。”她說,“盛行意,你現在很鮮活,你知不知道。”
良久,盛行意“嗯”了一聲。
-
她們不準備在農場那邊過夜,等放夠了風筝就驅車回市區。
不過在車裏的時候,秦恣又有些犯困,她索性拿出手機又看起來了《甄嬛傳》,這樣的結果是賀蘭馨到後面從車裏拿出來了自己帶着的iPad,給她們播放起來。
盛行意被迫加入這個隊伍,她還是在中間坐着,兩旁的秦恣和何念都看得滋滋有味,還連帶着讨論劇情。
“果郡王跟甄嬛确實是愛情。”何念說,“你看寧古塔那麽遠,他說他順路。”
秦恣點評:“但果郡王後面有點拖後腿,我就不那麽喜歡了。”
“理解。”何念深以為然,又問起來,“我有時候覺得愛情是奢侈品。”
賀蘭馨在副駕駛看了她一眼:“不奢侈啊。”
宗樂開着車,聞言附和:“我也覺得。”
“……誰讓你倆說話了?”何念氣不過,湊過去揉了下賀蘭馨的腦袋。
賀蘭馨“哈哈哈”地笑着:“嘴巴長我身上,不好意思啦~~~”
何念這時又用胳膊肘撞了撞盛行意,問:“行意,你覺得呢?愛情是什麽。”
秦恣的眼睛雖然還看着屏幕,但耳朵已經豎了起來。
盛行意沉吟了好幾秒鐘,才翕動嘴唇:“梁永安老師在解讀《生命不能承受之輕》時說:語言達不到的地方,就是愛情的栖息之地,所有說的出來的愛,都是表面的。一個人心裏猶猶豫豫,腳步卻狂奔過去的人,那就是真愛了。”
何念又摸了摸自己的眉釘:“可這是人家老師說的,不是你覺得的。”
“我認同就是了。”
“行。”*
賀蘭馨:“哇說得好對啊,嘴上說一萬遍愛你都不如實際的……”
秦恣撩了下自己的頭發,看向了窗外。
彩霞漫天,西城天天都是好天氣,只不過車窗為這個景色賦予了一層稍暗的濾鏡,挂着的落日很像一顆鹹蛋黃。
她垂着眼睑,想着盛行意剛剛說的這番話。
牧語當初并沒有朝着她奔來。
何念的聲音将她的思緒拉了回來:“阿恣,還看嗎?”
“是不是快到了?”秦恣一副沒事人樣,“西城的彩霞是真的好漂亮啊。”
賀蘭馨轉過頭來看着她,說:“前幾個月天空還有七彩祥雲,還上過微博熱搜來着,大家都在評論區許願。”
“是嗎。”秦恣微笑,“那我看看在離開西城之前,我會不會也遇到七彩祥雲了。”
“你待久點就可以。”
秦恣挑挑眉,沒吭聲了。
但心情到底還是受到了一些回憶的影響,秦恣回到民宿就以要回去換衣服洗澡為由,晚飯都沒吃,直接上了樓回到房間。
等到洗完澡,她也沒覺得好受多少,坐在沙發上看着跟牧語的聊天對話框。
她們上次聊天是停留在兩年前的七夕節,也就是八月十四那天。
那天周六,黃歷上還說是宜婚嫁的好日子,特別好的那種。
牧語也就是在那天結的婚。
秦恣發消息祝福她新婚快樂,還抱歉自己還在外地“出差”,所以沒能去參加婚禮。
她還轉給了牧語兩千塊錢。
牧語沒有收下這錢,只是對着她說:【謝謝祝福,出差順利。】
