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章
第 58 章
年關頭上,鎮上集會盛聚,來醫婆堂的人也多了不少。
孫豪瑛為一個扭了腳踝的小女娘正骨,而後示意落葵上夾板收尾。
前頭熙熙攘攘的,進了後舍人聲杳然,她見了今日從小良山歸家的前五位成績佳者。
小良山是供應堂裏藥材的來源,占據優勢地理位置,種植藥材種類繁多,十日前報名的人全部去往那處,跟在藥莊管事手底下指派,學着辨識藥草,習些基本的藥草幹制的手法。
十日說長不長,足以看出一個人在醫道是否具有天分。
天賦異禀者寡,但勤以後勉,未嘗不是另一種出頭的途徑。
十五人中有半途放棄的、有偷懶耍滑的,篩選之後,唯有眼前這五個是得分與品性兼而有之。
她拿起最上面滿分的答卷。
見是于秀玉的字跡,大致掃過她對于幾種容易混淆藥草的分辨心得,便知她這段時間确實用功。
據管事回禀,于秀玉表現不錯,十天晨起晚歸,從未抱怨過什麽。
目前來說,孫豪瑛對她是滿意的,願意留用。
剩餘四位的答卷不一而足,總有些微妙的錯處。
“錢端午...”她點了最末人的名字:“今有一患,咽喉腫痛難消,我以半枝蓮搗碎,汁液吞服,卻不見效。這是為何?”
錢端午雖有些緊張,腦子卻轉得飛快,“半枝蓮和半支蓮,雖是同名,卻乃兩種不同藥。若為咽喉治療,需用性苦寒的半支蓮,而非性辛平的半枝蓮。”
孫豪瑛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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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問了他兩種藥材的植株有何差異。
錢端午答得全對。
孫豪瑛便拿起她的籍貫等資料,前後翻閱,忽而皺了眉頭:“前不久,你為何把家中老狗打死?”
錢端午一愣,“那狗老得走不動道,家裏進了賊也不知叫喚一聲。”
她咽了咽口水:“雙親年邁,已許久不曾吃肉,所以我才......”
孫豪瑛聞言神色不動,目光下移。
卻見那紙上寫着鄰家的話——錢端午自小不喜走獸,喜歡親手殺家禽。曾因好奇小羊羔在母羊中是何模樣,用菜刀生剖了母羊。
從醫之人本應救死扶傷,不可缺了仁愛之心。
孫豪瑛卻未說這話,只是平淡地放下手中的紙卷,接着問起排名第四的姑娘。
一連半個時辰過了,二輪面試也有結果。
綜合下來,留用于秀玉、黃蓉娘、董二婦三人。
趙端午得知消息,十分失望。
看着孫大夫已轉身離去,還是不甘,跑上去想求個答案:“孫大夫留步。方才您問了我家中老狗一事,可是因此而棄我不用?”
畢竟紙卷成績排四的黃蓉娘入了選,她明明是有機會的。
孫豪瑛解釋:“醫者百道,針、脈、藥、毒、蠱、巫,千百年無數前輩為我等醫家開辟出種種路徑,有些醫家手法溫和,行事走穩走準。亦有偏鋒之人,重殺重虐,常被世人稱為邪道。
我從不認為自己所行是正道,也不評判旁人對錯。但大道三千,同行之人理念應是一致的。”
錢端午似乎明白什麽,讓開道路,悶悶地出了醫堂。
人海如潮,她如豆丁一般彙入其中,很快消失不見。
多年之後,再聽人提起錢端午的名諱,孫豪瑛才知她竟拜了一獸醫為師,一生為醫禽而奔波。
*
留用了三個醫工,醫婆堂人手配上,孫豪瑛依舊忙得飛起。
只因坐堂看診的,唯她一人。
落葵與三個醫工一起開始學習針法。
