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嘶……”
劇烈的疼痛如同濺到油鍋裏的水,噼裏啪啦沸騰而起,從心口處蔓延到全身。
鋪天蓋地的紅色,嘈雜的汽車鳴笛聲,錐心刺骨的疼痛,随着逐漸變冷的體溫驟然消失。
“!”
桑竹眼睛猛地睜開,淋漓的汗水打濕輕薄的睡衣,一張不過巴掌大的臉白得吓人。毫無血色的唇張開,沉重的呼吸聲在深夜裏異常清晰。
他艱難轉動腦袋環顧四周,是間陌生的浴室。浴缸水嘩嘩流着,氤氲着霧氣,門卻大敞開。正對着的是另一個門虛掩着的房間。
看起來沒什麽危險,桑竹又疲憊閉上眼。
“你躺在這裏做什麽?”
低沉沒什麽起伏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桑竹身體一僵。
那人走過來,頭頂便是燈光,陰影灑下罩住他極其有壓迫感。他看不清對方樣貌,但看清了對方戴着金絲邊框眼鏡。
不是認識的人,但自己沒死,所以這是穿越了?那這個人,是原身的室友嗎?
桑竹露出一個友善的微笑:“謝謝……我沒事,躺着休息休息。”
青年的聲音清冷,但顫抖的尾音能聽出來緊張,像怕生的小貓初來乍到的小聲喵喵。
睫毛氲着霧氣,冷汗打濕的衣服貼在他身上,因為曲身露出半截白玉纖細的腰,又純又欲。
對方抱着雙臂注視着躺在地上的人,臉上表情變了幾變。正常人都會覺得,在浴室躺着休息是一件很奇怪的事。而對方沒有質疑,鏡片隔着的鳳眸垂下,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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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準備洗澡了。”
桑竹委婉下逐客令。
霍念塵看看快滿的浴缸,沒有挪動步子。
從浴室到卧室再出去客廳,一路上的門都大敞着,仿佛在邀請他。若不是看到人突然倒地,他也不會進來。
桑竹不知道他杵在這裏做什麽,又結結巴巴強調一遍:“我,我說,我要洗澡了。能麻煩你……出去嗎?”
霍念塵歪了歪頭,确認桑竹的表情,緊閉的唇角微微翹起弧度,轉身離開。
桑竹慢慢坐起身,只覺得渾身發冷,頭痛欲裂,耳邊嗡嗡作響。
他咬着牙站起來關掉水龍頭,路過鏡子呆愣半晌,又扭頭往外走。沒走幾步,就脫力倚在浴室門口喘氣。
浴室泛黃的燈光描出羸弱清瘦的身段,下滑的領口挂在漂亮的鎖骨上,泛着微微的粉色。
遠處的人冷哼一聲,關上自己的卧室門。
關門聲并不小,是故意讓人聽見。
但桑竹根本沒注意到,頭痛得不行。他休息片刻,才有力氣勉強走到卧室門口,搖搖欲墜的身體突然被一個寬厚的胸膛接住。
一只大手搭在他額頭,還被套上不合身的衛衣。
室友換了一身外出的衣服,冷冷道:“發燒了,去醫院。”
寂靜的夜裏,黑色的轎車轟鳴一聲,駛出小區。
桑竹窩在副駕駛緊閉眼渾身發抖,意識模糊。
等候紅綠燈的時候,霍念塵滑着手機,最後還是沒有撥打私人醫生的電話。
他一臉不耐煩地捏着方向盤,側身聲音陰冷如鐵。
“你在耍什麽把戲?警告你,不要傷害他的身體。”
桑竹隐約聽見有人說話,睜開蒙着水霧的鹿眼,好像在問:你說了什麽?
下颌被擡起,霍念塵厭惡的眼神透過鏡片折射,桑竹看不真切,嘟囔了一聲“疼”。
鏡片後的視線一跳,綠燈亮起。
霍念塵目視前方,路燈的流光劃過鏡框邊緣,英俊的側臉冷感十足。
桑竹腦子一片混亂,湧進來大量信息,砸得他頭暈目眩,惡心想吐。
他這不僅是穿越,還穿進一本書裏。
這是他很早之前看過的小說,與他同名的人在書裏是個炮灰海王。和內向不喜歡交流的他不同,原主最喜歡交際,上千條釣魚手法,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小說以原主為視角挨個引出絕世好攻們,企圖染指。
一個是高冷孤僻的天才畫家,不喜交流。
一個是年少有為的名導,眼光挑剔言語毒舌。
一個是禁欲頂流愛豆,唱跳俱佳風光無限。
還有一個純情大學生校草,青春洋溢不禁撩。
這幾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原主最後東窗事發,被打折四肢,關進精神病院抑郁而終。
桑竹一目十行看到炮灰結局就立馬叉掉,整個人都在發燙,而且控制不住腳趾蜷縮。
他雖然對同性相交沒什麽喜惡,但一想到如果是自己明目張膽地主動去跟人交流,還各種手段與人暧昧,就渾身難受。
而且下場也太慘了。
如果可以選擇,他不想要原主的魚塘,只想當一個默默無聞,不需要和太多人接觸的小炮灰。
而且頭好痛啊,比車禍粉身碎骨還痛。
生理和心理的雙重難受讓他鼻頭一酸。
“嗚……”
窩成一團的小貓淚眼斑駁,咬着唇克制啜泣聲,看起來是不舒服到了極點。
霍念塵周身氣壓極低,磨了磨後槽牙,語氣溫和下來:“再忍忍,快到醫院了。”
車子很快達到醫院,桑竹渾身無力,下了車也在雙腳打顫。霍念塵在車門口停頓許久,伸手将他撈過來。
“我……”
桑竹想推開,又是劇烈的頭疼,只好倚着人,被帶着蹒跚前行。
燈光下一高一低兩個影子貼得很近,桑竹吸着消毒水的味道和身側人淡淡的橘香,迷迷糊糊想着:這個室友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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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三點的醫院人并不少,急診室來來往往喧鬧不已。
桑竹反複念叨着頭痛,腦補CT卻查不出來問題,又被拉着做了好多檢查,最後得出結論是着涼。
醫生便将他安置到普通病人區,然後委婉建議霍念塵之後将人轉到精神科看看。
幾經折騰後,桑竹左手挂着點滴,倚着座椅把臉埋進大大的衛衣帽中,光線只照亮鼻尖和若隐若現的下颌線。
藥效發作,他有些昏昏欲睡。
“還難受嗎?”