從那天起,秦恣就再也看不見牧語的朋友圈,只是偶爾嚴柳她們會對牧語這個曾經的大學同學進行消息搬運,比如牧語在朋友圈發了孕照,比如牧語的小孩出生了,是個女孩,比如牧語的小孩長得真的很漂亮,随了媽媽。
偶爾,秦恣也能從她們的搬運裏看見牧語和自己小孩的照片。
她從來不參與關于牧語的讨論,每次只是靜靜地看着。
那張請柬早已被她撕碎丢進了垃圾桶。
不等秦恣退出這個界面,盛行意的消息在這時候發了過來,蓋住了牧語的名字。
秦恣醒了過來,退出去點開了跟盛行意的聊天。
盛行意是說自己能發給她的照片有十張,且都是不重複的場景。
問她這邊能不能給十張回去。
秦恣收起別的心思,想着跟盛行意的約定,回了過去:【我選選。】
很快,她說:【輕輕松松。】
【好。】
盛行意問:【發到
郵箱可以嗎?】
直接微信發送的話有點尴尬,郵箱就方便得多。
秦恣沒異議。
沒一會兒她就看起來了盛行意拍的她,有站在鹿前的她,有望着展覽作品的她,有玩翹翹板把小孩翹老高的還在笑的她……
十張照片,秦恣都沒有看着鏡頭,全是抓拍。
但盛行意的拍攝技術像是有練過似的,每一張的構圖都不錯,并且不知道是不是她調了色調濾鏡這些,看上去很有寫真的感覺。
還好秦恣對自己拍的也有信心,否則她跟盛行意的比起來會自卑的。
盛行意在手機那端卻沒看秦恣拍的自己,而是還看着自己發給秦恣的那十張照片,她的神情放松,唇角輕抿着。
沒多看,她點開了秦恣拍的自己。
孫蘭有個開照相館的攝影師朋友,兩人的關系好,所以盛行意在拍照上面從來沒少過,家裏還有一個厚厚的相簿,裏面放着她去上大學之前的照片。
後來去京城讀了大學,相簿裏就再也沒有放過新的照片進去。
對于拍照她是不排斥的,不論在什麽場合,她對着鏡頭總是微笑着的,之前何念翻相簿的時候,還說她的笑容從小到大都是複制粘貼的。
她永遠都是那樣。
但秦恣發過來的這十張裏,她的微笑也會消失。
比如在玩旋轉木馬的時候,她差點失手沒抓住那個杆子,秦恣将這一幕給拍了下來。
這樣的自己,盛行意看着竟然覺得有些陌生。
【姐妹們!我把合照直接發到群裏嗷!】賀蘭馨的消息突然出現。
而且她直接拉了個群,群裏就她們四個人。
這個群的群名是四個女孩的emoji,後面還跟了朵花。
很樸素。
何念:【OK。】
秦恣:【行,讓我來看看攝影師什麽技術!】
盛行意:【好。】
宗樂給她們拍了不少合照,從照片看來,他保住了自己的口碑。
秦恣評價:【8888元還是委屈宗樂了。】
賀蘭馨:【讓他拍我們那是給他臉了。】
賀蘭馨:【男人不能慣着,給點鮮花就燦爛。】
何念:【笑死。】
盛行意抿着唇,突然想起來了一件事,她點開了跟賀蘭馨的私人聊天窗口,問起來:【蘭馨,有婚禮上的照片嗎?】
她作為新娘,本來應該很快就能收到照片的。
只是盛家和池家兩邊都下了“命令”過來,不要把照片外傳,拒婚的照片有什麽好看的?
但盛行意是新娘,怎麽能算“外”呢?