孫豪瑛又回家中,翻出早年間自己背誦過的藥方經。
而後日子便在看診、教學中不經意地溜走,待到一日擡頭,竟快到大年夜了。
大年節,醫堂裏不拘雜役還是醫工,都要旬休。
孫豪瑛終于得了假期,回橫波舍痛睡一日,天亮與爹娘吃過飯,而後坐上馬車,回到長樂巷中。
自上次走,已有一月多不曾歸家。
孫豪瑛在側間收拾一番,趕在日中時候,周宴從鋪子裏趕回來,手裏提着食盒,蓋子揭開,飯菜尚有餘溫。
繡吹鵝、蜜炙鹌子、雪霞羹、辣瓜兒,外配一壺鹵梅水。
葷素搭配,滋味絕佳,夫妻兩個對坐,時而為對方布布菜,一頓溫馨的午食過後,趁着陽光正好,揮舞着鋤頭鏟耙,把舍院外頭臺階下的空地翻了翻,預備着趕春分前種些花草。
不大的空間,兩個人也不用下人伺候,最後倒了一桶水潤澤過後,進屋烤火。
炭爐上頭擺弄四五個番薯頭,略焦的外皮扒去,露出裏頭冒白氣的黏糯薯肉。
孫豪瑛只吃了小半,剩下的全被周宴一股腦卷進肚子。
屋中兩個人黏膩在一處,周宴手裏攥着新尋來的話本子,上頭是一出英雄救美的故事,溫聲說着其中情節,孫豪瑛怪聲怪語地配合着,很快笑成一團。
秦媽媽在廊下聽得高興,卻不得不請告,“大郎君,車馬裝備好了,溫管家已備好年貨,您和小娘子随時能動身。”
孫豪瑛和周宴對視一眼,收起笑容,檢點好身上的衣衫,便要出門。
大年夜的,周家那頭來了好幾波人,催他們早些回家與長輩一起守夜。
他們拖到不能再拖,終于上了馬車。
車裏是溫管家打點過的年禮,孫豪瑛翻看了下,覺得很妥,深謝他費心了。
溫管家哪裏敢受她的謝,連連說是做下人的本分。
知曉今夜少夫人與大郎君不會歸家,溫管家目送他們車馬消失在巷子口,與秦媽媽對看一眼,進門去給下人們放休。
“年下了,咱們也擺上一桌,一起樂呵樂呵吧?”
秦媽媽提議道。
長樂巷人口簡單,除去溫管家和她,大郎君身邊的一個小厮梧桐,就剩下兩個伺候的婢女,還有個守門戶的雜役。
聽聞秦媽媽的話,頓時歡喜起來,齊齊拱手。
大年下的,街面上真是熱鬧。
孫豪瑛撩簾子看了好久熱鬧,直到手指發僵,不得已縮回周宴身邊。
她吸口氣,憋壞水地把手掌伸到他袖子裏,撩起好幾層衣衫,緊緊貼着他暖和的臂膀。
周宴縱容地笑了,“想下去走走嗎?”
她搖了搖頭:“還是別了。公爹派了三波人來催,婆母雖沒遣人,想必也在等着呢。”
“大年初一不走動,大年初二回娘家,阿父和阿娘那頭沒有那麽死板,不必急着回去。到時街面若是有傩戲,你陪我看看?”
周宴說好。
看她盤算起來,雙眼燦燦,只覺歲月靜好,所求無他。
“二房的叔叔嬸嬸年前歸家。咱們大婚時他們未到,想必今日會來一塊吃團圓飯。”
孫豪瑛:“哦!那二房的秋小娘子是咱們堂妹,我得給預備禮吧。”
回頭看向溫管家安頓好的一堆裏頭,翻了翻,真又一個小匣子,裏頭是個珠翠簪子,水頭看不出好壞,不過分出奇,做堂嫂給堂妹的禮物足夠了。
“溫管家真體貼。”
她嘆了一聲:“你說他曾在軍中做弓兵,難得心思這麽細膩。”
周宴便與她說起在軍營中的過往。
很快車馬到了周家門口,梧桐內告一聲,周宴率先下車,而後回身貼心地把妻子攙下馬車。
溫馨和睦的一幕落入周青的眼中,簡直如針紮一般不爽。
“二郎君,咱們先進去吧。”
小厮看他臉色不對,急忙開口勸:“姨娘不是說了嘛,大郎君惹不起,讓咱們見了避開就行。”
周青恨得咬牙切齒,卻不得不忍下。
誰讓他行二,周宴是頂在序上的兄長,還是正兒八經的宗嗣。
看着吧!他心說:“待我三月春試中了功名,看我如何報仇!”
