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歡

第15章 章

第 15 章

人間有味的《秋江夢》在中央音樂學院戲曲系火了起來。

祝阮是戲曲系的學生會骨幹，加上爺爺在戲曲界的地位斐然，在學院裏追求者甚多，聽說她的宿舍發現了一首好曲子，經幾個人一宣傳，這一個僅有一個作品的小賬號，短短幾天內就有了一百多的粉絲。

“小阮，這個唱腔雖然确實聞所未聞，但這個唱戲之人，有幾個調好像不太對。”謝帆聽完一遍之後，在幾個轉調處微微皺了皺眉。

“難怪爺爺一直說哥哥比我更有天賦，我聽了好幾遍才發現，他的轉調有些不太正常。”祝阮驚嘆道。

謝帆是祝阮爺爺祝千華的大徒弟，比祝阮大了兩歲。理論上他比祝阮還高出了一個輩分，但兩個人年齡相差不大，祝阮的性格自然不肯叫叔叔，就一直叫了哥哥。

3歲拜祝千華為師學唱戲，今年24歲，在戲曲這一塊天賦極高，早在三年前就已經被祝阮爺爺定下了衣缽傳承者的身份。

若說祝阮在聽到《秋江夢》這個曲子後，最想分享的人是誰，這個人一定是謝帆，就算是爺爺也只能排第二。

所以這次周末一放假，祝阮就立馬趕回了家。

謝帆在她眼裏是當之無愧的絕世天才，就連莫秋奶奶也多次稱贊謝帆的天賦。

“這個人間有味像是嗓子受了傷，轉調之處一直靠胸腔壓着，但也确實是有幾分本事的。”謝帆聽了幾遍《秋江夢》，對演唱者有些欣賞。

“嗓子受傷？”難怪自己一連等了幾天都不見人間有味發新的作品，原來是嗓子有問題。

那這個人那天還和自己說以後的作品，莫不是在诓自己。

想到這裏，祝阮對這個人間有味産生了幾分懷疑，那天他說的青調不會也是在騙自己吧。

“也不一定是嗓子受傷，也可能是其他問題。”謝帆斟酌了片刻，“可以再看看。”

“謝哥哥，這個什麽青調真的不是哪家的分支嗎？”祝阮想起那天人間有味說的新劇種，好奇的問了一句。

“确實不曾聽過，等過陣子師傅回來了，我去問問，也許是哪家已經失傳了的唱法。”謝帆也不相信會出現什麽新劇種，但這極有可能是已經斷了傳承的唱法。

“爺爺現在怎麽回事，連孫女、徒弟都不見了嗎？”祝阮撇了撇嘴，有些不高興。

這兩年爺爺和幾個朋友一直在撰書，已經很久不見客了。這次回來本以為能見到爺爺，結果爺爺前一天去了莫秋奶奶那裏，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呢。

“莫奶奶好像發現了些野史，喊師傅一起去核實了。”謝帆解釋道。

“哼，那也是爺爺不好，這都多久沒見到我了。”

“師傅心裏一直記挂着你，前些天還一直在念叨，說莊園裏的杏子快熟了，一定要給你留着。”

“那可是奶奶特地給我種的，當然要給我留着。”祝阮嘴上雖是得理不饒人，但說話的語氣已經軟了下去。

“好好好。”謝帆可不和這個口是心非的人争辯。

秦澤別墅。

“宿主你已經很久沒法作品了，有不少人在催了。”7432翻看着清歡小貓視頻的帳號信息，一條條念給宿主聽。

“那今天就再錄一首吧，正好我嗓子好了大半，可以唱一些難一點的曲子。”

前天突然胃疼，這幾天又在床上躺了好幾天，說起來自己好像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就一直在生病。

清歡神情有些黯然，想要好好賺錢，但是自己這樣真的能賺到錢嗎？

強打精神，清歡翻了翻之前自己羅列戲曲的那張紙，從中挑了一首《溫思池》。

《秋江夢》唱的是少女秋江從孩子到成人的蛻變，有孩童時期的天真爛漫，也有成人時期的無奈與苦悶。

而《溫思池》唱的是一個戲子與富家少爺之間的故事，溫思池是這個戲子的名字。

在京都一座聲名鵲起的戲樓裏，有一位名叫溫思池的伶人，雖是男兒之身，卻男生女相，可扮男角，也可扮女角，是戲樓裏的當家花旦。

他扮得男角讓全城女子心馳神往，念念不忘，扮得女角驚豔四座，讓全城男兒徹夜難眠，夢回幾轉。

他的戲從無虛席。

與此同時，這京都裏，還有一個叫席華的纨绔子弟，是皇商席文夷的獨子。從小錦衣玉食，嬌生慣養，比起皇子也不遑多讓。

那日，溫思池被人當街調戲，被席華撞見了。席華雖是纨绔，品行卻不壞，出手相助，奪得了美人芳心。

後，皇商席文夷富可敵國，為皇上所忌，落得滿門抄斬。

溫思池散盡錢財，與京城裏的貴人四處周旋，加上席華一向纨绔慣了，确實沒有其與其父共謀的證據，才勉強保住了性命，兩人約定私奔出京，永不複歸。

而溫思池不舍陪了自己十幾年的戲臺子，臨行前的最後一曲好巧不巧被便衣前來聽戲的皇上相中，被召入宮為妃。

兩人無奈，殉情而死。

清歡是含着淚唱完全曲的，如泣如訴，在哀怨那天不随人願，在恸哭滿腔真情付了流水，在憤慨随意奪人性命的皇權。

現場聽清歡唱曲的7432久久沒有說話，每次宿主唱曲子的時候，他的字節都在跟着跳動，他不知道這是什麽，仿佛他的字節有了生命，他知道純靈體各有特別之處，但他從未想過，宿主的曲子竟能讓非人類的系統也有所觸動。