只是考慮到盛行意都已經拒婚了,所以宗樂他們這邊才沒把照片發過去,免得讓盛行意不悅。
賀蘭馨雖然有些意外,但還是說了:【有。】
盛行意:【麻煩發我一份,謝謝。】
賀蘭馨:【好,那等等。】
宗樂那天的确拍了很多照片,就連後面盛行意拒婚的場面也拍了出來,賀蘭馨幫忙選片的時候看過,拍得很恢弘,有點像韓劇。
她把婚禮照片打包發給了盛行意的郵箱,說:【抱歉啊行意,照片沒有第一時間發給你。】
還是太獨斷了,發不發照片這樣的事情,還是要以盛行意的想法為主。
這麽想着,賀蘭馨打定主意,等下讓宗樂那邊問問池紹元,哪怕再看池紹元不爽,但宗樂跟人家是合作關系。
【沒關系,如果不是今天,我也不會想起來。】
賀蘭馨笑了笑,又說:【拒婚那裏超級酷的!】
那一刻氣球雨下着,宗樂有一張的角度很好,池紹元的腦袋被氣球給擋住了,而在他對面的盛行意拿着話筒,說着不願意。
就好像……
這場婚禮不過是一紮就破的氣球。
盛行意來到書桌打開了電腦,她翻看着照片,她很平靜,只是目光默默地在找尋一個身影。
在看了不知道照片以後,她看見了秦恣。
秦恣坐在椅子上,旁邊是吳玫和吳玫自己的女兒,她們在交談着什麽,吳玫的表情有些震驚,秦恣卻一臉的理所當然。
想到在清吧裏秦恣給自己解釋了當時在說什麽,再配合着這個畫面,盛行意就揉了揉眉心,沒忍住自己的笑意彌漫,讓它盡情爬到唇角和眼尾。
這一刻,桌上的小肥啾好像振翅飛向了左棟的第二間房。
-
大概是因為出了門,秦恣竟然在一點前就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天光大亮,隔壁的賀蘭馨早就已經起了床,在院子裏跟盛行意拿着毛筆寫字。
見到秦恣出現在走道,她遙遙地喊:“阿恣,這麽早你就起來了啊。”
“十點鐘也不早了。”秦恣喊了一聲,“真是不知道你是不是在諷刺我。”
賀蘭馨無辜:“我怎麽會是這種人?”
秦恣失笑,又沖着盛行意點了點頭當作招呼,而後下了樓,她沒有直接去院子,而是先去餐廳吃不算早餐的早餐,才慢悠悠地朝着院子那邊走過去。
賀蘭馨和盛行意是在一張長桌上寫的字。
秦恣還沒到桌前,就開口問起來:“你們在寫什麽呢?”
“現在這行好卷,大家都開始送小禮物了,所以我想着做點書簽或者貼紙之類的送給住客,上面寫點祝福語。”回答的是賀蘭馨,她剛直起身,看着秦恣,又笑着說,“不過這也是表面的原因,實際上就是我想趁着行意在的時候,白嫖一下她的字。”
盛行意擡了擡頭,還沒糾正賀蘭馨說的“白嫖”,因為她在這裏受到了很多照顧,怎麽也不算白嫖。
可還沒開口,秦恣就到了她們的對面站定,望着她,唇角略彎,說:“念念那晚可沒說盛小姐也寫得一手好軟筆字啊。”
“念念那天喝成啥樣了,能記得什麽。”賀蘭馨趁着何念不在拆臺。
盛行意坦白地道:“現在寫的不多。”
秦恣拈起一張紅色底的書簽,上面用小楷寫着“上上簽”。
三個字很少,但寫得非常标致漂亮,筆鋒鋒利不失柔和,像優美的春景,清麗明媚。
這不會是賀蘭馨寫的,因為她只是拿着毛筆在一張大紙上臨摹着,還沒正式開始寫。
“所以盛行意這是先寫完好當作模板嗎?”秦恣放下這張“上上簽”,又拿起一張整合了所有祝福語的單子。
平安、歡喜、如意、暴富、前程似錦……
“對。”賀蘭馨握着筆,“我在這期間多多臨摹,到時候就由我來寫。”
盛行意已經又繼續去寫了。
秦恣放下單子,看着她流暢地寫下“未來可期”四個字,毫不客氣地問:“那我能拿一張盛小姐寫的嗎?我也是這裏的住客,雖然我沒給錢。”
“這你得看行意答不答應,反正我這裏的紙是夠的。”
秦恣撩眼,跟盛行意對上目光,征求着問:“所以可以嗎?盛行意。”
“可以。”
盛行意握着筆的力度大了一分,她問:“或者你有什麽想讓我寫的嗎?”
