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晚宴結束後，衆人在休息室內閑談消遣，露西·哈代以身體不适為由，早早的告辭離去。
話不多的哈代先生留了下來，雖然他的女兒今晚出了狀況，言辭不當得罪了林恩小姐，哈代先生卻沒有什麽情緒上的外露，這樣仿佛事不關己的态度，在場的人卻沒有人覺得奇怪。因為哈代家替林恩男爵養育私生女這件事，已經是衆人心照不宣的事實。
“瑪格麗特，和之前相比，你最近似乎發生了點變化，怎麽說呢，似乎更加的灑脫幹脆？”威廉·斯特林伯爵沒有去和林恩男爵打臺球，而是坐在了蘇瑾旁邊，和她聊天。
“您真是觀察敏銳！”
蘇瑾驚訝的看了一眼身邊的男士，她也是才剛剛意識到，因為系統的出現，自己的心态悄悄的發生了變化。
“灑脫幹脆？嗯，真是比較體貼的說法，其實你是想說，我對待男爵的态度變得更加強硬和我行我素？”
斯特林伯爵噙着笑，灰色的眼睛裏藏着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好奇和縱容。
“那麽我能有幸知道原因嗎？是什麽能夠讓聰慧冷靜的瑪格麗特發生這麽大的變化，我實在是好奇！”
“大概是因為，我終于明确了前進的方向，不再迷茫和得過且過！您知道，當一個人目的明确并且充滿希望的時候，總會變得更加強勢一點。”
“變得強勢也可能是有所依仗！”斯特林伯爵意有所指。
蘇瑾似笑非笑的看了伯爵一眼，反駁道：“如果您說的依仗是指S的話，那您就錯了，別忘了，S一直在我身後，一直為我提供力量和保護。我們之間的牽絆，可不是從最近開始的。”
又試探出了一點真相，明明應該高興的威廉·斯特林，心裏卻不知為何感到有點煩悶。
“聽你這樣說，倒是讓我更加好奇了。不過我猜，你是不會對我說實話的，天啊，瑪格麗特，你身上的秘密可太多了！”斯特林伯爵狀似無奈的搖了搖頭，忽略掉內心深處沒來由的不自在，他環視了一圈休息室，目光在男爵夫人的身上停頓了片刻。
“過幾天，你會和男爵夫人一起去帝都嗎？今年的社交季還很長，大家都期待新鮮的面孔出現在舞會上，特別是年輕漂亮的未婚小姐。”
蘇瑾點點頭，她沖着這人笑得狡黠：“新面孔大概只能提供三五天的談資，年輕富有的金龜婿就是每年社交季長盛不衰的話題了，您肯定名列前茅！”
“鄙人的名次還是不錯的，希望瑪格麗特你也多多加油，早日在排名上和我并駕齊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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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可真看得起我！”蘇瑾舉手示弱，在這方面，斯特林伯爵的自戀程度總是讓人甘拜下風。
“即便有一天，我父親的議案通過了一個又一個，他的爵位從男爵晉升到了公爵，我也不可能達到您的程度！只是和您共同跳了一支舞，就已經讓我感覺到芒刺在背了，可見威廉你的受歡迎程度。”
對于蘇瑾的示弱，威廉斯特林滿意的挑了挑眉，他非常紳士的換了一個話題。
“提起林恩男爵的議案，瑪格麗特有什麽看法嗎？”
這個話題的提出，可真讓蘇瑾大吃一驚了，因為在這個時代，社會普遍承認的價值觀中，女人是不應該涉及政治的。無論是她們被社會賦予的責任，還是與生俱來的天性，都應該是和‘政治’這個詞絕緣的。
“您要和我談論我父親的議案嗎，威廉？你應該非常清楚，這并不是适宜的話題。”
“說說，瑪格麗特，我倆都對那些所謂的‘适宜的話題’興趣缺缺，不是嗎？你之前在我這裏已經暴露過不少見識啦，不差這一點的。”
無奈的看了一眼率性而為的斯特林伯爵，蘇瑾不想輕易妥協。
“我見識淺薄，說出來也不過是博君一笑罷了，偏偏還要冒着損壞名聲的風險，這樣一想，誇誇其談反而不如沉默是金呢！”
“來，瑪格麗特，和我聊聊，最近我需要些旁觀者的觀點，讓我換換思路。要不然我拿幾個小秘密，和你交換？”