周宴早就察覺了門內庶弟的身影,只假做不見。
看他算懂事地轉身避開了,十分滿意,把馬車上的年節賀禮提在手上,一道入內。
周家門廊下吊起高高的大紅燈籠,喜慶得很。
入內落眼,凡是需要貼對聯之處,皆是真人墨寶。
“是公爹寫的?”
周宴站定,指着一側廊柱上的字跡:“這幅起得不錯。”
‘悠悠乾坤共老、昭昭日月争光’
孫豪瑛默念了下:“好在何處?”
周宴:“簡潔明了,總算沒顯擺他肚子裏的半碗水。”
見他們停在院裏頭,屋中的周凜實坐不住,使喚人出來催。
翁媪忙提步上前,不叫旁的人接應,省得傳錯話招來誤會。
不一會兒,簾子撩起,屋外霜寒的風卷入,原本憋悶的氣息一瞬清爽了些。
周夫人目光往兒子那兒看,見他只顧低頭照應兒媳婦進門,舒了口氣。
上回自己大鬧長樂巷,一覺醒來,才知是自己弄誤會了。
好沒臉的事兒,怎麽再見兒子和兒媳?
趁着無人注意,給門上留話後,悄默聲地逃了。
這是自那之後,與兒子和兒媳頭一回碰面呢。
心中殘存着尴尬,便不開口。
身側的周老爺沒有妻子心腸裏的百轉千回,板着臉,很有嚴厲家主的架勢:“既回來了,便腳程快些,拖拖拉拉的,一屋子長輩等你們,少條失教!”
周宴呢,只當沒聽見。
東西擺在桌上,一樣樣與翁媪交代是給誰的東西。
孫豪瑛淡然笑笑:“公爹莫怪,是我頭回見您筆下功夫,心生瞻仰,這才耽擱了辰光。”
孫老爺責怪的話語被會說話的兒媳婦給堵在嗓子眼。
心裏不是不受用,撇眼那頭跟聾了一樣的兒子,只當他們夫妻一體,都很敬愛自己吧。
“好了,坐吧。”
孫豪瑛福個身子,與周宴一道坐于堂下。
屋子裏生着暖炭,為沖淡刺鼻的煙氣,下人給點了很上頭的樟香。
眼神從那角落的香爐上掃過,回眸時與對坐的一家三口對上眼。
周夫人開口介紹:“這是家裏二房的叔叔。那是你二嬸,旁邊是二房的孩子,叫秋小娘。你成婚時,他們在外忙着,沒趕上。當日那尊觀音送子的佛像,便是他們托人捎來的賀禮。”
孫豪瑛便起身,一一給二叔和二嬸見禮。
周二叔年約四十,大約在外走商,年歲小,面容保養卻不如自己公爹。
只是公爹從家閑養,一貫地吃喝盡興,故而身材走樣,人坐在圈椅裏頭腆着肥肚。
周二叔卻身形壯碩,打眼看去,吐氣渾厚,坐如沉鐘。
“宴哥兒好福氣呀!”
周二叔打趣地看着周宴:“二叔記得年前出門,你在碼頭送我時還說娶媳麻煩,單支過着痛快!如今看你這不值錢的笑模樣,豈不是打自己臉了?!哈哈哈哈......”
聞其語氣,與周宴很熟稔。
孫豪瑛扭頭,見周宴露出讨饒的神情,起身拱手問安:“嬸嬸,快些管管叔叔!好歹在我新婦面前給些臉面吧。”
周二嬸連說好,起身先把腕上的一只镯子取下,塞到孫豪瑛的手裏,而後坐回去前,瞪一眼樂不可支的丈夫,眼神示意他有些眼力見吧!
‘瞧不見兄嫂臉黑成什麽了!’——周二嬸。
周二叔清清嗓子,收起笑容,調開話頭,“兄長,今歲歸家晚了,不曾去莊子拜過母親。我常在外頭走動,不在母親膝下,辛勞哥哥了。母親她身體可好?”