“你這樣講那我不會客氣了。”
“嗯。”
就着盛行意柔和的目光,秦恣抿了抿唇角,在陽光下扇了扇眼睫,說:“得償所願。”
“好。”
秦恣拿了一張淺色調的紙:“寫這個上面就可以,麻煩了。”
盛行意颔首,寫了起來。
賀蘭馨在一旁頭也不擡,問:“阿恣有什麽願望啊?”
“我願望很多的,我想日進鬥金想一夜暴富想坐享其成想不勞而獲……”
說這些成語的時間裏,盛行意早就已經寫好了,陽光一晾,墨汁幹得很快,她雙手将這張書簽遞給秦恣:“希望你如願地得償所願。”
“謝謝。”
秦恣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來,就不去跟着寫字湊熱鬧打亂人家節奏了,她舉着這張書簽,又覺得好像缺了些什麽,腦袋一轉,又看向盛行意,喊了一聲:“盛行意。”
她叫人家名字越來越順口了。
等盛行意擡頭,她問:“你有章嗎?”
盛行意怔了下,反問:“想要哪種?”
秦恣對這塊不太了解:“有很多種類嗎?”
“有名章、閑章兩大類。”
“前者是姓名、筆名、字號等相關,後者是格言、警句、一句話或者個人主張這些。”(1)
賀蘭馨感嘆:“有一種真的在上書法課的感覺。”
“所以你想蓋在哪裏?這個也有區別。”
“右上角。”
盛行意放下筆:“我上樓去取一下。”
“麻煩了。”
有點像上次盛行意拿手機,不過這次換成了白天。
賀蘭馨趁這個時間休息着,認真問起來:“阿恣,你說我要不要也刻幾個章,印在這些上面,要不然人家到後面都不知道是哪家店送的了。”
“可以啊,反正你用得到,一會兒等盛小姐下來你可以問問她有沒有店鋪推薦。”
“行。”
盛行意取了一個章下來,秦恣湊過去看,這個章是橢圓形,她勉強認出來了這章刻的字:“行我心意。”她彎眼,“這是你名字的意思嗎?”
“嗯,我只有這一個引首章,引首章基本上不會是方形的,因為它又叫‘随形章’,是随着石料造型順勢刻成的章。”(2)
“那麻煩盛小姐給我刻一個。”秦恣将這張書簽又遞還回去。
盛行意神情凝重地在右上角刻下了“行我心意”的章。
賀蘭馨果然又問起來盛行意有沒有推薦的店鋪,秦恣則是在表達了感謝以後,又在椅子上坐下了,她拿出手機,對着背景是碧藍天空的這張書簽拍了一張。
随後發了朋友圈,并且誰也沒屏蔽。
不出意外的是,金殷女士也不會放過她的朋友圈,評論說:【看着你結婚生子,我也就得償所願了。】
秦恣挑挑眉,全當沒看見。
随後她收到了秦放的消息。
秦放:【姐姐姐姐姐姐!!!我明天就考完啦!!!】
秦放:【不過我明晚要跟同學們聚個會,還有後天我需要回家一趟,得跟爸媽吃頓飯。】
秦放:【所以我買什麽時候的票啊!!!】
隔着屏幕,秦恣都覺得妹妹很吵。
【那你周五來吧,我給你買下午的機票。】秦恣說。
秦放:【好嘟。】
秦放:【但是別給我買頭等艙哦,我會心疼姐姐的錢~~~】
秦恣失笑,敲字:【放心,姐姐也沒那個錢給你買頭等艙~~~】
秦放:【愛心發
射.GIF】
秦放才十八歲,特別活潑開朗。
秦恣轉過頭,問賀蘭馨:“蘭馨,我大學的時候有沒有很吵?”
賀蘭馨擰眉回憶:“我覺得不吵吧,正常女大學生,不像當時我們班上的那個誰來着,牧語?是這個名字吧,她安靜得過分。”她想起來,擡頭,“你畢業以後是不是還跟牧語住對門來着?剛好租到同一個小區了。”
秦恣揉了下太陽穴,“嗯”了一聲,将這個不想提起的話題掀開,說起來秦放的事情:“對了,放放周五來。”她找了個借口,“不過她是跟同學一起來的,她們自己訂了位置。”
她一個人在這裏受着朋友的好已經很過意不去了,再讓妹妹來白嫖,那是真的會讓她失眠。
所以無論如何也不能說秦放一個人來玩的事情。
賀蘭馨看穿了她,眯眼笑着道:“你是不是忘記了我有放放微信這件事?”