“保留你的秘密，我怕知道的越多，越容易被你拉下水，您可是呼出一口氣都轉着幾道彎的陰謀家！”蘇瑾幹脆利落的拒絕了斯特林伯爵的‘好意’，但是也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父親最近的提案，是關于降低進口糧食稅率！說實話，我挺支持你們這個提案的，但是覺得通過的可能性不大。”
蘇瑾慢聲細語的和斯特林伯爵闡述自己的觀點，在旁人看來，就是一對青年男女相談甚歡。
“按照現在的發展速度，糧食一定要進口，帝國內部的稅收保護政策已經有點不合時宜了。但是現在這個時機太早，新興的工商業貴族們，還不足以抗衡那些擁有廣茂土地的古老貴族們。”
斯特林伯爵若有所思。他一直致力于改革，對于帝國內的各種新興力量，雖然不能說是了若指掌，但也能做到心中有數。蘇瑾對于新老力量強弱的評價，其實也是他權衡思量的重點。
“你看好新興貴族？”
“對。”
“你覺得現在發起挑戰，時機過早？”
“是。”
“那什麽時候是合适的時機呢？”
“不知道。”
威廉·斯特林挑眉，漂亮的灰色眼眸帶着笑意凝視蘇瑾，仿佛在說，原來你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呀！
蘇瑾撇嘴，她敲了敲自己的額頭。
“這裏沒有住着全知全能的上帝，做不到無所不知，我掌握的數據和資料遠沒有您的豐富，如果您都無法估量，我就更不可能了。”
“既然現在推行這個法案不合适，那我們應該從什麽方面努力呢？既不會引起大貴族們強烈的反彈，又能給新興貴族充足的發展空間？”
“限制王權，分化教權。”
蘇瑾只說出了這八個字，就閉口不談了。無論威廉·斯特林怎麽軟磨硬泡的打探，她都是一副笑盈盈的樣子搖頭。
“哎，真是精明的女孩兒。你又想跳過林恩男爵和我合作，又不多透露一點真材實料，你就這麽确定我會按照你的步驟走嗎？”
“願者上鈎，是您先挑起的話題，我不過是順勢而為罷了！成與不成，我都沒多大的損失，選擇權一直在您的手中呀！”
斯特林伯爵笑嘆着搖了搖頭。他低頭思考了一會兒，似乎在組織語言，眉宇間的漫不經心也收攏了許多。
“選擇權可不單單在我手中，瑪格麗特！你這麽精明，肯定清楚，對于現在的我來說，林恩男爵這樣的附庸者并不稀奇，他能做到的事情很多人都能做到。但是你和你身後的Spider不同，你們看似游離于政治之外，但是你們這樣的第三方力量，往往能夠起到畫龍點睛的作用。”
“特別是經過今天的談話，瑪格麗特，我發現，你雖然手段稚嫩，缺少經驗，但是政治嗅覺卻非常靈敏，你有一種極其珍貴的大局觀，這一點十分關鍵！因為方向才是最重要的，一旦選擇錯了方向，再多的努力也是徒勞無功，甚至會一錯再錯，泥足深陷。”
對于斯特林伯爵的評價，蘇瑾嘆服。
無論是穿越前還是穿越後，蘇瑾從來沒有接受過政治素養方面的訓練，更沒有人傳授她所謂的政治手段和經驗。
她的每一個判斷，每一次選擇，都是自己磕磕絆絆地摸索出來的，所以，和那些在官場沉浮多年的政客相比，蘇瑾的優勢在于她了解歷史走向，了解未來。
“現在說這些為時尚早，威廉。我不能代表S給您許下承諾，你也不會因為我的幾句話就做出決策。我承認，S那裏我确實說得上話，但是目前來說，絕對的中立才是Spider平穩發展的保障。”
“不不，瑪格麗特，你太小看你自己了。我關注你，一開始确實是因為S，但是現在，你在我的眼中已經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了，即便Spider頃刻解散，你仍然擁有我的友誼。”
斯特林伯爵鄭重的看着蘇瑾，低沉醇厚的聲音将他的所思所想娓娓道來：“如果我決定和S合作，我不會通過你的渠道去接觸，我不喜歡公私混淆。我會直接和他們的組織取得聯系，明碼實價的談判和協商。”
“但是現在，瑪格麗特，我更想和你個人合作！我不知道你打算如何處理和你父母的關系，是彼此合作、互相牽制，還是完全脫離他們的掌控，亦或是反過來，讓他們依仗你來生活。但是我知道，無論你想要哪種結果，你都需要幫助。”
蘇瑾側頭注視斯特林伯爵英俊的面孔，有些驚訝：“我的心思已經淺顯到這種程度了嗎？所有人都能看出，我想要脫離男爵的控制了嗎？”
“不，我只是有相似的經歷罷了，所以對這樣的暗潮洶湧比較敏感。”威廉·斯特林不甚在意的揭開自己的底細。