周老爺說尚可。
他們開了話頭,這一頭孫豪瑛和周夫人同樣與二房的母女應和着。
周秋是個活潑的性子,對堂嫂很好奇。
趁着周二夫人不注意,小腿步坐在孫豪瑛身側,壓着聲兒說小話:“嫂嫂,聽說你是個大夫?”
孫豪瑛點頭:“你今年多大了?”
周秋:“過年剛十六。嫂嫂,你為何要嫁給我堂兄呀?”
瞥一眼八風不動端着茶碗的堂兄,一副看不順眼的語氣:“你瞧他兇巴巴的,臉上總不見個笑,除了長得高些,還有什麽優點?嫂嫂你看中他什麽了?”
周宴本想攔住堂妹的拆後牆,突然又有些想知道妻子的回答,暫做鎮定。
孫豪瑛含笑,做深思狀:“他呢......”
周秋眼巴巴地等着。
“他人好。”
話音剛落,周秋嗤地笑出聲:“他好?他若是好人,那我便是菩薩托生!”
孫豪瑛笑了笑,沒接她的話。
她未說謊,在自己眼中,周宴對她很好,是那種處處合她心意的好,外人不知,也不值當與他們說個高低。
孫秋見堂兄堂嫂的眼神都快拉絲了,肉麻地搓搓手臂。
“你兩成婚才多久,現在看對方是珍寶是美玉,待過幾年,恨不得眼不見為淨呢!”
她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緣何會有這番痛徹的領悟?
孫豪瑛借着喝茶動作,擡眸往周二嬸嬸方向看去。
周二嬸嬸三十大幾,容顏自然不必年輕時的風姿,卻是另一番成熟的韻味。
淺笑時眼尾已有歲月經過留下的痕跡,神态卻不凄苦,溫婉大氣,舉手投足之間只叫人覺得如沐春風般舒服。
正胡思亂想,門上婆子應告,說家裏二郎君到了。
屋中所有人俱安靜下來,目光轉向門口。
周青不是一人來的,柳姨娘與他前後腳進屋。
這場合上頭,實際沒她什麽位置。
只她若安分留在後院,這些年也不至于跟周夫人鬥得獨占一頭。
周青身着鴉青色暗紋的長袍,腰間系着縧帶,頭上戴黑巾。
單論長相,他是比周宴要出挑些,泛着白面書生的器宇軒昂。
只是定睛細看,便要失望。
那雙與柳姨娘一般無二的大眼,睑裂較高寬,黑珠和眼白露出多,眼眸轉動之際過分機靈,便透出一股奸猾陰态。
加之這人眼底青袋似夏日呱噪的蛙,懸着觸目驚心的一口袋,眉宇間總有股揮之不去的郁色。
周二叔與他親熱地說了話。
忽得停頓下來:“二郎,讀書一事,在于日積月累。雖春試在即,你也須得保重身子!”
回頭看向上座:“兄長,您說是吧?”
周老爺不喜不怒地點頭:“功課做完了?”
周青拜禮:“回父親的話,兒已把父親布置下的課業全部完成。完成之後才與書院告假歸家。”
上回鐵腕收拾了二郎的外室,周凜實把他關到書院,不準他踏出一步。
也是年關,經不住柳氏的哀求,才終于松口。
“去坐着吧。”
周二叔自然不知家中發生何事,一心沉浸在關愛中。
“兄長也是年少中舉,對小輩寬和些。大年下的,您也放松放松,咱們一家人熱鬧地過個新春。”
周老爺與他說不明白,胡亂點頭說好。
見下首兒媳婦與周秋嘀嘀咕咕,有些擔憂她把大房的醜事洩露出去,輕咳一聲,待得衆人看過來,道:“時辰尚早,年夜飯須得一會兒,你們也不必守在此處,各回各院歇着吧。”
衆人道好,起身與長輩告辭。
周夫人一直沒尋到跟兒媳婦開口的時機,見場子要散,與妯娌說了幾句,起身追出去。
半路攆上,不去看兒子的臉色,只說有話要與兒媳婦單獨說,帶着人回了東舍。
舍內坐定
吩咐茶水果子點心,孫豪瑛心有察覺,主動開口:“前些時候落雪,我讓人給您送了些保身的藥茶,婆母吃着如何?”
