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長發绾君心(之二)
天空燦爛的笑容漸漸隐去,臉色沉了下來,換上沉重的灰黑顏色,不知什麽時候就會下起雨來。堆積的一團烏雲近乎是擠滿了整個天空,沉甸甸的,似乎要從天上掉下來。街道上的路人時不時擡頭看看天色,神色匆匆,步伐不自覺地加快。
奧洛拉的心情便像是此刻的天氣一般,表面平靜卻暗潮湧動。她踩着油門,思緒卻已飄到了很遠的地方。剛才接到夏洛克的電話之後,她就立即換下巫師長袍,披上外套,跑下樓來驅車往軍情六處總部的方向行駛。
夏洛克的語氣讓她非常在意,與往日沒有什麽不同,讓奧洛拉産生一種這麽多天來只是她一個人在別扭的感覺,而他卻絲毫沒有被她那天說過的話所影響到。但是她知道事實并不是這樣,如果夏洛克真的完全不在乎,也就沒有必要一直躲着她了。
或許是他曾經在意,現在卻改變了想法呢?奧洛拉轉念一想,又做出了這樣的假設。夏洛克的思維宮殿她是聽說過的,只要他願意,随時可以那些隐隐約約的情感打包成一個文件夾,塞進回收站裏,選擇性地将它們全部遺忘。
比起夏洛克此刻的想法,奧洛拉更為糾結的是一會兒到了之後對他的态度。是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像往常一樣,還是只與大老板交流、對他視而不見充耳不聞,或者是擺出一副根本不把這件事情當一回事的态度、甚至用來打趣他?
各種設想的方案一個個地從奧洛拉的腦海之中浮現出來,再一個個地被她打上紅色的叉,全部否決掉。
直到奧洛拉站在麥克羅夫特和夏洛克這正在互怼的兄弟倆面前的時候,她還是沒有想好要如何應對。
原本還在和弟弟唇槍舌戰的麥克羅夫特見到奧洛拉終于出現了,面部的表情絲毫未變,嘴角微微勾起一個弧度,語氣也與平日裏的沒有什麽太大的差別:“霍普斯,我假設你是剛剛從南極趕回來的,真是辛苦了。”
他明明是以笑臉相迎,卻讓奧洛拉産生一種陰森恐怖的感覺,一股寒氣從地板上直逼上來。語氣也很平淡,但在別人的耳中,尤其是奧洛拉聽來,便充斥着嘲諷的意味。
麥克羅夫特撐着黑色的雨傘站在原地,不怒自威。
而天不怕地不怕、只怕大老板的奧洛拉向來是對麥克羅夫特充滿了恐懼,頓時被他強大的氣場吓得沒話說了,原本在路上已經準備好的借口瞬間在嘴邊凍結住,再也說不出來。她不禁打了一個寒顫,低垂着頭畢恭畢敬地稱呼道:“福爾摩斯先生。”
“我還以為霍普斯是貴人多忘事,早就忘了我這個大英政府的小職員,沒想到居然還記得我叫什麽。”麥克羅夫特盯着眼前這個幾天不見已經打算上房揭瓦的下屬,覺得自己之前對她真是過于放縱,現在是時候好好立一立規矩了。
“不敢。”奧洛拉緊緊咬着下嘴唇,腦袋耷拉着,垂得更低了,緊張得只能從嘴裏蹦出來這兩個字。
事實證明奧洛拉在路上考慮了那麽多,設想了那麽多如何應對夏洛克的方案,完全是無用功。單單是大老板麥克羅夫特一個人,她就應付不了。現在的處境如此被動,還談何“應對”夏洛克,根本就是要被這兩兄弟吊打了吧。
麥克羅夫特沒有說話,一向喜歡刷自己的存在感的夏洛克更是從她過來之後就一直默不作聲,一時間氣氛無比凝重。在外邊工作的一衆特工似乎是感受到了裏邊“山雨欲來風滿樓”或者說是“黑雲壓城城欲摧”的氛圍,原本想要進來報告最新情況的人根本不敢來打擾。其他人也埋頭更加認真地工作,生怕被大老板揪出來,或者被大老板他弟弟的毒液給噴死。
就在奧洛拉已經準備好收拾東西走人,甚至開始盤算自己被解雇以後能拿到多少薪水的時候,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夏洛克突然開了口:“麥克羅夫特,說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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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沒有被自家弟弟叫做是“發際線堪憂、滿嘴蛀牙的胖子”的麥克羅夫特顯然是很滿意剛才夏洛克對他的稱呼,更加明白他這麽稱呼的目的是什麽。夏洛克是看着奧洛拉被自己冷嘲熱諷,想要趕緊轉移話題,但又死要面子不肯直說,只能讓自己盡快商議正事。而如果他還是用之前那樣的稱呼,毫無疑問自己是不會配合他的。
麥克羅夫特用充滿警示性的眼神看向夏洛克,提醒他既然已經在理智與情感之間做出選擇,就不要再插手管奧洛拉的閑事,随即清了清嗓子,轉而對一旁挺胸收腹頭低垂的奧洛拉說道:“對于JM這個名字縮寫,你已經不陌生了吧。”