“貴族家庭，真心和睦的有不少，但是親情寡淡、只談利益的更多。只不過一切都掩蓋在華服美食之下，向不了解真相的人，展示虛假的美好罷了。”
蘇瑾仍然疑惑，她坦誠的詢問伯爵：
“如果你想和我合作，給我提供幫助，那又需要我為你做些什麽呢？抛開S的保駕護航，我其實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貴族女孩兒，并沒有什麽讓人另眼相看的東西來支付報酬呀。”
“現在沒有，不代表之後沒有！”
伯爵看了看時間，站起身來，他低頭親吻蘇瑾的手背。
“我期待你的成長，瑪格麗特，別讓我的投資虧損。那麽，恕我失陪了，美麗的小姐，晚安！”
“晚安，威廉。”
幾天後，蘇瑾坐上馬車，帶着她大大小小的行李向着帝都行去。林恩男爵事務繁忙，已經先行出發，男爵夫人、吉蒂夫人和蘇瑾同行，一群人浩浩蕩蕩的離開了寧靜秀美的林恩莊園。
到達帝都之後，蘇瑾等人入住了林恩家族在帝都的府邸，這是一座和林恩莊園的風格完全不同的住宅，牆紙和地板的顏色偏冷肅，家具也大都是深色的。男爵夫人似乎非常不喜歡這裏，剛剛下了馬車，就指揮女仆将府邸的窗簾換成淺色。
蘇瑾聽吉蒂夫人說，以往的社交季，男爵夫人是不會入住這座府邸的，她嫌棄這裏肅穆古板。
她更喜歡布蘭德利家族陪嫁給她的一套小別墅，那裏浪漫別致，到處是浮雕和花卉，距離詹姆斯·埃裏克先生購置的房産也很近。
但是今年，男爵夫人卻聲稱，因為要陪伴蘇瑾參加社交季，所以她不得不在這裏忍受壓抑的房間和冷漠的林恩男爵。
實際上，知情的人心知肚明，男爵夫人經濟狀況堪憂。雖然詹姆斯·埃裏克一直在外奔走籌劃，但是，糟糕的財政狀況，讓男爵夫人根本沒有足夠的金馬克來支撐她這個社交季的衣食住行。
“如果讓夫人為難，不如我們邀請布蘭德利家族的親戚前來做客。據我所知，他們也有未婚的适齡少女需要參加今年的社交季，幹脆讓他們帶瑪格麗特一起出席各種活動。反正都是親戚，大家又知道你身體一向虛弱，沒有人會覺得失禮的。”
林恩男爵有些壞心眼兒的提議，但是當即遭到了男爵夫人的拒絕。
“我不能把我的責任推給別人，雖然都是親戚，但是也不一定處處妥帖。今年是瑪格麗特第一年入住帝都，我總得照看好她。”
“您真是一位好母親。”男爵諷刺的評價。
“彼此彼此！”男爵夫人不甘示弱。
蘇瑾不關心男爵夫婦的機鋒，她每天按部就班的進行鍛體術和煉神術的修煉，抽空往随身空間裏藏點小東西自娛自樂一下，日子過得還算平穩。
這些天來，她和相熟的女孩子們一起觀看了賽馬、歌劇，參加了游園會，逛街購物，喝下午茶，當然還有各種各樣的宴會和舞會，徹底融入了帝都的社交圈。
人們對林恩小姐的風評還不錯，除了她在成人禮舞會上似乎得到了斯特林伯爵的額外青睐，林恩小姐幾乎沒有什麽特別引人關注的事情。
蘇瑾身邊來往的紳士不少，當然也有追求者，但是都被她巧妙的婉拒了。
夏洛蒂·布蘭德利有一次偷偷的問她，是不是真的對斯特林伯爵動心了？否則有幾個條件不錯的紳士追求她，怎麽連考慮都不考慮就拒絕了。
蘇瑾對夏洛蒂的猜測翻了個白眼兒，真心感到好奇地詢問夏洛蒂：
“我知道，斯特林伯爵的條件很好，是許多名門貴族眼中的最佳選擇。但是對于年輕小姐們來說，真的覺得這樣的人可以托付終身嗎？”
蘇瑾犀利地指出：“要知道，斯特林伯爵傳說中的情人就有十幾個，即便那些都是假的，但是傳得最熱鬧的那位伊芙琳夫人，可是伯爵貨真價實的紅顏知己。這樣的風流人物，怎麽會是良人！”
“如果人人都能像你這樣理智，伯爵的行情估計會下滑不少。”聽到蘇瑾的疑問，夏洛蒂哈哈大笑。“因為年輕姑娘都幻想，她會是最終俘獲那顆浪子之心的幸運兒呀！”
一旁的艾米麗·布蘭德利也跟着補充道：
“并且，我們這些人耳濡目染的，都知道貴族婚姻是怎麽回事兒，即使得不到伯爵的一心一意，成為名正言順的斯特林伯爵夫人，也是非常值得誇耀的事情呀。反正嫁給誰，都要面臨丈夫在外面沾花惹草的局面，為什麽不嫁給最高貴最英俊的？”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啦，小天使們！求評論，求收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