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鳶尾
白色鳶尾
這是她能做的事情嗎?
男女授受不親啊!
皎潔月光下,許願皺皺眉,紅嘟嘟的嘴巴微張,看着剛出水像雕塑般俊美的少年,她臉瞬間紅了。
“這……這……”
眼睛眨巴眨巴。
完蛋,她結巴了。
“咋了?”衆人目光投向她。
她搖搖頭,語氣平淡,“這不是我能做的。”
“那是誰做的?”有人問她。
“應該是他女朋友。”說完她抿了抿唇,有些不自然地看着地面。
地上腳印混着水草,濕漉漉的,人很容易陷入泥地,也很容易造成頭腦發熱。
得保持時刻的清醒,才不會陷入迷惑。
岸邊幾位老人站在湖邊,将許願和周聿白團團圍住,嘴裏的話像子彈,一個個落在許願身上,她感覺有些麻木。
“這位男同胞才救了人,女同志你替他擦擦水怎麽了?”
“就是,在我們那個年代,看見人濕了身可是要以身相許的,你現在就幫他擦擦水,都不好意思,你是從哪個山溝溝裏出來的?”
許願:……
有些委屈。
“不用她,我自己來。”周聿白朝她笑了下,騰出一只手接過紙巾,兩人視線相觸,許願忙羞得低下頭。
她不敢想象有着她氣味的紙巾擦過少年眉眼,鼻尖,唇瓣的樣子。
少年掃到她柔美的臉頰低垂,嫣紅的唇角微勾,低着頭用紙巾擦着耳後,“她害羞,爺爺們別逗她了。”
聲音清朗,似春風拂過。
許願心裏掀起一陣漣漪。
她擡眸瞧見少年的耳根子有些紅通通的,她忍不住開口,“周聿白,你耳根子好紅啊,你可輕點擦。”
周聿白擦耳後的手僵了僵。
空氣有一瞬間凝滞。
只餘下鯉魚跳躍的聲音。
靜悄悄。
許願愣了下,有些不解,怎麽突然都不說話了?
大大的眼睛滿是迷茫。
“哈哈哈哈!!”
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時候,那些老人哄堂大笑。
“這女娃娃也太可愛了!”
完了,許願心裏一陣慌亂。
她好像說錯話了,周聿白一定也被他們說的面紅耳赤,才耳朵根子紅透了。
剎那間,女孩窘迫得捂住腦袋低下,“求求你們別和我說話了。”
她想跳河了。
好尴尬。
是她蠢了。
讓她原地消失吧。
“女娃娃,瞧你害羞的那樣?在我們那個年代,你這個歲數啊,都結婚了!”
打趣的聲音近在咫尺,許願尴尬地能摳出個別墅來。
這些城裏爺爺怎麽這麽不害臊,說的話她一句也聽不下去。
許願嘟着小嘴,皺眉以示不滿。
“爺爺,她還未成年。”周聿白用紙巾擦了擦他那濃密漂亮的頭發,擡眸望向老人,唇角微勾。
這些老人救人的時候一句話不說,只顧着在一旁煽風點火,添油加醋的,這人救下了,又開始調侃許願了。
就跟農村大媽似的。
問東問西。
從兩人學校問到興趣愛好,還問他們有沒有對象。
許願窘迫不已。
被周聿白救起來的老人問題不大,除了還有些後怕,也沒什麽問題,他一直抓着浮木,倒也沒有喝多少湖水。
看他們在聊,那老人就一直看着他們,沒了剛才的嚣張勁,變得溫順多了。
她擡眸看了眼那個落水老人,此刻被年輕人陪着,精神也好了許多,她還是有些不放心,問道,“要不要去醫院?”
老人擺擺手,神氣十足地說,“你爺爺我從來沒有去過醫院,大病小病都靠抗,這點算什麽!”
其中一個滿頭銀發,戴着眼鏡的老人看他又得瑟起來,有點看不下去,“小女娃,別聽他吹牛,他就是不敢去醫院,他兒子兒媳不肯他大晚上出來垂釣,說了他好幾次,差點把他送到養老院,好不容易出來一次,他去醫院肯定要被家裏人知道,這下場你猜是什麽?”