上次的《秋江夢》7432可以以為是巧合，但這一次的《溫思池》，系統确實感受到了人類所說的悲傷，這對于一個智能ai來講，實在是難以置信。

7432久久無言，不知在想些什麽，而唱完曲的清歡正滿心期待的等着7432的評價，但這次7432卻遲遲沒有說話，讓他不免有些疑惑，難道自己唱得不好？可他明明覺得剛剛自己超水平發揮了啊。

“7432，你錄好了嗎？”

“啊，宿主，錄好了，你唱的非常好聽，我相信你一定會火的，我們一定會賺很多很多錢。”

熟悉的電子音一板一眼的誇贊着自己，讓清歡眉眼彎了彎。

“嗯，等我賺到了錢就可以買樂器了，就不用天天唱戲了。”

“好，宿主。”清歡歡樂的語調讓7432長長嘆了一口氣，他剛剛在數據庫裏檢索了許久才找到了這樣一句話，唯有純粹的靈魂才能給予萬物生命的意義。

叮——你關注的播主，人間有味，發布了新的作品，讓我們一起來欣賞吧~

“謝哥，這個人間有味剛剛發新的作品了。”新信息的提示音讓祝阮下意識拿起手機，看清信息內容後，她的瞳孔猛地放大，興奮的望向了正坐在自己眼前喝茶的謝帆。

“阮妹，喝茶時不要大聲說話。”謝帆輕敲了一下茶桌，順便拿過了對方的手機，反手扣下，“然後也不要看手機，這可是師傅珍藏的極品滇紅。”

“謝哥，我們聽聽嘛，喝茶與聽戲不才是絕配嗎？”

謝帆哥哪裏都好，就是跟在爺爺後面成了老古董，難怪莫叔叔打死也不跟學莫奶奶唱戲，背着所有人偷偷報了醫學院，一跑就是五年。

祝阮撇了撇嘴，看着面前無動于衷的謝帆，繼續軟磨硬泡。

“哥，我們聽聽看嘛，你不好奇這個青調的來歷嗎？”

謝帆挑了挑眉，繼續喝茶。

“再說，爺爺現在還在撰書，這種唱腔也是新奇，說不定也能寫進書裏啊。”

謝帆穩如泰山。

“哥，哥，哥~”

“好了好了，下不為例。”謝帆無奈的搖了搖頭，将手機遞還給了祝阮。

祝阮喜滋滋的接過手機，趕緊進了小貓視頻。

“在這種嘩衆取寵的平臺上面發作品，能有什麽好的。”謝帆斜視了一眼祝阮的手機界面，沒想到她打開的竟是小貓視頻app，對人間有味頓時少了幾分期待。

謝帆和祝阮的爺爺常年住在山上，一心鑽研戲曲，與外界唯一的聯系就是兩部老年手機。

小貓視頻謝帆也有所耳聞，他對這些平臺的印象并不好，沒想到這個人間有味不紮紮實實研究戲曲，卻妄想借助這些渠道出名。

“你上午還誇人家有些本事呢。”祝阮有些不服氣，“小貓視頻怎麽了，很多明星都在上面有賬號呢。”

“那是因為我當時不知道視頻來自小貓視頻。”

“現在年輕人都喜歡刷這個，誰讓你用老年機的。”祝阮一想到自己每次聯系謝帆都要打電話，有時候和爺爺上個山，信號還不好，半個月都聯系不上，就氣的牙癢癢。

謝帆喝了口紅茶，不和她争辯。

打開手機的祝阮，入眼看到的還是那短短一截的下巴，“《溫思池》，哥，你聽過《溫思池》這個曲目嗎？”

“《溫思池》？”謝帆在大腦裏檢索了一遍，并沒有沒有發現類似的曲目名，“沒有。”

“名字還真是怪，先聽聽看吧。”

祝阮點進了視頻。

只剛一開腔，謝帆的眼神猛地一凝，端着茶杯的手一緊。

一個哀怨的愛情故事，在這個人的曲子裏一點點給聽曲人慢慢道來。

故事并沒有什麽新意，很普通，但不知為何，聽完總覺得好像真有這樣一個戲子和這樣一個皇商少爺相愛過，然而封建皇權，階級地位讓人無力反抗。

死亡成了他們唯一的選擇。

“願席郎莫念，把我忘，至此一去，斷盡前生過往。”這一句聽的祝阮淚流滿面。

随着人間有味一點點的講述，謝帆的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促，眼神也越發的深沉，手裏的杯子被他攥得緊緊的。

“溫思池”，他一字一頓的念出了這個名字。

“哥，嗚嗚嗚，怎麽會這麽難過，這麽悲傷的事，嗚嗚嗚。”

“阮妹，我要下山買個智能機。”這是謝帆聽完後，對祝阮說的第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