周宴不願稱呼周夫人一聲母親,孫豪瑛自然随他,對周夫人敬呼‘婆母’。
周夫人懶得計較稱謂,只點頭說好。
“翁媪記得,隔上三五日便泡上一壺,算來喝了有一月,往常總覺得手腳冰涼,現下倒是漸漸好了。”
孫豪瑛:“您不必與我客氣,若是覺得好,直接派人去堂裏拿就好。”
周夫人立時覺得有了話頭。
問起她堂裏如何、可曾遇上什麽麻煩人......
雲雲雜雜下來,孫豪瑛便提了幾件微末的小事。
“您不用操心,周宴素來無事,常來接送。只是慚愧我不守在家宅裏,不如旁人家的妻戶。”
這是假話!
她才不慚愧呢,在外頭忙得風生水起。
從明歲起,她還要與縣裏醫局的博士交流,醫道之深,如今的自己尚很淺薄。
周夫人長籲口氣。
丈夫不丈夫,兒子不兒子,至少兒媳婦還算可以。
“喚你來,并沒有旁的事情。上回我在長樂巷一時情急......”
“婆母不必放在心上。”
孫豪瑛寬善地笑了:“雖是誤會,可我心裏感念您的出面。這事我與娘家說起,母親連連誇贊我有福氣,這輩子能遇上您這麽個體察兒媳不易的好婆婆!”
周夫人不料如此。
原是想着賠罪來着,誰知兒媳反過來謝她,連親家婆也說她好話?
翁媪提提她袖子,示意主子回神,“少夫人心性獨具,也是咱們夫人的好運氣呢。”
提起去歲往廟裏請菩薩一事:“當日大郎君不信自己一年之內便能遇到一段絕好的姻緣。眼下少夫人在此,可不就印證了菩薩尊口嘛!”
孫豪瑛挑眉笑了。
這一段話呢,算的上兩兩舒展。
說罷出門,是翁媪送的,一直到了月洞口,孫豪瑛只說外頭冷,不必再送。
翁媪蹲個身子:“少夫人善解人意,咱們夫人嘴上不說,心裏卻清白賬。今日您和大郎君未到,老爺說您進門這麽久還未有喜信,催着咱們夫人給您施壓,更是說出把‘書院同僚的小室女擡成大郎君的妾’這般不像樣的話!”
“少夫人且安心,您與大郎君只關門顧好自己的小家。孩子且看緣分,家裏有咱們夫人給您撐着!”
孫豪瑛笑着道謝。
落葵與她走了半截路,回頭見身後沒人,龇牙嘿嘿:“秦媽媽可真神了!咱們走前她就猜周家要催問您懷孕的事兒,果不其然,周家還真就有人着急呢!”
孫豪瑛并不放在心上。
拐了後花園的一道小徑,正要叮囑落葵回去莫要與周宴瞎說,突然耳畔傳來一陣古怪的絮聲。
她皺了眉頭,心說大年下的,別不是家裏翻進賊來吧。
與落葵對看一眼,齊齊彎下腰板,一點點往前頭挪着,幸而有高大的假山遮擋,藏起她們主仆的身影。
只聽那頭是一道婦人哭啼。
“去信與你,有何用處?你與她在外頭潇灑自由,寶哥兒在莊子裏受苦受罪,除了我惦記,還有誰又在乎?”
嗚嗚嗚了好幾聲
“兒郎身子敗了,往後難有子嗣。我只問你,這獨苗苗,你究竟還想不想要!”
寶哥兒?
孫豪瑛心說家裏誰的乳名是這個?
正等着另一個開口應和這哭啼的婦人呢,園子那頭驟然傳來周宴尋人的喊聲。
“快快!來人了!”
假山那頭一陣兵荒馬亂。
孫豪瑛聽腳步聲并不往自己這頭來,壯着膽子去看。
旁的沒看見,只深樹末端落荒而逃的男人露出一角茶褐色的襕衫袖。
腦海中回憶一番今日在堂中衆人的穿扮。
孫豪瑛只覺自己無意撞見什麽驚天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