坐在旁邊的室友問他。
頭有輕微的刺痛,但好歹可以忍受,桑竹感激回複:“好多了,謝謝。”
對方似是輕笑,低低的聲音很近,順着座椅扶手傳過來,震得桑竹手腳發麻。
桑竹不明白對方為什麽突然笑,也不敢去看對方。略有肉感的唇緊閉,不難看出人的局促。
自己的反應會讓室友看出異常嗎?要是被發現不是原主,會不會被舉報封建迷信,然後抓起來做研究!
如果穿書是真的,現在這個戴眼鏡的男人,是原主為分擔價格不菲的租房費新招的室友。書裏只提了一句話,不在文案裏,不是主角,肯定也不是原主的釣魚對象。
名字叫……
就在桑竹心慌意亂,不知道怎麽掩飾破綻時,對方站起來把座讓給其他病人。
“霍念塵。”桑竹小聲喊出名字。
“嗯?”
“謝謝。”
霍念塵語氣溫和:“不用謝。”
桑竹提起來的心暫時放下,睡了過去。
霍念塵回到急診室。
“許醫生,高燒會導致失憶嗎?”
許醫生對他印象很深,記得另一位病人也是個難得一見的帥哥。他笑了笑道:“重症炎症傷及腦部才會有可能失憶。你放心,病人只是着涼,高燒退了就沒事了。”
霍念塵出了急診室,看向不遠處的人,眼睛微微眯起。
帽子被蹭掉,露出青年精致的五官和微卷的短發。秀眉緊鎖,鴉羽般的睫毛投下陰影,鼻尖點綴着一顆痣。先前蒼白的唇瓣恢複了一點顏色,小巧的唇珠微凸。
旁邊路過的人都忍不住回頭多瞧幾眼。如果青年醒着,想必會有不少人前去搭讪。
霍念塵看許久睡顏,打開手機發了條消息。
放進口袋的手機屏幕被點亮,不停地震動提示有新消息。他“啧”了聲,開啓手機免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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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醒來,疼痛已經消失,桑竹發現自己靠在霍念塵的肩頭,耳根刷的一下變紅,立刻坐直身體。
“醒了?”
霍念塵塞給他一杯豆漿,拎着一袋藥站起來:“走了,先回去。一會兒我上班,你好好休息,藥記得吃。”
桑竹張口想說謝謝,最後咽了回去,默默跟在身邊偷偷打量人。昨天頭痛得一塌糊塗,根本沒心思觀察。
霍念塵比桑竹高一個頭,桑竹得仰頭才能看到頭頂。
兜帽差點掉下,他趕緊低頭拽了拽帽繩。
僅僅是一瞥,對方的容貌就勾勒在了腦中。
棱角分明立體,高挺的鼻梁上架着的金絲邊框眼鏡弱化了鋒利感,襯得人彬彬有禮。淩亂的碎發随着走路的動作晃動,露出飽滿的額頭。
容貌上佳,一看就是精英人士。
顏值這麽高,怎麽在書裏都沒提幾句話呢?還是這裏人均高顏值?
但他也不好意思明目張膽将他和路人進行比較。
桑竹又覺得霍念塵很熟悉,随後捏了捏帽繩。
大概只是生病幫了自己而已,以後要小心點,不能讓他反感。
桑竹不自覺咬着吸管,大口啜着豆漿。
霍念塵餘光掃過桑竹低垂的帽檐,腮幫子吸豆漿的時候鼓起來,讓人很想戳一下。
他喉頭滾了滾,轉而平視前方。
回到家裏,桑竹四處尋找手機,終于在茶幾上找到,已經沒電關機。
翻充電器的時候,他看到茶幾上散着幾個文件夾,好像是什麽提案。
随即他意識到這應該是霍念塵的東西,規規矩矩擺好後,給手機充電開機。
等候開機的時候,桑竹又不自覺發起了呆。
他在以前世界父母雙亡,一直寄住在舅舅家。自己出車禍死了,不會給他們帶來很大麻煩吧?
好在有買意外保險,不菲的保險費算是報了舅舅一家把自己養大的恩情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霍念塵走到桑竹身邊,開始收拾那些文件,移動的手臂掀起很小的氣流。
近距離帶過來清新的橘香,香味混着有熱度的濕氣。
好像是剛洗過澡。
桑竹倏然握緊手機。
屏幕因為人臉識別解鎖,慌亂中手指誤觸到微信。
主界面打開,滿屏的紅點,滿屏的“寶貝”。
桑竹:!!!
作者有話說:
受性格好輕度社恐沒有心機但不傻,萬人迷屬性來自于他的人格魅力和業務能力。
攻心機深重,但設的局都會被受有意無意化解。
攻受都是盛世美顏!