“……”秦恣頭皮發麻。
而盛行意已經認真地将所有的祝福語全部寫完了,她放下筆,小幅度地伸了個腰。
站得有點久,再加上伏案的動作,她難免有些腰酸。
賀蘭馨低着頭跟人發消息沒注意到,但秦恣看見了。
“盛小姐,過來躺會兒休息下嗎?”秦恣發出邀請。
盛行意卻含笑拒絕了:“我先上樓一趟。”
“OK。”
盛行意拿着自己的章上了樓,她這次出來帶的東西還是比較齊全的,她又在書桌前站定,一眼就看見了在院子裏躺着的秦恣。
她把這個引首章放回到了盒子裏,但盒子裏躺着的引首章還有額外的三個。
她只帶了自己名字含義的這塊章下去。
為什麽呢?
她明明想都拿下去的,讓秦恣選。
但到頭來,只拿了這一塊。
賀蘭馨在院子裏已經跟秦放聊完了,又朝着秦恣喊:“阿恣!放放到時候住我這裏,你休想讓她住別的地兒!”
“……”
秦恣起身,認真地問:“你這兒過兩天有客房嗎?”
“你旁邊那間不就是?”賀蘭馨覺得有些莫名。
“我是指收費的房間。”秦恣扶額,“放放住這裏可以,但是賀蘭馨,我只接受讓她住你收錢的房間,要不然我馬上收拾行李就走,反正我只有一箱子東西,帶走很容易,并且我以後也不會再來你這裏住了,我以後要是再來西城,我就去別的地方住着。”
“你……”
“如果你沒有收費的客房,那麽她該住哪兒就住哪兒,你讓我們兩個人都在你這裏白吃白喝,你覺得我真的會住得舒服嗎?”
賀蘭馨表情嚴肅。
她的待客之道向來都是這樣,只要是好朋友,她就不可能收對方的錢,更何況還是秦恣這樣的認識超了十年的好友。
盛行意住她這裏她可以開收費的房間一是因為跟盛行意還不太熟悉,二是何念那邊的叮囑,如果還因為這點事讓盛行意糟心的話,那麽盛行意也會去別的地方住着。
所以賀蘭馨可以答應。
可是秦恣這裏,為什麽會這樣?
她們關系是這樣好,秦恣辭職以後第一個來的地方也是她這裏。
“放放也是我妹妹。”賀蘭馨不服氣地道。
“她跟你有血緣關系嗎?”
賀蘭馨不回答了,她低着頭,握着筆,卻怎麽也寫不好面前的這幾個字。
秦恣也冷靜下來,她看了眼賀蘭馨,嘴唇動了動:“我……”
“我現在不想跟你說話。”
“……”
秦恣抿着嘴角,不再多說半個字,轉過身。
盛行意挽好頭發,視線一轉,看見秦恣已經站了起來,朝着左棟的方向走過去。
盛行意的腳步慢慢地朝着陽臺的方向走去。
秦恣上了二樓,才注意到盛行意到了自己的陽臺——
盛行意側背對着她,在跟人打電話。
一頭似墨的黑發在陽光下泛着光澤一樣,讓秦恣想起來很久以前看的那些古早言情小說裏對女主頭發的描寫。
美好的詞彙放在盛行意的身上不會有一點錯。
只是剛剛跟賀蘭馨吵了一架,她現在沒有任何興致,正要轉身走到自己的門口去輸入密碼。
而盛行意比她早了一拍挂斷了電話,并且轉過身。
秦恣努力揚起一個笑容,她拿着手中的書簽對着盛行意晃了兩下,又說:“謝謝盛小姐的字和祝福。”
“不客氣。”
“嗯。”
秦恣點了下頭,不再猶豫地轉身輸入了密碼,進了房間。
她的笑容放了下來,一臉的疲憊。
剛剛跟賀蘭馨說的那些話,她覺得自己是有道理的,但一連串的質問又置賀蘭馨于何地呢?