許願被風吹得頭腦清醒了些,開口道,“會被禁足?”
那老人扶了扶眼鏡,點點頭,“是啊,以後他就沒有自由了。”
“所以你們剛才沒有報警?”許願一下子恍然大悟。
“是啊,不是我們對他不上心,是他自己不肯讓我們報警。”
許願撇了眼那位落水老人,七十歲的年紀,歲月的痕跡爬滿臉頰,汗水沿着溝壑往下流淌。
她不知道是什麽樣的家庭讓他在性命攸關之時,還想着瞞着家人。
她不懂。
她想到了那句名言——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顧,兩者皆可抛。
這位老人真是活生生将這句話活得淋漓盡致。
可是這個看上去傲氣愛面子,膽子還挺大的老人真的是這樣子嗎?
會有人不愛家人,愛面子,愛自由的嗎?
她沒經歷過,還不知道。
想了想,許願恍然大悟。
“爺爺,其實你也是不想讓家裏人操心吧?其實你不要害怕,有什麽就和家裏人t商量,他們愛你肯定會體諒你的。”良久,許願說道。
被年輕人看穿心思,落水老人黝黑的臉頰還是紅了下,“對不起,小姑娘,剛才對你态度那麽兇。”
得到道歉,許願倒沒多高興,她本來也就沒把老人的話放在心上。
“沒事。”她勾勾嘴角。
這個夜晚驚險但又惡劣。
晚風柔柔,一切是那麽美好。
許願手裏還拿着少年的手機,乖乖蹲在一旁看着周聿白擦頭發。
棕栗色短發在月光下晃了晃,點點水珠像煙花般飄灑。
漂亮極了。
小姑娘看得愣神,她從來沒有看過這麽好看的男孩子。
英俊溫雅,溫柔善良。
雖然上課有些吊兒郎當,不遵守班級規定,遲到,戴耳機,但人家成績不錯,老師都很喜歡他。
人生贏家啊!
許願感嘆。
她在看周聿白。
也有人在看她。
皮膚雪白,嘴唇紅潤,一雙眼睛撲騰撲騰眨着,眼睫纖長,又卷又翹,像個洋娃娃。
一旁戴眼鏡的老人仿佛發現了新大陸,目光炯炯,雖然這小女娃娃看上去像營養不良,但底子好,将來必定是個大美人。
老人來了興致,看向她,“小姑娘,你看他帥嗎?”
“嗯?”許願愣了神,怎麽又開始說她了。
還有完沒完。
“就是,你看他怎麽樣?”另外一個一直不說話,穿着中山裝,看上去很儒雅的老人也跟着起哄。
氣氛有些淩亂。
所有人都在等着許願的答案。
許願有些無處可逃,恨不得挖個洞鑽進去。
她求助似的看向周聿白。
周聿白剛擦完頭發,清澈明亮的眼睛裏含着笑意,他看了眼幾位老人,剛想開口,就聽見那位落水的老人,開口道,“小丫頭,你剛才不挺能說的,我在湖裏就聽你叽叽喳喳,說個不停。
老人聲音還有些沙啞。
見這麽多人目光注視她,許願張了張嘴,輕聲說了句,“很帥啊……”
“沒了?”
“這就沒了?”
“下面沒了?”
“姑娘,你是太監嗎?”說的最起勁的老人扶額輕嘆,朝她挑挑眉。
給她制造機會呢,她怎麽就這麽不争氣呢!
許願沒有理會這些老人的意思,她有些羞澀,頓了頓,看向周聿白的眼睛眨了眨,“像櫥窗裏的模特。”
她咬了咬嘴唇。
有些害羞。
頓了頓,心裏閃過一絲苦澀。
許願在心裏想,他是很完美。
像櫥窗裏的模特,很好看,也很昂貴。
但……不是她這種人敢肖想的。
“哈哈哈哈。”老人們開懷大笑,“小丫頭,喜歡就上。”
許願:……
還有完沒完。
“叮咚”一聲,打破了喧鬧的氣氛。
許願随着響聲看去,響聲來源她手上的手機。
周聿白的手機。
她不小心瞄到鎖屏頁上有人發來的消息。
——姜頌:聿白,回來了嗎?