“是,福爾摩斯先生。”奧洛拉當然不敢在麥克羅夫特面前造次,老老實實地回答道,“在政府高官替換案、紫水晶自首案、童話殺人案與連環縱火案,包括中國國安部李呈至的那件案子裏都有他的身影,并且疑似是幕後主使。”
麥克羅夫特輕而易舉地從整潔的辦公桌上找到了一份文件,遞給了奧洛拉,解釋道:“自從在愛德華·羅德裏格茲那個案子中第一次聽到JM這個名字,我就派手下的人去查找他的相關信息。”
文件袋的顏色有些微微泛黃,上面卻沒有任何褶皺,袋口原本是用火漆封緘,其上被軍情六處專屬的火漆印章蓋過。這份文件顯然是已經被麥克羅夫特看過的,文件袋自然也早已被打開。但是幹掉的火漆并沒有任何破損,而是将其與文件袋口的一側分離開。奧洛拉猜測是用小刀或者其他類似的利器給分隔開的,并暗自忖度着,如果是自己,應該會直接把紙袋撕扯開吧。
小心翼翼地打開文件袋,(她不知道如果自己不小心破壞了那個火漆印會有什麽下場)奧洛拉把一沓厚度大概為兩厘米的文件拽了出來,頓時愣住了。這怎麽可能在短時間內讀完,她敢以夏洛克的智商作賭注,大老板一定是在故意難為她。
就在奧洛拉正在思考是要規規矩矩地翻看還是直接問大老板重要信息的時候,夏洛克突然開口了:“據調查顯示,整個英國上下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犯罪行為都與他有關,尤其是大型犯罪活動。而其中又以倫敦為密集,倫敦中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案件都與這個JM有關。”
他自然也是讀過這份資料的,看到奧洛拉滿臉為難的表情,從思維宮殿中拽出一個文件夾并打開,用幾秒鐘梳理了一下其中的重要信息,抿着嘴唇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告訴了奧洛拉。
麥克羅夫特又用淩厲的目光瞪了夏洛克一眼,不過當然是在奧洛拉所看不到的角度,他接着說道:“但是這個JM行蹤飄忽不定,沒有人知道他确切的位置。直到前不久,我們的人才确定了他接下來的行動,并且險些因此喪命。”
夏洛克接收到麥克羅夫特的那記眼神,表情幾乎沒有絲毫的變化,就好像自己什麽都沒有看見。但是作為哥哥的麥克羅夫特足夠了解他,還是看出了他幾不可察的皺眉,知道那包含着幾分不耐煩,還有些猶豫不決。
麥克羅夫特見夏洛克絲毫不避諱地回視着自己,也凝視着他灰藍色的眼眸,似乎從中讀出了“我的事情自己會處理好,不需要你來插手”這句話。
而站在一旁的奧洛拉面對兩個她看不穿的人,目光在兩個人的眼睛之間來回輪轉,表示自己也同樣看不穿他們的眼神交流,只能滿臉黑線地依舊站在那裏,一語不發。
事實一:和夏洛克·福爾摩斯交流心很累。
事實二:和麥克羅夫特·福爾摩斯心更累。
結論:和夏洛克與麥克羅夫特·福爾摩斯兩個人同時交流,簡直就是累覺不愛。
“一直隐匿自己行蹤的JM在連環縱火案的時候,就已經公開給出線索并留言,這次甚至要招搖地去參加某上議院議員組織的舞會。”麥克羅夫特率先移開了與夏洛克對視的目光,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微笑,說道。
像小孩子一樣覺得誰先移開目光誰就輸了的夏洛克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贏過了麥克羅夫特,機械地背誦着有關這場舞會的具體資料:“安東尼·漢密爾頓(Anthony·Hamilton),英國政府上議院議員,世襲貴族,女兒露西(Lucy)·漢密爾頓即将訂婚,因此在訂婚儀式之前特地開一場舞會,這個JM也在受邀名單之中。”
大致了解了情況的奧洛拉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再看一遍資料的必要,就把這一厚沓紙又塞進了文件袋,打算還給大老板麥克羅夫特,簡要概括道:“所以福爾摩斯先生是要我參加這次舞會,暗中觀察,找出JM。”
麥克羅夫特并沒有如奧洛拉所預料的那樣接過文件袋,而是轉了轉手中黑傘的長柄,有點不太情願地糾正道:“是你和他。”
說罷向夏洛克示意,又補充道:“舞會的時間在明天晚上,在那之前把這些資料全都看完。”
奧洛拉聞言,認命一般地将伸出去遞還文件袋的手又收了回來,把頗有分量的紙袋抱在了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