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索性大家都別走!”顧運挺着腰直着背,只差沒叉着腰,一張稚嫩的臉上卻是冷傲神色。
這堂上躺下堂下,坐着一圈一圈的人,個個跟着南襄侯府一般出身,這個是公府,那個是伯爵,皆是花團錦簇穿金戴銀婢仆人成群的豪門出身。
顧家原跟這些都不是一路。
“煩請各位也都看看,看看明白,這樣的,是不是恩将仇報?!我們顧家救人一命,不感恩就罷,卻在我們面前擺高高在上的譜,夜深人靜躺在床上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自己,良心上過得去過不去!告訴你們,日後,倘或再有一個人遭事兒,躺在我面前,就是快死了,我也絕對連看都不會再看一眼,不為別的,只為那東郭先生與狼的事,這一輩子,上一次當,就狠夠了!”
所有人皆蒙然愣在原地,不說旁人,就是顧家幾個,都已經呆住,萬萬沒想到顧運這樣的膽大厲害。
文氏深深吸了幾口氣,幾乎是靠在嬷嬷身上,她腦子已經全部亂成了一團亂麻,聲音斷了氣似的虛弱,“不行,九丫頭,把她拉回來……”
場面已經完全失控。
顧運的脾氣,此刻誰來都壓她不住了,她反使着一個吓懵了的丫鬟,斥聲道:“聽沒聽見!讓你去把你們大爺找過來,寫和離書!”
“是,是……”丫鬟抖着聲音,連滾帶爬出了花廳。
顧泰稍稍按了按太陽穴,這的确出乎了她的意料。
顧青璞皺着眉,顧纖雲吓的臉色都白了些,她們看着顧泰,“阿姐,這……”
“你們莫動。”顧泰永眼神止住她們的動作。
南襄侯夫人幾乎氣暈過去,一邊還要抓着自己都女兒不讓她再說那些不能叫別人聽的話。
只是,這樣難堪的局面,已經讓是人看了笑話,南襄侯夫人恨毒了顧家,恨毒了文氏,恨毒了顧泰。
她不滿顧泰已久,心中已然計劃怎麽休棄顧泰,今日籌辦這宴會,原本就有兩個目的,一是将顧泰六年未孕這事當個頑話當衆講出,先敗她的名聲,她若懂事,就該攬下罪責自請下堂。二個她早已看上了成國公府家的女兒,那雖是庶出,也比顧家強上百倍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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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怎麽都沒想到,顧家會跳出來這樣一個庶女,将她的計劃全盤攪亂了去!
叫她心裏怎麽能不恨!
南依依已經從那一巴掌中醒過神來,發瘋一樣要沖上去。
嘴裏什麽混話都往外罵,“賤人,全是賤人!還想着和離,定叫我哥哥将你休做下堂婦!”
那些夫人太太看着南依依,頻頻皺眉,心道這都與那市井潑婦都無二了,南襄侯府的教養實在令人不敢恭維。
成國公府夫人面上亦露出厭惡之色。
顧運完全不管其他,又叫跟在顧泰身旁常伺候的一個丫鬟,吩咐,“去給我拿筆墨紙過來。”
這丫鬟都有些怵九姑娘了,但見自家大姑娘并沒說話,一咬牙,應是,跑出去,很快拿了一套筆墨紙硯過來。
一邊極有眼色地收拾開一張桌子,鋪紙,研墨。
顧運把毛筆一拿,就知是好東西,看樣子應該是她大姐姐日常慣用的,陽湖紙,雲香墨。除了顧泰,這一府上黑了心肝的東西,也配不上這些。
她凝神提筆沾取墨汁,手下筆走龍蛇,一眨眼功夫,就寫好了兩張紙。
有人正待看。
那頭,南襄後侯府的大少爺南文钰進來了。
“這到底是怎麽了?”
這聲音有些冷淡,那些閨秀聽見男子聲音,就側身半避,或者有些幹脆躲到屏風後面去。
南文钰方進入內廳。
先向衆位夫人鞠了一禮,才問向南襄侯夫人,“母親,這是怎地了?”
南襄侯夫人見到兒子一瞬間,似活了過來,伸手,指向顧泰,“你的好媳婦!你問她去!”
顧運呵了一聲,不禁想,還把顧泰當做可以随便肆意拿捏對付的。
那南文钰果然看向顧泰,眉頭皺起,好像在等對方認錯解釋一下。
顧泰連動都沒動一下,也淡模淡樣看了回去。
顧運把筆一擱,擡頭,凝聲說:“你看我姐姐作甚,打量讓她跪地求饒認錯那就錯了主意。你娘使人磋磨我姐姐,你妹破口大罵言定會休我姐姐,你娘你妹一道辱我顧家,這份屈辱的閑氣我們顧家不是非受不可,所以,”她拿起兩張紙,擺到南文钰面前,“兩份,你自擇一份,簽字,畫押。從此,兩家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再無瓜葛。”
有人悄悄走近了些,去看那兩張紙都寫了什麽,不看還好,一看,真真倒吸一口氣。
一份,是和離書。
另一份,是休書!不是南文钰休顧家大小姐,是顧大小姐休南文钰!
顧文钰面色一變,沉聲道:“休要胡言,你雖年幼,也不可胡亂诋毀他人。”
這虛假的裝模作樣,顧運更煩了,再不跟他客氣,揚聲:“是不是诋毀你不會問人啊?一屋子人你是一句話不問,開口就說诋毀,大少爺您說話真叫人發笑!我們大啓朝的官員若是在公堂上都是這般斷案,堂下的百姓只怕都不用活了,告什麽官啊,回去一根麻繩吊死簡單,還不受閑氣!”
這樣虛僞做作的男人配給她阿姐,真是老天不長眼!
“你小小年紀,說話怎如此惡毒。”
這要是別人,就是不羞憤欲死也傷心欲絕了,可見論起毒來,南文钰與他母親妹妹比來也不遑多讓。
無關緊要人的話連顧運的皮毛都傷不到一根,反笑着諷:“不及乃母,不及乃妹,更是萬萬不及你南文钰大少爺。”
“哥哥,你簽,快簽了休書!顧泰憑什麽占着南府少夫人位置,她算哪根蔥,把這些賤人全部趕出去!”
顧運心下一聲冷笑,罵得正好,她沖過去,擡手又狠狠抽了南依依一巴掌,“閉嘴!”
瞬間又是尖叫聲,又是丫鬟下人們拉人撕打。
南襄侯夫人這一弄,完全失去理智,“钰兒,快些休了她,我們侯府決計容不下這毒婦了!”
顧運将筆塞到南文钰手上,再逼一句,“寫!我們南家欠我顧家救命恩情,世人都說施恩不圖報,我偏要挾恩圖報,我要你簽下和離書,簽了,這筆恩怨從此一筆勾銷,幹幹淨淨!”
南文钰何時被遭遇如此境地,從前他對顧泰自然有三份不喜,兩份冷淡,此刻全成了十分厭惡,對着顧泰冷笑道:“既然你如此想要,那便如了你的願,一個失貞下堂之婦,且看有什麽好下場。”
這人心性實在狹窄實在令人不齒,那和離書被他掀至一旁,只對着那份休書,連看也未細看,提筆寫下自己名字。
顧運壓根不提醒,心中冷笑,繼而道:“按手印。”
南文钰憤怒咬破手指,按下紅手印。
顧運在把休書折好,放進荷包。
轉身對着在坐人道:“今日這場,大家所有都是見證,從今往後,他南襄侯府,與我們顧再無分毫關系!”
“冬春!收拾好大姐姐的東西,随母親一起,回家!”顧運開口,舒朗大聲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