許願看了一眼便挪開視線。
只是突然就沒了剛才悸動的心了。
心裏還有些莫名的失落。
像是被一盆冷水澆了下,只感覺清醒了許多。
她擡頭就見周聿白已經擦完了,起身穿上鞋,又拿起了一旁的耳機。
他是要回家了嗎?
許願忙起身,将手上的手機還給他。
少年接過手機,兩人目光相對,許願瞧見他漂亮的眼睛裏有個小小的她,正在牢牢盯着他。
“送你回去?”他輕聲詢問。
許願搖搖頭,“不用了,謝謝學長,我自己回去。”
“這麽客氣做什麽,小姑娘,大晚上的,你就讓他送吧。”
那群老人又在起哄。
許願猶豫了下,乖乖點點頭,“那好吧。”
可可愛愛,乖得不行。
老人們放下心來,告訴許願已經打電話給落水老人家裏人了,老人已經決定不瞞着家裏人,讓她不要擔心。
許願确實擔心。
此刻心中最後一絲顧慮已經消失。
她朝老人們揮揮手,告別這個短暫卻又難忘的夜晚。
“加油!”那個戴眼鏡的老人還挑眉看着高挑迷人的少年,暗示着她。
許願笑笑,沒當回事。
她不喜歡周聿白,周聿白也不喜歡她。
何談處對象什麽的。
況且她眼裏只有學習。
其餘的,壓根排不上號。
揮別老人,許願跟着周聿白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晚上的南宜,有種別樣的安靜。
靜到許願能聽到她的心跳。
“砰砰砰”,似乎要跳出心髒。
“他們說的話別放在心上。”周聿白放慢腳步,與她并列,聲音低沉,似乎是怕攪擾這靜谧的夜晚。
許願點點頭,“沒事,我不放在心上。”
“嗯,那就好。”少年雙手插兜,腳步緩慢,似有種散步的悠閑。
許願擡眸看他,少年個子太高,她只能看見他弧度優美的下颚線。
他身上的味道幹淨好聞,因為落了水,還有些湖水的清新。
但很快,許願就覺得自然了許多。
大概是察覺到少女的緊張,周聿白的腳步又放慢了些,直接跟在了她身後。
許願在前面走,周聿白跟在她身後。
路燈照耀在他們身上,兩人落在地上的影子像是交疊在一起,密不可分的親密。
許願此時,倒沒有什麽別樣的感覺了。
想起學習,她的心中只剩下一股戰鬥,什麽調侃,什麽亂七八糟的話,她都沒那麽在意了。
果然,她是學習的戰鬥機。
到了拐角處,許願有些心虛,她停下腳步,看了眼那高大的身影,緩緩道,“學長,送到這裏就好了。”
周聿白神色淡淡,沒多想,點點頭,“早點休息。”
許願也跟着點頭,朝他揮揮手,“學長再見。”
随後轉身跑去。
小小的身影像是兔子一樣,矯捷敏銳。
雖然瘦,但跑得還挺快。
周聿白看着她離去的身影,眉梢挑了挑。
手機響了一聲。
周聿白拿起看了眼,是短信。
是姜頌的短信。
他拿起看了眼,又放回兜裏,也沒回複。
月光如銀,照在地上,像是撒了一層霜。
手機又響了起來,這次響得急促,響得響亮。
是蘋果手機的電話鈴聲。
周聿白看了眼來電人,按了接聽。
對面響起陳馳的道歉聲,并邀請他去酒吧喝酒。
周聿白淡漠開口,“不喝,謝謝。”
不是周聿白記仇,不去陳馳的場子,而是他今晚确實沒有心情喝酒。
他也不愛喝酒。
但陳馳像是喝醉了,一個勁兒的喊着“聿哥啊,聿哥,您寬宏大量,小弟請您喝點好的,您賞個臉。”