她在讓賀蘭馨難堪。
如果換做一部分人,肯定會罵她身在福中不知福。
反正她隔壁的房間空着也是空着,而且秦放一來也只是添雙筷子的事情而已。
但秦恣絕對不接受這樣。
她就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人,賀蘭馨越免費,她越不知道怎麽去看待這段友情,因為她不能給對方帶來什麽。
在秦恣這裏,“平等”很重要,她不想失衡。
所以她要表達自己的态度,哪怕到最後是跟好友吵了一架,她們幾乎不怎麽吵架的。
秦恣想到這些,捂了下臉。
這個上午美好的氛圍就被她毀掉了。
到了晚上天黑,秦恣故意去院子裏躺着,假裝自己看夜空,哪怕今晚一顆星星都沒有,天空是一點雜質都沒有的純黑。
但賀蘭馨沒出現,她反而等到了盛行意。
盛行意在她旁邊的躺椅上躺下,這讓秦恣禁不住回憶起來她們初見的那次也是這樣,她整理了下自己的心情,朝着盛行意道:“盛小姐居然還沒睡嗎?”
已經十一點了。
夜色有些涼,盛行意披着披肩,她緊了緊披肩,回答:“在想事情。”
她在思考自己為什麽明明準備睡覺了,卻看着秦恣在這裏躺了大半個小時以後,決定下樓。
秦恣笑了笑:“巧了,我也在想事情。”
“跟蘭馨有關嗎?”盛行意注視着她。
秦恣轉過頭去,有些詫異:“你怎麽知道?”
“上午有看見一點。”她只看見了後面發生的,兩個人好像起了争執,但又不知道具體的原因。
秦恣抓了抓頭發,應了下來,慢吞吞地道:“其實……就是一件兩邊都有理的事情,我個人是這麽認為的,我妹妹不是也要來西城玩嗎?蘭馨想讓我妹妹住我隔壁的那間空房,我不願意,想讓我妹妹住收錢的房間,我們就因為這個意見不合。”
盛行意靜靜聽着,時不時眨一下眼。
“我這個人跟領導吵過架,跟同事撕破過臉,出門聚會也會跟陌生人大吵一架,就不是個好脾氣的人,但我跟朋友這樣子,我就很……”
她握了握拳頭,有些煩躁起來:“我就很難受。”
“有問過妹妹的意見嗎?”盛行意問。
秦恣一愣,搖頭:“沒有,我的妹妹當然是我負責。”
“可你們又是好朋友,蘭馨一定會覺得你的妹妹也是她的妹妹。”盛行意一頓,“既然你們兩難,那不如直截了當地問問妹妹的意見?看她怎樣選擇,就像你說的這樣,你們只是意見不合,各自有理,那麽妹妹的選擇就是你們的選擇了。”
盛行意的思維總是清晰的。
賀蘭馨上次因為宗樂在房間過夜想分手的時候,也是她提出來需要先問問宗樂那邊的,如果不是她,秦恣非常有理有據地相信賀蘭馨一定會提分手。
賀蘭馨也是個沖動的人,而秦恣為了不讓好友“受委屈”,那番話更是加大了馬力。
可那天盛行意在。
現在盛行意也在。
秦恣怔怔地看着盛行意,有些呆呆地眨了下眼,引來了對方的詢問:“是不是我說的不太對?”
秦恣回過神來,她特別驚喜地道:“不不不,你說得很對。”她起身,高興得有些想要彎腰去抱盛行意,但理智又告訴她不能這樣做,于是她硬生生忍住了,只是沖着盛行意笑得很燦爛。
“那我明天就當着她的面一起問我妹妹。”
“秦恣。”
盛行意卻聽見自己胸腔震動的聲響,喊了對方一聲。
“嗯?”
盛行意艱澀地出口——
“你剛剛是想抱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