周聿白将路上的樹葉踩得咯吱咯吱響,但就是不說話。
那頭陳馳等得急,居然要來親自接他。
周聿白直接回絕了,“陳馳,不必了,我還有事,晚點聯系。”
說完他挂斷了電話。
酒吧這種夜場,周聿白不喜歡,他喜歡安靜地躺在沙發上,撸着貓看書。
最好再來點風聲,雨聲。
狂風暴雨更好。
這種環境下,他會覺得惬意極了。
而不是跑到喧嘩夜場去聽酒杯碰撞,甚至是肉|體碰撞的聲音。
他不喜歡。
周聿白有時候很叛逆,不想上課,睡覺或者聽音樂看書,是他上課時的家常便飯。
但周聿白很幹淨。
是種純粹的,不受任何束縛的自由。
挂了電話沒多久,梁亦的電話又來了。
他有些無奈地接聽電話,“聿白,陳馳醉了。”
“關我屁事。”周聿白霸氣道。
“喊你來喝酒,說要跪下向你道歉。”
“不必。”
“他說要從今往後,把許願當自己妹妹,誰欺負她,他就揍她。”
“哦?”周聿白挑挑眉,“那如果是許寧呢?”
“照揍不誤,傷我願妹妹者,還拳十下!”
陳馳聲音本就洪亮,這聲似乎還是用話筒說的,周聿白耳膜都快被他震聾了。
“聿白,再不來,酒吧所有人都要知道南宜高中有個許願了。”
周聿白:……
他皺皺眉。
挂了電話,頂着還有些濕漉漉的衣服往酒吧走去。
為了許妹妹的名聲,他忍了。
這家酒吧名叫S-E-X,這名字聽上去周聿白都不願往裏踏一步。
紙醉金迷。
浮誇荒誕。
男男女女盡情縱樂,DJ音樂聲吵得他耳朵疼,煙味濃郁,引人作嘔。
他皺皺眉,往裏走去。
少年高挑迷人,精瘦有力,看上去就是常年運動的狀态。
棕栗短發已被暖風吹幹,濃密蓬松的頭發下是張精致漂亮的臉蛋。
特別是一雙清冽冷靜的雙眸。
鳳眸狹長,右眼角有顆小小的痣,給整張臉增添了點憂郁。
再往下是高挺白皙的鼻子,自然紅的嘴唇。
漂亮極了。
整個人像是從西方雕塑裏走出來的藝術。
精美絕倫。
讓人看了就忍不住失魂落魄。
起碼他一進酒吧,喧嚣的酒吧瞬間安靜了會兒。
接下來是更加激烈的驚嘆。
“這是哪裏來的模特?這麽帥?”
“我靠,鼻子好挺好翹。”
“看了他,突然覺得我男朋友怎麽長得這麽随便?”
“卧槽,卧槽!!帥哥啊!啊啊啊啊!”
“你們誰趕緊去要個聯系方式啊!然後順便可憐可憐我,給我一下。”
縱然大家有賊心,卻沒什麽人有這個膽子。
主要是少年是很帥,氣質也t很獨特。
清冷優雅高貴。
但也孤傲冷淡。
瞧那雙目空一切的漂亮眼睛。
真是讓人又愛又恨!
于是,他從吧臺走過,也沒人敢上前,只能眼睜睜看着他上了二樓包房。
包房內陳馳的嘶吼吶喊聲隔着樓道,周聿白都能聽見。
什麽姑奶奶我錯了,姑老爺原諒我。
周聿白皺眉,什麽亂七八糟的,姑奶奶是誰?姑老爺又是誰。
然後他聽見陳馳又說,“許願姑奶奶啊,原諒我啊!”
周聿白滿頭黑線。
他加快腳步,猛地推開包房。
“閉嘴!”
拿着話筒正站在沙發上放肆吶喊地陳馳回頭,看見目光冷戾,滿臉煩躁的周聿白。
像是受了什麽驚吓似得從沙發上摔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